《龙*传》依**襟

14、礼物

　　榆溪镇上的市集，人来人往。龙苍麟在百里颜和慕容丹的陪同下，穿梭在人群中，鬼魄教的重现江湖对龙苍麟来说，她无暇关心，她关心的事情就是古龙穆恢复得不错，他本来就没有受什么内伤，不过是被鬼魄教的人用他的绝学击中了他的弊穴罢了，与其去关心和她不相干的事情，她还不如挑选些小玩意趁早回岛去陪小布呢。
　　“岛主，那边好多人啊。”慕容丹伸手一指某个人堆，她很想挤进人群去看个热闹。
　　“闲事莫管。丹，你可想出送什么给小布最合适？”龙苍麟止住脚步，她们若继续前进，一定要路过那个聚满人头的人堆，不如原地歇息。
　　“这个……少主的喜好，岛主不知我们更是不知。”慕容丹的眼神还在凑着热闹，视线似乎想越过围挡着的那些脑袋，进去一探究竟。她又碍于同行的龙苍麟，敷衍了事地补充道：“要不，扯块好料子给少主做一身新衣裳吧。”
　　“瞎出主意，咱们岛上，司马伊管的那个纤羽阁要什么好料子没有？若是岛主不在此，你定要拖我前去凑个热闹了。”百里颜走到慕容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说道。
　　“你！”慕容丹呲牙一笑，不再说话。这个百里颜让她牙痒痒了，当着岛主的面，怎能如此无情地揭穿人家？
　　龙苍麟默默地看着她俩，她也没想好要买什么带给小布，珠钗玉器和小布的年纪不相衬，若买孩童的玩物，小布又稍过了那年纪，衣物食物，岛上又不缺，如何是好？
　　“就一瞎眼的老婆子竟要百两白银卖她自己，不是傻的便是疯了。”
　　“对对对，我看那老婆子年岁已大，别说洗衣做饭，买回去都顶不过一个打杂的。”
　　“正是此理，谁若真有百两白银也犯不着买她啊，能买多少娇奴美妾，要多少有多少。”
　　“瞎老婆子是傻的，她还以为别人也都是傻子，哈哈。”
　　两个高声交谈着的男人，从龙苍麟身边经过，慕容丹更是按捺不住，她说道：“早年常听人说什么卖身葬父、卖身葬母的孝迹，岛主，那位老婆婆卖身是要葬谁呢？”
　　“走，去看看。”龙苍麟发话了。
　　三人站在人堆外，慕容丹抓住身前的两人，左右一拉开，硬是从人堆里清出一条过道来。映入龙苍麟眼帘的一幕是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妇人，盘腿坐在一块旧麻布上，她的双手抓在面前直立于地的木拐上，木拐杖顶端分岔的地方挂着一根细麻绳，细麻绳上系着白棉布块，白棉布块上写着：卖身寻女，今日我值百两银，他日还你万两金。她再细看老妇人的面容及其穿着，饱经风霜的脸和风尘仆仆的破衣裳，无论如何都与她挂起那块白棉布上写出的内容不相符，或许卖身寻女是真，万两酬金那应该是没有的。
　　百里颜蹲到老妇人的面前，伸手在她失明的双眼前左右摇晃了几下，老妇人的身体明显地向后倾了倾，又引得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不是装瞎行骗吧？问她是哪里人士，不答，问她为何寻女，也不答，问她女儿的姓名与相貌，又于何处走失，更是不答。”
　　“难道又瞎又哑吗？这样大的年纪如何值得那白银百两，若是换她女儿前来，来个卖身葬母，必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的。”
　　龙苍麟稍有不悦，她的眼神从白棉布块上的字迹和老妇人褴褛衣着之间来回游移片刻后，做了决定：“丹，颜，数数你俩身上的银两，付她吧。”
　　“岛主的意思是买，买下她是吗？”慕容丹吃惊得感觉快要吞掉自己的舌头，百里颜则扯下了自己的银袋，啪嗒啪嗒数开了。
　　“敢问姑娘是何处的岛主？”老妇人开了口，脸也是扭向龙苍麟的方向。
　　“布吉岛。”
　　“我谷婆在此静坐多时，旁人也多有议论，为何姑娘一来便执意愿付这百两白银？”
　　“只因我有一问。”
　　“请问，但我未必回答。”
　　老妇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一阵哄笑，似乎三缄其口的老妇终于等来了一位可供她戏弄的傻子。龙苍麟倒也没急着问，只是用手势替慕容丹和百里颜稍稍压制了下她二人的怒意，随后把数好的百两白银装入一个钱袋里，蹲身递到老妇的手上由她自己掂量之后，这才开口问道：“这卖身告示上的字，可是你亲笔所写？”
　　百里颜漏笑一声，说道：“哈！岛主，她双目尽盲，如何写字，你不如问她告示所言是否当真？”
