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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本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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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女人,我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怒火。
但我倒还没有失去理智,而是换下了官府,轻轻巧巧的走下楼。
“沈慕。”我喊。
他刚一回头就看到了我,脸上出现一瞬的呆滞。“……郡主。”他这次不用我招手,自己直接跑了过来。
“朝堂上的事情……多谢郡主了。”
他这般说着,我当然是笑着接下。“没什么,只不过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说罢,我朝那个笑看我与沈慕的女人笑了笑,抬手拦住沈慕之后的话,便摆摆手与他错开,往别处去。
此时我虽心怀忿忿,但如今更重要的该是我的阿润,他一定在等着我给朝堂上的事情做个解释。于是我的目的便很明显了。
朝夕的府邸是我成年后分到的宅子,十五岁那年之后我便交予了他,自己又住回了幼年时燕老板借我的宅子,也就是如今的府邸。阿润过去数次曾央求我和他换,最后还是拧不过我,只得住了下来。
说起来,我似乎还真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去看过他。
如今也该看看了。
“阿姐?”他刚一见我,自是吃惊,吃惊过后,面色就不大好。“真是太久没看到阿姐回这里了。”他这番话语气着实复杂,如我这般的人,当然是听不出什么的。
不过我倒也知道他肯定为朝堂上我出其不意的那番话生气。
于是我讨好地笑笑,问:“阿润,中午吃过了吗?”
我那弟弟风情十足的斜眼看我,回:“吃了门口的燕窝倒是饱了。”
我一听这话,面上便带着几分尴尬。
这时节,门口哪里来燕子窝。就算是有,也不是当即采下就能吃的。而我又岂不知这弟弟是,向我表露不满的?自然慢慢朝他挪过去,扯住他的广袖,好声好气地与他说,我朝堂上所说这般行为的确有那么几分分忧的意思,也有点我自己的私心,再者,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但我又不自己上战场,总之是安全的。
谁知我这么一说,我那弟弟嗤笑了一声,道:“别用这种话来唬我,阿姐你这话就算能唬得住余香楼那老板,却绝骗不了我。”这段话后,我与他默契地保持了一阵沉默。
他轻声说:“是沈慕?”
虽然有那么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却不光是他。然而对着这番话,我却也只能点头。
没想到阿润得了这个答案居然一脸怒气,硬生生将我拉入府里,直至拖入前厅。我倒不担心我这弟弟要对我做什么,只是好奇他如何这么生气,却没想到他几个呼吸之间,那天生藏在眼里的阴鸷竟生生浮现出来,带着一股子凶煞。
“朝夕……?”我疑惑的看着他。
我这阿弟全名谢朝夕,名字虽然是我取的,但我更喜欢我给他取的阿润这个小名。不都说什么公子温润如玉么?虽然当初我取这个字只是因为翻看游记里那句雨润万物而无声,但别人——例如从小就是长辈口中表扬的沈清之流——问起为何取这个字,我也好有个装出来的聪慧在。
我还想与他再说些什么来抵消他这般的怒气,却没想到他先开了口。
他说:“那年阿姐与沈慕初见,与他别后,就迎上了我和沈清,虽已时过多年,我却还记得当日里阿姐你说‘虽然和个英气的姐姐畅谈了一番,但思来想去,与其让他人当了将军将自己捎上前往广阔平原,不如自己找个时机去才是最好。’阿姐你说完这番话,还与沈清说,‘你快去当个将军,这样我好骗众人说是要看你战场英姿。’”阿润盯着我,一字字说,“我可还记得沈清当时说阿姐你要是真想去边界那些广阔的地方,说见识不如说分忧。今日再看,阿姐,你是不是这个想法。”
“…………”
我的好阿润,如今堵得我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原因无他,因为理由就是这般的荒唐。或许就是这样,越是荒唐,其他人就越不知,以致于连幼年时便悉心教导我,从某方面来说比我生母还要了解我的燕老板,都不知道我这番行动的真正原因。
可朝夕却知道,又恰好是朝夕知道。
“所以,阿姐你究竟想干什么?”他问我这么句话,却让我一时半会有些难回答。
回答并非不行,但总觉得于心不安。“阿润,想知道?”
他颌首。
我长舒一口气,反问他:“那阿润是怎么猜的?”
他却这时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事情应当不是外界里大家说的那样,”说了一半,他忽地顿了下,脸上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精彩起来。“阿、阿姐,我问你,你总该不会趁着沈慕领兵的时候突然受个伤吧?”
