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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一屋檐下 ...


  •   莫利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已经习惯了孙伟的独来独往,甚至于这次相聚主题的主角猴儿,也不过只是孙伟独居生活中的一个会动会说话的摆设品而已。意义就在于,人们对摆设品会贡献出自己的关爱,但对于离去从不做挽留。
      孙伟一直盯着眼前的灰墙看,他好像能看到莫利意外的样子,轻轻地做了一笑,他说:“养父养母人都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们。”
      “那他们现在呢?”
      “不知道。”孙伟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带走了他嘴里残存的烟味,“从很多年前起,我就不知道了。”
      “是……是因为……?”
      “我个人的原因。”
      莫利被孙伟颠三倒四的话弄得稀里糊涂,他不禁转过头去看着孙伟,用一种发现的眼神看着孙伟。这个人的故事到底有多复杂,他和猴儿的相识是不是就是以这些个故事作为起点的?
      “莫警官,是你招来的这两个人?”
      余光里蓦地出现一撮黄毛,这撮黄毛还在不甘寂寞地随着主人的手指跳动着。莫利确实给吓了一跳,猴儿的声音不小,当然形象也过于鲜明了些。
      “可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是你的父母。”莫利悻悻地收回了自己探索的目光,刻意像眼前这个愈发胡作非为的小孩强调。
      猴儿不屑,他环着手臂老成地嗤了一声,“你们警察说话都是凭空的?”
      莫利吃瘪,喉咙里给堵了结结实实。他抻着脖子,像是有话要说,可他实际上做不出任何的反驳。
      “你准备放肆到什么时候?”
      这个单纯的疑问句是为莫利解围的,声音的主人正是刚才莫利所急于挖掘隐藏信息的人。孙伟挺直腰板地站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在他手下扮演跳梁小丑的猴儿。
      猴儿又一次露出了小孩的一面,这一回同样还是在面对孙伟的时候。
      “我没有……”他咕哝着解释道,腮帮子鼓了起来,眼睛也跟着变得圆滚滚的。
      莫利心里感叹,这个叛逆的孩子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方面还是挺可爱的。他正这么想着,一旁低低的啜泣声也伴随而来。远远妈妈含着泪,紧紧盯着眼前的场景,她的眼里只有这个不肯与自己拥抱相认的儿子,以及他从小委屈撒娇时就会鼓起的腮帮子。
      远远妈妈想起来自己在远远四岁左右的时候就曾经想过,等儿子长大一些了,长成一个在青春期里的率性少年时,她就要告诉他,男孩子不能做这个撒娇的动作,男孩子要像爸爸一样,男孩子就是要昂着头流眼泪。
      “远远,远远……”她嗫嚅着,含混着把她只有在梦里才能大声呼喊的名字又念了两遍。这四个字里,只有哭得苍白憔悴的远远妈妈自己清楚其中担着多少她难以说出口的愧歉。
      孙伟注意到了那头的情况,他嘴角的笑意不知在什么时候淡去,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些凶狠来。孙伟扯过猴儿那条少年的手臂,一把拉到了远远父母跟前。猴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脚下趔趄了一次又一次,前摇后摆地被拖到了他所不愿意面对的父母面前。
      “好好看着,如果不是你亲爹亲妈,哪个会哭得这么惨?”
      莫利跟在猴儿斜后方,他直到这次看到猴儿的嘴唇其实也在颤抖。那个十多岁的孩子把语言暴力当做利器,他就是通过这张紧张到颤抖的嘴说出了一系列伤人伤己的难听话。
      “上次那个姓丁的也说是我爸……”
      孙伟皱着眉头,冷声打断:“姓丁的已经下地狱了,在你眼前的是亲的,和你流的是一样的血。”他怒气滋上来的样子,就连莫利都寒得想打哆嗦,就更不必说一旁瑟瑟发抖的猴儿了。
      “他们是不论如何都不会抛下你的人,是你不管变成什么熊样都会说你好的人。”
      孙伟甩下两句没有温度的话就急着冲出了屋子。
      他这次没有顾虑到不爱闻烟味的莫利,慌慌张张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那包还剩三两根的香烟,面色凝重地点着打火机,他颤抖的手指让他在直到走出屋子前都没能点燃那根破烟。
      莫利干涩地盯着眼前的另一堵没有花样的灰墙。孙伟的突然离场带给他的只有圆寸发丝间细微的凉风,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阵,咽下了对孙伟无言的话。他对孙伟无话可说,甚至连像样的动作上的抚慰都如同这个徒有四壁的出租屋一样紧缺,但他在面对远远父母及难缠的猴儿时,又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上去抱抱爸妈。”
      猴儿抓头的手此刻正扭着平脚大裤衩,一根宽得钻风的裤腿被他拧成了上宽下窄的畸形倒圆锥。他一头的黄毛和现在所流露出来的孩童式的退缩毫不相配。
      “不要……我不要……”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因何而拒绝,因何而眼神闪烁。唯一的知情者正在外面望着刺眼的日光,抽着徐徐飘进来气味的香烟。
      莫利探着脖子向后张望孙伟的身影,他依稀能看到一阵灰白的烟从角落渐渐飘向院子的中央,像是一口最后挣扎的气息一般,飘过他目光所能及的院子中央。
      莫利心中五味杂陈,等他再回头的时候,远远妈妈已经把猴儿搂在怀里了,她紧紧地箍着孩子两条瘦弱的、尚有肌肉雏形的手臂,把脑袋埋进小小的、深陷的肩窝里,用自己的泪水去蓄满它。远远妈妈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孩子,仿佛一撒手她就真的会死了一样。
      一旁触动的爸爸也蹲下了身子,他先是用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拥抱了儿子,紧接着又是用他两条宽大的、有几道肉痕的手臂同样也抱住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人。
      莫利刚想上去总结这一皆大欢喜的时刻,却因勉强可见的猴儿的侧脸打了退堂鼓。
      猴儿这个学会了泼皮斗狠的青春期少年,在哭起来的时候竟就只是咬着嘴唇死扛着。他把自己最让人痛恨的一面收了起来,袒露在人前的是他最软弱、最孩子的一面。
      猴儿的两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被夹在父与母之间,他既没有抱回两个与他相依相偎的人,也没有替自己抹去咬紧牙关也憋不下去的眼泪。
      带着体温的眼泪顺着他高频轻颤的嘴角滚落到父母的脸上。这一对父母谁也没有发觉自己的儿子正在强忍满肚子的泪水,他们彼此都以为这些凭空落下的眼泪来自对方。
      莫利看着猴儿,就像是看着像只陷入蛛网的昆虫一样,两者都对自己即将到来的人生无能为力。
      他想知道,孙伟和猴儿口中的姓丁的究竟是怎么一个噩梦般的存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同一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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