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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女魃 ...

  •   “叮铃~”

      门上的青铜铃竟在此时响起,魃的梦境开始摇晃,即近崩裂。

      “有人要来了。”阿桃从机案上跃下来,想要出门去查看情况。

      我伸手将她挡住,挥手将梦境收入魃的脑中:“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真不愧是张道陵的后代。”

      “我担心他会来将女魃抓走,还是让我去应付他吧。”阿桃的身体是个小孩,所以轻易地从我胳膊下钻了出去,“好生的一个故事被他打断了,我也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等等……”刚想阻止阿桃莽撞的行为,大门却被重重地推开。

      竟然来得这么快,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我这门可是古董,撞坏了你可得赔给我。”

      “少废话!快将旱魃交出来!”门口的少年皮肤黝黑,明亮的眼眸里闪着紧张,指间夹着一张符纸,一派正气凛然的样子。屋内没有一人被他的架势震慑到,使得他更是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为他的话所动。

      那少年不可察地往后移动脚步,眼神不停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和所有的人:“我……我乃天师张道陵第、第一百八十代继承人,我、我叫张添一。”

      张道陵?这么久了,我竟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你知不知道把本小姐惹毛了,后果是很严重的。”阿桃朝着张添一握了握拳头,见那小子怯怯的缩着头不禁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莫不是被我吓尿了?刚刚还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子呢。”

      “旱、旱魃为祸苍生几千年,我们张家奉祖训一定要找到她,后世子孙都不敢懈怠。”张添一说起自己的使命,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坚定起来,“你们不要袒护她,否则苏州也要招来大旱了。”

      “我们没有袒护她。”我向阿桃递了个眼色,她乖乖地坐在了临近的木椅上,“何不进来喝一口茶,慢慢说。”

      张添一抬头看了看门上的铜铃,又看了看屋内的人:“我没有功夫喝茶,抓了旱魃我好回家睡觉。”

      “叫你进来你就进来!”

      阿桃话音一落,张添一就不受控制地往被一股力推进屋里,身后的门也自动关上。他的脸马上变得死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放我出去,若是我天亮之前回不去,我家里的叔叔都会来找我的。”

      “你不进来,事情怎么解决呢?如果天亮之前想回去的话,现在不要说话,安静地看。”染香将茶杯放到张添一面前。

      “看什么?”他紧张地看着染香,眼神时不时地瞟向熟睡中的魃。

      染香笑而不语,伸手一挥,魃的梦境再度展开来,泛着不安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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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答应过,会替你打听应龙消息,就一定会去做。”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袍的道士,紫金冠束着白发,长须飘在胸前。细细一看才觉得与张添一七八分相像。他伸手在腰间的一颗黑珠上摸了两下,“我能活到如今,也很感谢你。”

      “那你打听到了什么么?”背对着的人用麻布包裹全身,声音嘶哑难听。

      “传说不可尽信,但我从云游归来的道友口中听说……应龙已经死了。”道士将腰间的黑珠取下放在地上,“我张道陵一世斩妖除魔,若不是你将护身的云珠送予我,恐怕我无法数次都化险为夷,更无法长命活到如今。现在我将云珠送还给你,不能助你回到天上,之前也能保护你免受浊气的侵蚀。”

      女魃长叹一声,低沉着声音,她的身体如此干涸,就连泪水都流不出来:“当年我将应龙的浊气移到自己身上,就是希望他能活下去。永春为了我剥皮为鼓,如今我已经失去挚友所爱,云珠你留着吧,我也不需要它了。”

      黑色的夜空,月色皎洁。

      女魃来到这个地方,此地的气候就已经开始干旱。自从将应龙身上的浊气引到自己身上,她便无力回天,相貌更是日渐丑陋,脚下再也开不出美丽的莲花,脸上也在没有了笑容。

      她居住的地方,常常是旱云千里,滴水不降。凡界的百姓由于备受旱灾的折磨,从而也都非常痛恨她,称她为“旱魃”。再没有记得那个云游各地为百姓驱风赶雨的美丽女神,那个大胜蚩尤的英勇女魃。人们千方百计地赶逐她,她世人唾骂嫌恶,到处躲避。

      “只有去历经世间的劫难,我的心才能不那么疼。”女魃的身形逐渐掩于黑夜之中,直至不见。

      张道陵拾起地上的云珠,良久望着女魃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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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张添一沉不住气,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们张家怎么可能会受一个妖魔的恩惠!”