这次轮到我笑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倒吸一口冷气。“如此一来,即便沈慕打了胜仗,皇女受伤,尤且还是自己的妻主,要遭受到的不光是骊朝女皇的指责,沈慕的威望也会下降,到最后最坏的局面……不该是阿姐你……最不想看到的吗?”
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便是沈慕如同那些一旦嫁娶就如同失去硬骨,只能攀附依靠家中女人的人一样,那样毫无骨气的活着。光有虚荣,却仅余外表。
然而这也是他本该得到的。
“阿润,我说过的,但凡让我不好过的,我就不会让那人好过。”我猜,我说这句话时,眼神当与阿润一样吧。“而且,我的确想见到他那如同战神般的战场英姿呀,我可没说谎呀?”
其实阿润不说,我也知道,我这么个方法,着实不划算。但不划算的事情我做的多了,又怎么差这么一件事呢。
阿润不再说话了,眼里的情绪也逐渐恢复正常,随后,他说:“阿姐想怎么做,都可以,我听阿姐的。”
“我听阿姐的。”
这五个字,我曾经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到最后索性都已经放弃了,他却突然说出来,让我竟是产生一种今夕何夕的荒谬感。
“阿姐可有我能帮上的?”
阿润这番话将我拉回现在,我细细想了想,便提了些。“若还有暗卫在,便借我两三个,你知道我从未有那些的。然后尽可能的在阿娘下旨前,将北方战事那块周遭地形地势告诉我。”我唯一知道的,不过就是北边那地方翻过数座荒山,走过一片沙漠就可以到大祁。因为这不是官道,所以不管环境还是别的,都恶劣很多,除非必要,大祁几乎不会从这里派兵来搅浑局,骊朝也懒得劳民伤财。这件事,都还是燕老板告诉我的。
过去听听便就是当故事,这次我是亲身经历体会,总不该我就凭借这么些东西就大胆往前出发的,总需要多知道点什么的。
这件事就这么略过,我领着朝夕坐在台阶前,开始聊着天南地北各处的事情,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些。然而这么聊着聊着,我就想起过去和朝夕在这个府里曾经历过的那些事,还有那么些岁月里我曾对不知身份的沈慕的爱慕。
那个时候一定想不到,有天我居然宁可让沈慕变成我最不希望他变成的模样,且这将会由我一手造成。
“今日起,我就在这边先住下好了。”我托着腮,给朝夕倒杯茶。“我这边可有好些东西要准备,不能给他看见。”我转转手腕,“去,和沈将军说一声。”
很快,门口的仆人便应了一声。
“阿姐还需要准备什么?”阿润问。
我笑笑,手敲敲桌子。“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可怕没了性命。当然要多准备一些了。”即便我有把握活下去,却也难保沈慕能分心护得住我。
阿润还想说什么,却仔仔细细盯着我看了一会,终究没再说话。
而后日子就这么一晃过去,圣旨终于从宫中下达到了府里,这般一来,我出发的日子也就确定是三日后了。
这三日里我倒是十分清闲,该准备的东西早已准备妥当,阿润也的确不辜负我的期望,替我收集到不少边疆风情风貌的资料,其中甚至还有些小说游记乃至话本。
说起来,那话本倒不错。
什么哥哥为了弟弟忍辱负重去了别国当质子,弟弟卧薪尝胆就为了将哥哥救回,故事的背景就是北方边境,说得几分真几分假,倒让我对这个故事兴趣大于边境环境了。
当然,除开这些之外还有其他随身携带的救命之物,也是早早准备好了。
和我相比起来,沈慕倒是忙得很。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前往战场的将军都要筹备那么久,但这三日里我从当歌那得来的消息便是沈慕这三日里一直早出晚归,每日似乎忙得很。
不过这大抵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名义上是我要前往战场,但是谁都知道我带着的沈慕才是重点,而我呢,一切事宜早就有人打点,倒还真不需要他帮忙什么。
其实说白了,这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分权。例如兵符,行军令等等这些能号令士兵的信物,皆不是现在的沈慕能碰得了的。他只有上战场时能号令三军,不,应该说,只有我这个实际握有代表兵权的玉佩的人同意,他才能和以往那样,号令三军,一呼百应。
所以很早我便说,一旦从军,靠着能耐成为将军,就得要知道,今后的一切都不会是自己能掌控的。
不论什么朝代,什么国家,有一点是通用的。
掌握大权,掌控天下的,是皇家人。
在女子为尊的骊朝,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