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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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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温孤问我,世上最难捉摸的东西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云,因为它的变化毫无规律
如今那朵云,正像模像样地站在韶明宫外,等着即墨温孤的召见,没有半丝不耐烦
他的确像一朵云,一朵从来没有受到任何尘埃污染的云
一朵纯粹的云
天凉风寒,却见这人只衣了一件薄薄的白衣,便再也不需要多余的御寒的物件
是的,这些物件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多余了
从今以后,他便负责保护即墨温孤的安全
“进来吧。”即墨温孤道
那云便迈着极其轻健的步伐入来,在即墨温孤十尺远的距离前停下,不等他开口,自荐礼道:“白云歌见过三皇子。”
言毕,他抬起头来,身材更显玉立修长,眉宇间似还带着蓬莱山的仙雾,一双瞳眸如夜之明星,奕奕有神
即墨温孤嘴角轻挑,问道:“你是何人所荐?”
白云歌不紧不慢道:“容之莽苍,扶摇公羊。”
“莫非是卿士公羊连迟?”
“正是。”
“能让公羊家的人对你刮目相看,想必实力不差。”
“多谢三皇子夸奖。”
“很好。”即墨温孤道,“你现在可以先去休息,从明天开始,由你负责保护我。”
“是。”白云歌从头到脚都没多说过一句话,对他行完礼便退了下去
待他离开,即墨温孤方将注意力转移到站在一旁的我身上,道:“这朵云如何?”
我淡定从容道:“蓬莱野马难自睹,虽破迷障又入无。”
“就是说你一无所获?”
“未必。”
“哦?”他朝我走近,驻于我一尺远,“说说吧。”
我背过身没有看他,走到一处琼轩下,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就是一朵云,所以我不打算浪费自己的时间去给他定形。”
他笑出声,十分有趣的问我
“你觉得你在我眼里像什么?”
“愿闻其详。”
即墨温孤顿时冷下面色,散了嬉笑之意,似是换了一个人般,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胆颤的寒粟
他再次走近至我跟前,直到近得不能再近,用他好看的手缓缓给我的下颚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凝视着我的眼睛,默而不语
我以极其淡然的表情迎接着他那同样让人揣测不透的目光,亦未发出什么声响
良久,他好像才回过神,很是惬意地“嗯”了一声,貌似从我的眼中收获了不少
“可是有答案了?”我有些好奇
“一直都有。”他恢复了以往说话的语气,似在开玩笑,又似别有一番深意
“你像个人。”他忽然说道
“一个像模像样的人。”我接话道
“何止是一个像模像样的人?”他抚了抚我左脸的脸颊,又莞尔道,“简直是一个像模像样的男人。”
“有趣。”说我像男人的,他还是第一个,“说说为什么吧。”
即墨温孤竟没有告诉我原因,而是选择出其不意地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以他惯有的温和与深沉的口吻启齿道
“你说得对,白云不应该给他定形。”
而后,他松开我,出了韶明宫,也不知要去干什么
他不说,我也没有兴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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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四个半月前是父皇的寿辰,整个羽国热闹非凡,百姓们张灯结彩如同过年一样的欢喜
我站在一处无人的宫楼上,眺望着宫墙外的百态
它们离我很远,很模糊,但也曾离我很近,近到不仅仅是触手可及的地步
“你在想念外面。”我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他在微笑
“皇兄。”我叫了他一声,又继续看着远处的景象,繁华热闹
郢墨澜随我一同观赏宫墙外的喧闹,忽道:“这宫中也很热闹。”
“但这热闹不属于我。”我道
“宫外的热闹呢?”他又问
“它曾经属于我。”我出神道
他闭眼,睫毛微微颤着,复又睁开,道:“皇妹,你说我们能否再回到当初在宫外那般无忧无虑?”