      “她哪里是妖魔?她是天上的神女。”我耐着性子道,“你们道门张家的祖师爷张道陵,从前因为一颗云珠躲过无数灾劫,这颗云珠就是她的。”

      张添一还是不信:“但张家的祖训上千千万万年不可弃的一条就是寻到旱魃。”

      “叫你寻她,谁叫你收她了?”我心中竟有一丝波澜,为了掩饰,我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张道陵他只是想把云珠还给女魃,毕竟女魃所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对面的热血少年没有再说话,反而安静地坐了下来。他低头将挂在脖子上的绳子从衣服里拉出来,一颗光滑黝黑的珠子跳了出来:“就是这个?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爸很爱护这颗珠子,好不容易才传到我这里。”

      “怎么?舍不得?”我笑道,“因为你的追赶,女魃才无意间闯入了不可说,若是没有她的珠子牵引,你也不可能来到不可说,找到珠子的主人。反反复复,都是一个缘字在作祟。碰到我,也是缘让我来拿回珠子,结束她所有的故事。”

      踌躇半晌,张添一才将绳子解下来,放在了桌上:“我暂时就相信你,毕竟是别人的东西,还给了她,能让即将开始的旱灾就此结束,我也觉得值了。”

      我左手一摊,云珠在张添一惊奇的目光里脱开缠绕的红线,飞到我的手心。我俯首,如屋外桃花一般鲜艳的红唇在女魃的耳边轻轻开启:“醒来。”

      一声长息,女魃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我。

      我对她微微一笑,将云珠放在她的面前。那颗珠子竟然开始放射赤色的光芒,一如那个美丽女神手里的火棍生出的熠熠火光。珠子化成一道光芒钻进女魃额头,就在那一瞬,她整个人开始慢慢挺起腰杆,脸上的皱纹消失不见,浓密的发丝披散下来。

      果然,她还是那样美。

      “我……我、我变会从前的样子了?”女魃反复地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不敢相信地摸着自己的面颊和头发,“怎么可能,我被浊气污染,就算是云珠归回,又怎么可能……”

      我笑道:“未了能让人做梦,也能让人美梦成真。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一定办到。”

      她突然恍然大悟,水汽弥漫了她的眼睛。女魃伸手轻触自己的眼睛,万千的感慨涌上心头,一滴赤红的泪水从她眼角溢出,晃晃悠悠地飞到我的手掌之上。

      “我终于、终于可以为他哭最后一次。”哽咽着,她已经泪如雨下。但女魃的身体渐渐漂浮起来,慢慢变得有些透明。

      我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染香一眼,她的面上虽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手却紧紧握住。

      女魃释然一笑:“我要回赤水了,谢谢你……”

      女魃的身形慢慢不见,深夜里的故事也慢慢落下帷幕。她最后说的为他而哭,不知是说的应龙,还是永春。大概两人都有吧,毕竟一个是深爱自己的,一个是自己深爱的。

      女魃为了遏止自己失去夔牛与应龙的痛苦,甘愿用身体的苦难去抵消。她所吃的苦,忍受的侮辱却始终没有消减心中的爱。最后的赤红之泪停留在我的手心,微微发烫。

      爱是一场跋涉,现在所有的人都累了。女魃要回赤水,那我又能去到哪里?

      在这千万年里。我去过很多地方,喝过很多茶,听过很多的故事,却只深深爱着一个人。如今我还执着地为那个人去更多地方。喝更多茶,听更多的故事。

      但我自己的故事,却徒留下一个不可说。

      店里的人都各自散开,该离开的离开,该回屋的也回了屋。我上了楼,却没进屋,独自依在栏杆上望着院中的荷池。

      天上忽然响了几声闷雷,雨便毫无征兆地落下。

      “其实我有个疑问,你一定知道。”

      身边的人也同我一样趴在栏杆上,这一趴倒是万种风情,依旧是那样倦怠的语气:“我知道,我知道你有疑问。女魃与应龙早在禁足赤水之前就相遇过,你想问我他有没有跟我说过之前的故事。”

      “不是这个。”我看着院中雨打菏叶,云淡风轻地说着,“我看到泡茶的机案下有一盏打碎的茶杯,你知道是谁打破的吧?”

