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攀上南墙

2、捉不住的艳红

　　声音卷着冷空气入了宇的耳。悠悠绵长。在林中飘荡。
　　雨过后窜出了微光。星星点点在空气中游荡。在那远处的湖上出现了彩虹。色彩斑斓。学生们争相遥望。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
　　唯独在这里。一切声音都噤了声。听源独自的演唱。这里是一片净土。是属于源自己的。那在源的心中。亦是宇的。尽收眼中。
　　一曲毕后。源站了起来。走向那一旁静听的芍药。轻轻这下了一朵。在手中把玩。
　　听我唱歌是要付出代价的。它的费用这样算是支付了。你呢？源转过头来勾起嘴角含着笑对宇说。
　　我已经支付了。宇说。静听的那一刻。难道不是最好的门票费？
　　源转过头。随手将那朵开的正艳而被轻折的芍药扔了出去。红色的花如一团火苗在空中打着旋儿。轻声的落在地上。
　　有花堪折直须折。我这样也算成就了它的梦。既然。结局都是凋落。为何不让人赏个痛快后扔掉。就算这样。也比孤傲开在枝头。从开始到最后。无人观赏后零落的好。不是么？源说。
　　宇没有回答。他只觉得那一刻源香艳无比。人在眼前。声音却是从远古传来。是恶魔诱人的低语。宇从未见过源这样过。在他的印象中源永远是安静的。清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宇竟有些恍惚。宇不愿打破这次难得一见的风景。话都忘说了。
　　源见他不答。低敛了眉梢。又回到平时的那个样子。迎面走向宇。
　　从左侧走过。声音从宇背后传来。走吧。时间要到了。
　　飞燕草从中间被劈开。源穿过它们留下一道浅浅路痕。源像是极爱这样。宇知道他的习惯。那不是破坏。只是单纯的留下记号。证明他得来过于不错过。因为他不过是个寂寞孤独的小孩儿。只不过。那是多年之后。不知道多少年后忽然想到这日风景才忽然想通。宇才明白过来当时没有回答的行为是有多蠢。
　　有些时刻。有些东西。抓住就是抓住了。错过了。就是一个世纪漫长的等待。没有周旋的余地。
　　宇像影子一样默默跟在源后面。源在前面走着。宇在后面半米处跟着。明明是伸手就可触及到的距离。可宇仍感不安。
　　源突然停下来。转过头看向宇。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我们两个更可疑吗？既然害怕。为什么不多的远远的？源说。
　　你呢？你怎么不躲得远远的？宇把话题岔开反问过去。我无所谓。倒是你一直跟着我能怎么躲？源回答到。
　　宇笑笑。不躲就不躲。让他们说去吧。
　　源给了他一个背影。随便你。
　　天空因为雨的冲刷而变得清澈。竟没有一片云朵。
　　宇走上前与源肩并肩走着。宇在右。源在左。返回的路途枯燥乏味。仍要走长长的板油路。
　　听车在耳侧呼啸。滋滋激起水花。
　　对于有些人生气和原谅都不过一瞬。同样的原谅无声。生气也无声。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私人游戏。容不得同时三人加入。
　　源回宿舍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将冷湿又都是污渍的衣服一股脑扔进一个大盆子里。拿起洗衣液倾斜而倒。在空中划了一个圆。透明蓝的粘稠液体从空中滑落。
　　源匆匆清理了衣服。捞起书包向门外走去。
　　宇骑着单车。街道两旁的绿化带不断被拉长直至消失。
　　空气中有泥土和植物交杂后的馨香。雨后地空气温度微冷。叶上水滴轻轻压弯枝叶。哔噔一声落下。链条与齿轮发出轻响。将宇的思想抽回重新放入身体。
　　这一次。命运带着微笑将种子埋下。取名因。用着天气的温润气息沐浴它。让它悄悄破了壳。露出嫩白的尖芽向泥土的深处进发。
　　源在地铁票自动售卖机前的队伍中站立着。没有神情。像是天生的一副扑克脸。取了票。源被人流夹带进了地铁中。车厢内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形形色／色干什么的都有。低头拨弄弄手机的。歪头补觉的。相互交谈的。哭闹不止的。咳嗽不断的。渐渐的源开始不安起来。
　　源天生对交通工具没有好感。可偏偏却无法摆脱它们。原因是源妈妈曾经临产去医院生源的时候坐公交车。竟没有一个人主动让座。就这样源妈妈一路上站到了目的地。当这件事被年龄尚幼的源得知后。交通工具就被敏感的他赋予上了冷漠冰冷的字眼。源在这种地方通常感到无助而不安紧张。
　　握住把手的手心开始出汗。