我的下颔偏向他,眼里却还是留恋着宫外的人声。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从我对你的称呼由哥哥变成皇兄,从你开始叫我皇妹而不是妹妹时,一切便注定了。”
他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尚还明澈的眸子透着对当初的向往,可不久他的眸便有了氤氲之意
我和他重又望着宫外,可能是秋的原因,叶泛了黄,风无了燥热,竟隐约给人以淡淡的萧瑟感
有几只雀鸟停留在朱墙旁的树上,羽毛的颜色并不出众,但在这么安静的宫楼上,它们叽喳的叫声一经传来,倒比任何时候听得都要清楚
郢墨澜若有所思地低首,见宫楼下的侍人们匆匆来去,忙得不可开交
“穆莒丹容四国的皇子已分别到达羽国,以使节的身份代表他们的国君前来为父皇庆祝。”
我言道:“鸟的羽翼太薄弱,需要假物扶持方能盘旋。”
“这只鸟恐怕还未能盘旋,就要被它假的物给吃掉。”
“当四只鹰同时盯上一只鸟时,看上去的确在劫难逃。”
“但四只鹰同时争夺一只鸟时,他们便会有所争抢,这么说来,这只鸟暂时还是安全的。”
“所幸这只鸟别的没有,只是长得很漂亮。”
“哪只鹰都想独占这只漂亮的鸟,不过它清楚其他鹰不会让它这么容易得逞。”
“所以这只鸟——”
“它需要将身上最漂亮的羽翎送给这四只鹰,延缓自己存活的时间。”
“这个办法有没有用处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没有鹰不喜欢这只鸟的翎。”
郢墨澜止口,俊俏的脸庞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我希望那根黑色的翎不要让鹰给挑了去。”
“那就要看这根翎是否能有那么幸运了。”
我说罢,目光开始搜寻刚才唧叫的雀鸟,发现它们已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
但愿别碰见鹰吧,我心里祈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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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明宫后的花园静谧如常,好似被宫人遗忘
这花园原是即墨温孤叫人弄的,但他自己很少来,反倒是我成了这里的常客
到了容国后,这是我呆得最多的地方,甚至超过平时一些照料花草的侍人
如今在凛冽寒风的摧残下,生出萧条破败之感在所难免
“白云歌见过皇子妃。”
是那朵云
“你应该去好好休息,而不是来扰我的清闲。”我回身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云歌,他还真不似云那样让人清静
“可我现在千真万确是在休息。”白云歌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举动冒犯了我,言语间更不见半点惊慌害怕
“要知道我如果在这个花园,是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搅我的。”就连鲤玉都不敢贸然闯进来,他倒是大胆
他给我想了个好办法:“三皇妃只管把我当成一朵云便可。”
“再怎么当成云,你也是个人。”我正言道,见他这副随意不羁的模样,问道,“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在何处吗?”
他答道:“在任何一处。”
“不错。”我笑道,“但你最出彩的地方,还是你的嘴。你的言辞让人感觉你不懂礼数,却找不到你有失礼仪的地方。你明明是在屋檐下低着头,却连屋檐也没有压住你的把握。”
“因为云不懂规矩,自然不受约束。”
“我想从明天开始,你就得把你的‘我’改成‘属下’了。”
他一笑:“那是自然。”
我又道:“你说一朵本不受约束的云,为什么要寄居人下,做一个小小的护卫呢?”
“因为这朵云要吃饭,还要喝酒。”
“好笑,呆在皇子身边还想着喝酒?”
“皇子妃有所不知,这朵云最喜欢做的事之中,有一件便是偷着喝酒。”白云歌直白道,“我偷着喝酒时的警惕性是最强的,有这股劲,当然也能更好地保护三皇子。”
“那这么说来,我得多赐你一些好酒了。”
“无功不受禄。”他谦谦道
“何出此言呢?如果一个皇子妃不为她的皇子多着想一些,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吗?”
“言之有理,是我愚钝了。”白云歌斟酌片刻,又道,“那么当皇子妃知道皇子有孕却装作不知,皇子有孕又要隐瞒着他的皇子妃,这是否也是一件奇怪的事呢?”