      染香嫌弃地起身,古怪地看了我两眼,就往自己屋里走:“别问我,绝对不是我,自个儿问敖悟去。”

      “哎,敖悟不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染香懒懒地摆摆手,进了屋子:“我睡了,警告你。别再来打扰我。”

      我悻悻地转身,嘴里嘟囔着:“让我去问别人,我知道就是你。”

      雨越下越大,在我眼前织成雨帘。这样大的雨,苏州很难得见,却又唤起了我遥远的记忆。

      张道陵啊,张道陵,就算岁月的河如何曲折绵长,记忆的长流如何波澜涤荡,说起你名字的时候,我还是忘不了你的眼睛。

      如月般皓洁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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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魃艰难地睁开眼,为了替村名驱赶暴雨淫风,她耗费了太多神力。寒湿之气侵入骨髓,怕是这次要落得个不堪的下场了。

      身下的灰兽驮着她,一路驾着闪电而去。女魃自嘲地笑笑:“永春,你都驮了我两天两夜了,休息一下吧,这一路的闪电晃得吾头疼。”

      永春立马停下,收住了闪电,幻化为人形抱着女魃。他脸上满是汗水与不安:“我必须尽快赶到部落,你的父亲一定能找到别人来救你。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还疼么?”

      那寒气犹如冰刀一下一下刮着她的骨头和心肺,哪里会不疼。看着永春自责不已,女魃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虚弱地安慰道:“不疼了,你不必担心,我还可以撑下去。”

      “不行,我不能停下。”

      语毕永春又想变回真身往目的地飞,但突然的酸痛感袭来,双手一软,女魃从他怀里掉落,直直地往下坠去。

      永春挣扎着想去拉她,却只捞了个空。他停止作法,想让自己也一并落下去救她。一条黑色的线突然破空而来,进了才看出是一天乌黑的大龙。那龙身披着发光的鳞甲,身体在空中缠绕前行,瞬间就将女魃托起飞到了他的身边。

      女魃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虚弱地看了一眼幻化为人的巨龙和那在风中展开的蓝色发丝便昏死过去。

      “魃,魃你醒醒。”永春忙上前将女魃护在怀里。

      “她看起来撑不了多久了。”蓝发的男子神情淡漠,“你要带她去哪里?看方向是黄帝部落。想去求医么?”

      “是,我必须马上带她走。”说话间永春就要将她抱起。

      “不行。”应龙淡淡道,“不能再让她吹凉风,更何况黄帝部落遥远,怕是她撑不到。”

      “那怎么办?!”永春跌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女魃的身子,想给予她温暖。他懊恼地锤着自己的胸膛,“是我没用,帮不了你,更救不了你。”

      应龙看着痛心疾首的永春,对他心声可怜:“我有要事在身,其他的可能是帮不了你。但是吾可以告诉你此刻如何救她。”

      “如何?”永春急切地想知道方法,“求上神告诉我。”

      “你需得用热烈的鲜血喂她十天十夜,看你样子是夔牛化身,夔牛血肉亦是振奋心神之物,你的血便可救她。我……还有有要是在身,先走一步……”语罢,应龙转身化为黑龙朝相背的远方而去。

      永春目送不留名的恩人走远,赶忙用指间划开手腕,将赤红的鲜血送进了女魃的口中。这是女魃的命,也是永春的命。但在很早以前,永春就已经将自己的心纳入了女魃的一生,又更何况是一身的血,一条命。

      看着鲜红的液体从女魃的嘴边流过,他似乎也看到了女魃又活蹦乱跳地与他游历各大山川,他无法失去她,更无法看她失落。所以女魃醒来后问他,是不是那个蓝发的男子救了自己,永春展开笑颜说道。

      “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女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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