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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一跃 ...


  •   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生活中曾经相信过的一切,都在一起被人否定,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对于这种问题小鱼儿回答得就很干脆:“我就不会给他开口否定我的机会,甩他个大耳光子让他自己收拾东西走人。”

      据说N年前,还在刑法约束之外年龄的小鱼儿发现初恋男友脚踩两只船的时候,“……我从学校跑回了家,没有人在,我就自己在厨房里翻天覆地找东西。拿了个锤子,觉得太重;拿了把菜刀,觉得不顺手,啊,是的,我在家从来不进厨房的;拿了把小水果刀,我又怀疑这刀管不管用。还找出把火钳,我都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的。然后我突然就明白,我连砍这种男人都还能够保持理智地挑三拣四选工具,可见我并不爱他。而失去这样一个我不爱也不爱我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可惜。所以,我收拾收拾厨房,就上街逛去了。”
      谢玙曾将这样的人和事,引为经典。所谓相见恨晚。

      有时候谢玙也会羡慕别人的生活,然后在心里想,如果小时候她的父母少给她灌输一些克己复礼省心的思想,那么她的生活连同性格都或许会是另外的模样了,或许那样她会更快乐一些。

      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甚至做不出被伤害后指责对方的事,正所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所以,吃苦头就是必然。

      而当那些生活给你的压力让你觉得无法再承受的时候,你就会失眠。

      人的生理结构真的是很奇怪,那些脆弱的神经在强大的压力面前不会蔫掉,而是益发紧张,就像条件反射,它会调动你全部身体细胞的活力去强硬地对抗一切外来的威胁。每一个人先天就是这么可爱的生命,以为只要自己够强硬,就可以抵抗一切外力,解决各种各样的困难,哪怕是以卵投石,也会豁出一切前赴后继。
      然后生活或者或多的时候需要专业的人士来教会你,其实现实中还有很多的途径,你可以转弯,你可以从头开始。

      谢玙最初意识到自己患上失眠症的时候,她还安慰自己,觉得和一病不起相比可能兴奋过头也未尝不是好事。在她读书的小城,她看见过一次别人跳楼,风华正茂的生命从十一层的阳台上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飘坠下去,就从这世上消失了踪迹。有次哲学讨论课上德国同学说,自杀其实不是懦弱,而是一种很需要勇气的事情,一个人能够连自己的生命都付出去,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这样的事情,你可以不赞同,但你也不能去轻蔑。那些会作出过激行为的人,不是因为他们缺乏面对生活的勇气,只是因为在过激的条件下他们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

      等到失眠问题越来越严重之后,谢玙跟着 Judith住到了她父母家,每天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偶尔开始和 Judith 讨论一些从前讨论过无数次的学业中的问题。

      某天,Judith 说:“你痛痛快快哭一次就好了。”
      “可我哭不出来。”谢玙面无表情地回答。
      Judith盘腿坐在厚厚的麻色地毯上,歪着头想了想,开口道:“这好办。”

      一个星期后,她们站在塞纳河下游的诺曼底。
      长长的塞纳河蜿蜒流过这个地区,最后汇入大海。1871年,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在这里出生,1913年写成并出版了《追忆逝水年华》的第一部,开始了对他童年少年全部的怀念。

      而她们从开车穿越两个国家来到这里,去蹦极。

      春天的风呼呼地从车窗外驰过,就像时间从不回头地掠过。

      站在高高的跳台上,绑好绳缚的谢玙对另一边跳台上的Judith喊:“如果我死了,记得去庙里给我撞钟!”
      Judith回喊:“如果我死了,记得去教堂给我点蜡烛!”
      “你不是退出教会了吗!”
      “你是佛教徒吗!”

