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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趁程阳吃饭的时候,程如松把刚才被赵老姆打碎的碗收拾干净了。吃完饭,天已经完全擦黑了,程如松问了程阳要不要回去家里养伤,被程阳婉拒了,可能是习惯了,他倒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了程阳几句早些歇息后,收拾好东西便摸黑回去了。程阳估摸着现在也就晚上七点多,走到门外看见外边乌漆墨黑的,有些不习惯。许是他这里偏僻,连个人烟都没看见。他又踱到桌子前,就着月光找到火折子,想把煤油灯点上。他伸手掂了掂煤油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知道里头没什么煤油了,想起了程如松家的困境,叹了一口气,终究没点上,只在屋子里烦躁的踱步。

      程阳自己很清楚,他终究是回不去了,既然余生都要在这个地方扎根生活了,那么欠赵家老姆那二十两银子是绝无可能让程如松帮他还的。只是二十两银子啊,自己除了种田又没什么谋生的手段,这可怎么办好啊?程阳越想越头痛,自己身体还有些虚弱,知道这事急不得,干脆到炕上躺着睡觉去了。

      程阳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以一个看客的身份知晓了程彦松的过往。他看见程彦松呱呱坠地,继而牙牙学语。看见程家爹娘得了幺儿后的欣喜若狂,舐犊情深。及至他少年得志中了乡试,程家夫妇却双双染病,相继命赴黄泉之后,医药费,丧葬费让家境殷实的程家也慢慢走向贫寒。家境贫寒却让程彦松沾染恶习,渐入迷途。在又一次欠下赌债,被大哥程如松训了几句后,干脆赌气搬了出来。

      这次更是执迷不悔,在赌坊里输了二百两银子后还不起,被追债的人殴打后推至河中,待到程如松赶到,将那四亩良田的地契低价估给了赌坊,方才了事。而程彦松昏迷了几日,即使用参汤吊着续命,最终也无济于事,一命呜呼了。程阳走马观花的看完了程彦松短暂的一生,猛然惊醒,才发觉天已大亮。“阿彦,阿彦,你起来了没有?”门外程如松焦急的喊着,还在不停地扣着门扉。

      “哎,起来了的。”程阳起身走到院门前,听见门外还有女子与如松细小的交谈声,正自纳闷着,莫不是自己那憨厚怯懦的大嫂田氏田惠香?原主读了这么多年书,好的没学到,倒把儒家那套伦理执行了个透彻,自忖自己是个读书人,因此他极为避让,实则是轻视自己的大嫂。他大嫂也是一个老实人,知道小叔子不待见自己,也尽量不与他碰面,是以程阳有些疑惑。拔了插销,门外倒真不止他大哥,还有两个年轻妇人,程阳一时也分不清这两人是谁,只讷讷的开了口,“大哥,你们来了啊。”

      话音未落,就被其中长得秀丽些的妇人抱了个满怀,正摸不着头脑时,只听的这妇人哭着说,“阿彦,你没事吧?你怎如此糊涂,你上次不是跟大姐保证不去赌了么?怎么还欠了人家赌坊那么多银两,还落得一身伤,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你说我有什么脸面去见爹娘啊?”

      程阳知晓了这妇人就是他大姐程秀,可是程秀却抱着他哭个不停,这可让他束手无策了。他刚想开口安慰程秀时,却是他那大嫂田氏先开了口,“这,大姑,”她踌躇了一下,看见几人都望向她,有些紧张的攥紧了罗裙,方才接了下去,“小叔昨天才刚醒,怕是身子还没好利索,先让他吃了早饭,有什么事再说吧。”

      程秀闻言放开了程阳,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便说,“倒是我疏忽了,还是弟妹你想的周到。阿彦,来,先吃了早饭再说吧。”

      “好的,阿姐,我去漱个口洗把脸再来吃,你们先坐下吧。”程阳现在不似刚来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倒也知晓了这里有茯苓膏和杨柳枝可以刷牙,令他省心了不少。他刚想走出房门到院子里拾掇一下自己,就被程秀给挡住了,“阿彦你身体还没大好,阿姐去给你打水来,你且歇息吧。”

      程阳这下是真的难为情了,“不用了,阿姐,我好得很,我还是自己去吧。”眼看着程秀就要不管不顾的去给他弄水来伺候他,他也只能求助似的看着程如松。程如松终究没忍住开了口,“阿姐,你就别管这混小子了,他都老大不小了,不能什么事都宠着他,你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说,人家胡大夫不都说了醒来就没事了么,你就让他自己去弄吧,你还能帮他一辈子不成?”