我听罢一惊,不自觉地在望着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凌厉
白云歌许是知道我要问他什么,提醒我道:“皇子妃可别忘了,白云歌可是一朵云啊。”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冷哼一声,道:“也对,你是云,卷舒变灭不可捉摸。”
他并未答复,我只听见了他没有缘由地笑了一声
“不过——”我转了话锋道,“我还不是傻子,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云虽不可捉摸,却也并非不受控制。”
“哦?”
“起码在这一点上我自认为不算太笨。世上能给云定形的,只有风,风能随心随欲的改变云的形状大小。倘若有一个能驾驭风的人,自然能将云收入囊中。”
白云歌听完我的话,情不自禁地露出惊异之色,随后这惊异转为了由衷的赞赏,一撩前身衣袍,向我单膝下跪,行了一个羽国的礼节,言道:
“羽国白云歌拜见玄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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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即墨温孤的初次相遇并不是在父皇的寿辰上,而是在极少有人经过的羽国冷宫旁
好在迄今为止父皇都没有将哪位妃子打入这里居住,因此它成了一处清幽的好地方,在宫内可不多见
夜幕笼罩了整个羽国,明天的此时,将会在天际上绽出璀璨的烟火,来欢庆四只鹰选到了他们看上的翎
我坐在一块凉石上,凝视着不断在云层中穿梭的上弦月,没有任何人与我分享,独自拥有也是好事
母亲不在,皇兄不在,鲤玉不在,闲人在
“想不到玄翎公主还有如此雅兴。”
我循声看向语出者,寒意一直蔓延到自己的眼尾,言道:“即墨三皇子不也是吗?”
“公主认得在下?”他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穿着一袭夜色绸衣,快要与这寂冷的景色融在一起
“你认得我,为什么我就不能认得你?”我反问道
他貌似笑了笑:“羽国的公主向来喜饰华服珠翠,也向来喜欢让自己的贴身侍女伴于左右,只有两位是例外。一位是素翎公主,还有一位,便是玄翎。”
他停顿稍许,又继续道:“但两者中,只有玄翎公主极其喜静,入无人入之处,赏无人赏之景。”
“三皇子与我又差得到哪里去?”我梳了梳耳边的发丝,“容国的皇子向来偏爱骑术猎术,也向来有深交的心腹跟随在旁,只有一个是例外——三皇子即墨温孤,他不仅不喜欢骑猎,反而偏好独来独往。”
“如此一看,我们倒很了解彼此。”他言道
我没搭理他,只是出神地注视着天空的夜月
即墨温孤也未离去,不过他究竟在想什么,我还没心思去揣摩
“泼墨隐烟雨,冷月藏画眉。”
他吟出这句诗时,我本以为他的眼角会浸有戏谑玩弄的味道,可是没有。
他只像极了一座玉雕,月光将他本就细滑的皮肤衬得更如天人,但这座玉雕的神情又胜过今夜的冷月,在那饱含冷意的双目中,我仿佛找到了一点点自己的影子
他是一个谪仙,一个被天帝贬下凡来的谪仙,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谪仙
因为他太美,所以我说他是仙;如此俊美却生于凡间,故又言谪仙;这谪仙拥有一双寒于数九飞雪的睛目,而叫人生畏
这是我对即墨温孤的第一印象——不受尘污的仙
“三皇子颇有闲情。”我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玄翎公主之貌,着实担得起这我说的这句诗。”即墨温孤道,身上的冷色似乎消去了些,语气没有半点恭维之意,倒真像有感而发
“担不担得起我不清楚,但是——”我收敛住刚才的玩笑,微有厉色道,“我向来讨厌听别人拍马屁。”
“如此甚好。”他刚巧满意我的回答,“这么说,以后我要多做些拍马屁的事,才能让公主不会喜欢上我。”
“不想见自然不相恋。”我缓下口吻,“只要明天你不要钟爱于一根黑色的羽翎,那么我们就不会再有后话。”
他浅笑:“这要看其他的羽翎会不会被别人挑走,留下来的只要入得我的眼,我想我都不会嫌弃的。”
“或许你会后悔。”我道
“是吗?”他好像不这么认为
“玄翎是什么?”我问他,却不等他有所回答,指着冷宫旁一棵树上发出嘶哑声的乌鸦,“它向来不招人喜欢,见到它的人都想赶它走,它不合群,看上去也一无是处。”
即墨温孤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那只定在树梢上的乌鸦,脸上多了些把玩的意味
“可据我所知,玄色之翎的不仅仅是乌鸦。”
我不着急回答他,等着他有什么另类的答案
即墨温孤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利光,道:“黑鸢。玄色之翎,貌似也不合群,在苍穹下翱翔,飞禽中见到它没有不害怕的,这样的害怕还扩散到一些驰于陆地的走兽身上。”
而后他又说道:“有些人喜欢把自己装成不受人喜爱的鸦,内心却正丰满自己的羽翼,等待有朝一日变成黑鸢。”
“你认为你很懂我?”我有些不悦道
“非也。”他恬然道,“我只是认为表象往往容易蒙蔽人的双眼。”
“所以呢?”