      那些天空是蓝的,没有一朵云。两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薄薄暖意的空气中回荡:“You jump, I jump!”
      然后,纵身,一跃。

      平坦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种倾斜的角度,一半是大地,一半是天空。它们一起在你的面前倾斜,如冲浪板腾在高高翻起的海浪上,然后降落,然后滑过你的视线。会有那样的一瞬间,你以为你的身上再没有任何的束缚,那些尘世给你的一切,都已经倾斜,在你仰头落下的瞬间,颠覆。

      当工作人员来解开倒掉着的谢玙身上的缚带时,她的眼泪还在不停地留。

      所谓极限,好比人生跌到谷底,接下来,你就只能往上爬了。

      而那些曾经迎着痛苦而上的追求和刺激,终将和你的眼泪一起,流尽。

      然后很多个日夜过去,谢玙某天早上在清凉的微风中醒过来,恍若大梦初醒一般,陡然觉得脑海中的各种思考清晰无比,然后那些往事就真的如了前尘,风吹就散。如果有一天还会看见,也不过就是光洁桌面落上尘埃,看见了,然后拿块湿布擦掉,没什么大不了。

      曾几何时,当我们以为自己行为正确的时候,就会怀疑人生,甚至近乎执著地想要知道,自己曾经什么选对又什么选错。可人生是条单行线,你可以抛锚,可以在边道停车休息,可以减速可以加速,唯独无法后退。所以,何必再去想那些早已无用的对和错。

      当然有时我们也会想要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以为文章千古事,那些转化成文字的东西,当小说书也好,当教科书也好,总算是人生没有虚度时日,在回忆的时候也不至于面对空白而感到恐惧。据说写小说是一种忧伤,是埋葬一些人和事最好的方法。那么,为什么写言情书、写发泄贴的又大抵是女性呢?女人不是因为记仇,而是因为她们并不善于遗忘,并不善于将生活中那些无用的东西抛弃。所以对月叹只影、临水照落花这样的事情,通通可以自学成材。话说第一次失恋,或许可以逞英雄;第二次失恋,实在不行装狗熊;第三次第四次……总有一次轮到你,原来还可以当文艺青年。

      周五晚上,自认为苦日子熬到头的谢玙喜气洋洋地带着洪林到小区外的小馆子吃夜宵,庆祝对方手上的创可贴终于可以彻底撕下来。洪林谦和地说:“你看这些日子没把你少累着了,到头来还要你破费。”总是走快半步的谢玙用一种近乎嗤之以鼻的语调回答:“没什么。我吃我的小吃,你喝你的粥,多的东西你也不要指望我会替你付。”

      最先端上来的是洪林的白粥就咸菜。洪林手里的竹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咸菜小碟子的边沿,突然就有了些不合时宜的长嗟短叹:“哎,你说这个人生啊,它像什么呢。其实要我说,人生就好比一盘干咸菜,一开始谁不是水灵灵脆生生,然后时间给它吹了风加了盐,然后有的人发霉,有的人变质,但也还有些人,他们就算不再风华正茂但也拿得上台面来,你夹一筷子还不会觉得难吃,甚至觉得很下饭。”
      “是吧。那我觉得你要是盘咸菜,端上桌都不用再加醋,”谢玙拿着细白竹筷在手里玩,“因为你自己就够酸。”说话间,谢玙点的红油灿灿的肥肠粉丝就送了过来,谢玙刚拿起筷子又赶紧侧过头去跟服务生讲:“还要二十串肉筋,多放点孜然。”然后闷头吃自己的粉丝,绝对地目光专注、心无旁骛。

      只有白粥可喝的洪林于是又开口了:“其实人生也可以是一盘烤肉,鲜嫩嫩、粉红红地在炭火上烤啊烤,烤啊烤,有的脆皮金黄刚刚好,有的外焦内嫩也还不过分,但有的一不留神就被炭火同化了,黑的就跟炭渣一样。不管怎样,当你吃着那些金黄脆嫩的时候,你也就忘记了那些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痛苦,忘记了那些鲜血直流,那些刀割下去、肉翻起来,忘记了这也曾是个灵动活泼而且新鲜可爱的生命,那些嫩到像注水的肉它们最后都变成了烤肉……”

      等到烤肉端上来,洪林一连拨拉几串,倒也不忘礼貌地问问坐在对面那咬牙切齿、目光犀利之人:“你真的不吃?挺好吃的,真的,这家就这个烤肉筋最有名儿了。”
      ……

      就像走路不知何时就走到了尽头,门是锁着的,墙是高耸的,再回头看见自己已经走过的那么长长的一段,我们就以为重新开始会很难。

      吃饭、睡觉,是生活中最普通的事情。当普普通通的我们再一次做着这些普普通通的事情的时候,其实生活已经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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