　　“你又哈，又哈，说了你多少年，能不能发笑就笑两声以上，平白又吓我一跳。”慕容丹推搡着百里颜，立即言归正传地说道：“就是啊，岛主，咱们买下她，她便是为奴为仆的人了，什么百两银换万两金的事情，谁信？就凭那为奴为仆的规矩，理当主人问什么便答什么，居然还有脾性说什么你问便问，我未必答这类的话，我心中不平。”
　　老妇闻言，眼角处的鱼尾纹呈扇状张开，她的表情像是用力眯眼又像是眼里含笑，只可惜一双盲眼里就那两只浑浊的眼球，她移开盘坐多时的双腿，对着面前的龙苍麟伏拜下去。慕容丹的脸色稍稍缓转，她心想，这还差不多，收了银袋还知道认主。
　　“好，你随我走吧。颜，丹，你俩搀扶着她。”
　　“我谷婆无需搀扶，主人带路即可。”老妇收起银袋，缓缓起身时，一手抓起铺坐的旧麻布塞入怀中，另一手紧紧抓着她的木拐杖原地拄着‘笃笃’直敲，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表达她的不服老。
　　布吉岛上的龙小布，怎么也没想到龙苍麟此次归岛，会送给她一位双目尽盲的老婆婆当礼物，她更是没想到当龙苍麟宣布这位谷婆是少主私教的身份之后，慕容丹、百里颜、公孙静、即墨修四人的神情和她如出一辙的震惊。然而谷婆侧耳听罢，依然面无表情，意思性地向龙苍麟躬身行礼毕，便原地站着听了听众人的呼吸声，准确无误地走到龙小布面前，伸出右手摸着龙小布的头顶，又慢慢向下滑动，抓过她的小手臂，开口道：“请少主日后务必要照我谷婆的规矩来，若敢不从，便有重罚，老身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龙小布仰脸望着这个根本看不到自己模样的瞎婆婆，莫名地觉得恐惧，在苍麟门里谁都不敢惹她，因为她是少主，在布吉岛上谁都敬她宠她，因为她还是少主，而这次娘带回来的大活人礼物，她居然胆敢当着一干宠她的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扭头看了看面无表情龙苍麟，心里咯噔一响，她上学堂被人欺负她都没出手反击，也并未在外惹事生非，而是乖巧听话地静候龙苍麟回来啊，为什么？为什么娘送的礼物更像是施罚于她？
　　“没见我眼盲啊？听清了就应答一声，当着岛主的面，我自然便信你能言出必行。”谷婆依然抓着龙小布的小手臂，摇晃着喝道。
　　龙小布的嘴巴瘪了瘪，她扭头对龙苍麟喊了一句：“娘……”没有得到回应，似乎包括龙苍麟在内的所有围观的人，都和谷婆一样，在等待着她肯定的回答。
　　“嗯。”龙小布一咬牙把头一点，既然是娘送的礼物自有娘的用意，是赏是罚她都认了。
　　龙苍麟微微一笑，嘱咐慕容丹给谷婆安排住处，并带她熟悉一下岛上的环境等等，一交待完毕独自去墓园看柳傲。
　　公孙静和即墨修并肩而立，他们看看岛主的背影又看看谷婆的背影，百里颜见状把遇到谷婆的事情对他们二人说了一遍，赶紧回她的醉霞阁监督起膳食的操办。公孙静和即墨修则往墓园方向去找龙苍麟，关于张少卿贴身所带的那块神剑山庄掌门令牌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禀报。当然还有这位不知根不知底的谷婆，就这样带回岛上来，岛主的决定是否太草率了？
　　谷婆虽然年老体衰，但她的行动能力倒不像她的年纪，比不上年轻一辈，却也不输于她的同辈。尽管慕容丹对她心中存有偏见，或许是布吉岛上除了独孤剑玄之外，也是多年未见有生人入岛的缘故，防备之心自然少不了，简单粗略地带着谷婆逛了逛日常必须出行的地方后，便安排她住下，又寻了一名侍女来照料她，然而她没料到的是，谷婆用双手摸索了遍自己卧室的物件后，拒绝了她的好意，还是那句‘我谷婆无需如何如何’，慕容丹想了想，也是，奴仆本不该配有侍女的待遇，她怔怔地望着谷婆许久后，默默地离开了。
　　谷婆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把手中的木拐杖往地上一笃，侧过头来朝一扇紧闭窗门的窗台喊道：“窗外何人窥视？不妨入内一叙。”
　　龙小布‘卟’的一声跳落下来，拔腿就跑远了去，她就是好奇她娘送给她的礼物，所以撑着窗台挂着自己的小身体，趴在窗缝处往里面看了看这位独自静坐的瞎婆婆嘛，这样都能被发现？跑着跑着，她停了下来，真是做贼心虚，那是一位瞎婆婆啊，而且还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婆婆，难道还能追出来并且抓住她不成？犯傻了吧，不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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