      程秀一听也觉得是个理儿,倒也不再坚持,程彦松得以走出房门,他深吸了一口气,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很是简陋,只是简单的两间厢房一个大堂,还是那种土坯墙,外加一个大院子罢了,这还是程父当年分家得来的。

      早些年程家家境还是可以的,也用不着这地方,便将这院子借给了村里头的老猎户赵兴茂,这赵兴茂是个老鳏夫,说起来还是里正赵老汉的族弟,妻子死后也一直未娶,只拉拔着把两个儿子过活。前几年听说他那长子赵励有了出息,在商行里被那大掌柜的给看中了,提拔在身边重用。因此赵兴茂便舍了猎户这老行当,还了程家这院子,带着家什和小儿子去城里投奔大儿子了。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程彦松来住这地儿,也因着这事,村里的人没少在背后嘀咕着,家财万贯还不如养个能干儿子来笑话程家。

      程彦松走到水井旁提了一桶水起来,梳洗完毕,便回到屋子里,吃起了程如松给他送来的白粥,就着馒头,倒也香甜。只是他如今知道了程家的困境,晓得大哥夫妇并两个侄子是不可能这样子吃的,多少有点食不知味。

      吃完饭,因着程家兄嫂地里的活还没干完,众人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回去了。程秀转过头对程如松说:“阿松,你和弟妹先出去吧,我和阿弟讲几句话。”程如松和田氏闻言,就先到门口去了。

      看见他们两个出去了,程秀才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阿弟,这钱你拿着,眼看着都腊月十一了,你就放身上,有什么要添置的就买下吧,衣服倒是不用了,我照着你的尺寸给你裁做了一身新衣裳。我家阿弟啊,穿上后可是更俊俏了哩,”说完后还掩齿一笑。

      “阿,阿姐,这不行的。”程彦松有点红了眼眶,硬是不肯拿。程秀不由分说,直接将荷包塞到他手中,“阿弟啊,你别嫌钱少,姐知道,要不是当年刚好出了爹和娘那事,你又急着想给城里的张夫子备份束脩,也不至于如此。”程秀说到这揩了揩眼泪,方才接下去,“而今你可真得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让阿姐安安心呐。欠赵老姆药费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就别急这个,本来阿姐就有给你攒着一份束脩,连你姐夫都不知道呢,你可别说漏嘴了,现在也只能先拿出来应急了。”程彦松看程秀说到动情处又哭又笑,知道拒绝不得,只得接了过来。

      程秀看到程彦松接了过去,破涕为笑,“阿弟,那阿姐我可就先走了,你要有什么事可得跟阿姐说啊。”

      程彦松应下了,送了程秀还有程家夫妇出去。回到家,数了一下,一共是四百个天圆地方的大钱,上书“景宏盛世”四个字,这里一个大钱跟他以前一元钱左右。程秀嫁到了隔壁古元村,她家男人是做木匠的,要养育一双儿女,不时还要贴补一下娘家,日子其实也是过得紧巴巴的。他姐夫对此多多少少有点意见,要不这次程彦松受伤,也没见到他过来看一下。

      程彦松摸着铜钱,一个计划逐渐在他脑海成型,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待到中午程如松来送午饭,程彦松便趁机提出想到镇上走一圈,要他约村里李叔的牛车明早来接他时,程如松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他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大哥,我是看着这都腊月十一了,想去买点红纸来写春联,沾一沾喜气。”程如松一听,面色缓和了许多,“我还道是什么事,要是要这东西那还好办,去年家里还有你写剩的,回头我给你送过来吧。要我说,晚几天也成,自个儿能写,不急这个。”

      “大哥,我看咱村这都快过年了,往年这家家户户要□□联也只能等货郎挑来喊,现如今日子都这么晚了,怕是来不了了。到镇上买吧,那地儿卖的又都是金粉墨,咱这等人家要买就有些不值当。我就是想着吧,买一些红纸放家里,写上几对,若有人想要,便几个大钱允了人家,不也如意?”

      程彦松敢这么打算也不是没有把握的,他刚才就用屋里的纸笔先试了一下,虽不说能写出鸾翔凤翥,笔扫千军之姿,但起码也能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看得出来之前也是下过苦功夫的。他自个盘算着,就算程如松不认同他的做法,依着对他的宠爱,好歹也不会拂了他的意见。程彦松满怀期待的看着程如松,谁知程如松却给了他当头棒喝。

      他烦躁的挥了挥手,“不行,你怎的能去做那种事,那钱你不用急,大哥自会想法子,你就安心念书吧。”说完后,也没再应付程彦松,直接走了。得,程彦松直接傻了眼,也不知道做啥好了,只能忍着一肚子气想到晚上跟程如松理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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