　　源十分不解。人类为什么要将自己交给一个金属外壳的容器。并且挤得满满当当的。
　　可就算是人挨着人。心里却感觉对方在地球的另一端。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地球人。听起来很好笑。可事实就是如此。
　　源常常想象地铁在隧道中疾驰的样子。它一定像一头无助的小兽。在被无尽的黑暗追赶。所以它不停的奔跑。在隧道中呼鸣。遇见光就停下来休息。然后继续无休止的逃亡。而源现在自己就在这只小兽的身体中。
　　源越发的不安了。嗓子中吸入的空气在胸口肆虐。
　　人民路到了。标准的播音腔声音响起。终于到了站。源背着书包跳出地铁。向陆地上走去。在那里有他赖以生存的大气和水。他将被它们包围。令他心存依恋与感激。
　　宇停放好单车。用藏青色的锁将它安置妥当。用手提着从小摊上买来的炒面上楼。油腻的味道在幽阴逼仄的楼道里弥漫。用钥匙打开门。匆匆换上拖鞋。向里屋迈去。
　　爷爷的电视声音还是那么大。从里面传出新闻播报员刻板的陈词。
　　宇拿起一个小桌子放在床中央。小桌子是木质的。纹路清晰一圈一圈的。轻巧会发出等等清脆的响声。
　　他将白色食盒的透明外衣褪去。打开放在木桌上放好。走到电脑前按下开关。坐下靠在靠背上。静静等着屏幕变亮。习惯性的登上Q／Q。
　　还好。源的头像是灰色的。头像上是个穿戴着头帽的小男孩儿。手捧一簇鲜红的海棠。白色衣衫边缘有些红色绳带。白色的背景。艳丽的花。男孩低敛着眉眼。长长的睫毛被斜上方的阳光镀了一层金边儿。额前常常刘海儿随意的散落。还有一个红嫩的唇。
　　每每看到这个头像。源的脸就会自动浮现在宇的脑海中。像是在夏季的某个午后。源第一次对他笑。太阳很大。阳光很暖。轻柔的声音飘入耳蜗。
　　人生永远在追逐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作了幻光。谁便陷入了无边的苦海。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源笑着说。
　　事后宇才知道这是臧克家的一句名言。从那时起宇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为了梦想的不懈追求。
　　宇想着。他已经开始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忘不掉源这个人了。也许在源第一次坐在他身旁沉默的那一次开始。他就已经深深记住这个干净的男孩儿。那是浑然天成的。不含杂质柔柔的发着光。天生就有强大的吸引力。可身边却是空无一人。所以宇能很快的走进他的心。不用太难。仅仅陪着就行。现在不过在外围稍靠近的地方。再等等。时机还不够成熟。
　　宇将音箱的声音开大。自己离开了座位。头像未亮证明源还未到家中。
　　宇盘起腿坐到床上。炒面还是温热的。宇打算饱食一顿。如果源还没回来就去冲下澡。将自己打理好再说，
　　宇将炒面往自己嘴里塞去。咸咸的味道占据了味蕾。他匆匆抓起家中角落的那瓶酸奶向口腔灌去。
　　用眼像电脑屏幕瞥去。头像仍是灰色。戴着帽子的男孩儿静静的没有颜色一动也不动。
　　源，此时我心里慢慢想的都是你。你呢？你会想念我吗？像我这般念你吗？
　　源低着头一边数阶梯数一遍上楼。红色的帆布鞋与水泥地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小小寂静的楼梯间回荡。昏昏黄黄的声控灯颤巍巍得发抖。一闪又一闪。频率快到肉眼几乎不可见。
　　随着金属相互碰撞的清脆声。源将一串带着一抹幽蓝的钥匙打开了门。
　　夜色早己经顺着窗户溜进了屋子。他人家早已灯火通明。自家却是漆黑一片。
　　源习惯性的将家中所有的灯都打开。亮闪闪嘭的一生冷光从上方散落下来。将屋中颜色更换。不是温馨柔美的鹅黄色。而是冷冷的一片惨白。
　　源像往常一样赤着脚满家跑。走到电脑前。用大脚趾踢开主机电源。电源开关两侧的幽蓝色电源灯静谧的亮着。源迅速将自己脱光走向浴室内。
　　巨大的水汽在白色天花板上聚集形成一片云雾。朦朦胧胧的一片。淋浴头哗哗的流着水。温暖干净的水顺着光滑暂白的肌肤顺流而下。留下一条华美的曲线瀑布。
　　量，你还好吗？源轻声自语道。有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像个无知无畏的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一起来找错别字。 _(:3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