“我需要一双黑鸢的眼睛来助我不受蒙蔽。”
他说出这话时,像看着一件势在必得的宝物
我的后背有些发凉,努力定神后道:“夜色已深,三皇子还是早点歇息为好。”
说罢,匆忙离去,未曾留意他的神情
容国是个奇怪的地方,容国的国君也是个古怪的人。按常理说皇子一旦年满十八便要搬出宫中封为王爷,拥有自己的封地,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如今大皇子即墨朔宸以及二皇子即墨以北都已年逾二十并有了妻室,即墨温孤也快到十九,国君同样让他同他的皇兄们一样与自己要娶的皇妃居住在原来的宫殿中,没有要放他们出宫的打算
容国的四位皇子中,从未出现过一个太子的预备人选
谁也不知国君心中偏向于谁,他也迟迟未曾明确表态
是否,他是想见见自己的儿子们会为了登上他这个位子而使出多少不同的手段?
我怕有一天我会卷进这个漩涡,再也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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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这世上知道东西最多的?
当然是云
云居无定所,随遇而安
它到哪里,便能见到哪里的风景,也能听到哪里的声音
它能看见它想看见的,也能看见它不想看见的
它能听见它想听见的,也能听见它不想听见的
所以不管它想不想看见,愿不愿听见,它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因此它是这世上知道得最多的
“你是驭风王的手下?”我虽心中已确认他与我的皇兄有关系,但还是不住地再问了一遍
“不,确切的说,我是他的门客。”白云歌道,“同时我们也是朋友,我不过是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
“帮他和桃面夫人看看殿下过得好不好。”
“现在你看见了,我很好。”我道,“我母亲身体如何?”
“殿下放心,桃面夫人在殿下离开羽国后便随王爷去了驭风王府居住,一切安好。”
“那就好。”我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又问,“你来容国是为了监视即墨温孤的?”
“怎么会呢?监视一个人很累不是吗?”哪一朵清闲的云都不会愿意去做这种傻差事的,“我来容国,只是想欣赏一下这里的风光,云本就是飘荡不定的。”
“然后你飘到了容国的宫墙里。”我饶有意味地说道,“你是如何得到公羊连迟的赏识的?”
“殿下可能还不知道。”白云歌笑道,“公羊连迟是我的舅舅。”
“来头不小。”
“哪里哪里。”他自谦完,好心对我说道,“若殿下今后想知道一些关于三皇子的消息,可随时找我。”
“监视人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可皇子妃应该多关心她的皇子。”
我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这朵可爱的云,道:“做好你的护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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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父皇寿辰上留下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夜空中无数个绽放刹那光辉的烟火
一瞬间的光彩,然后化为永寂的冷灰
这里表面是庆祝,其实都是为公主的美色而来
试问这天下有几个人不好美人呢?
穆、莒、丹三国的皇子我依旧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和具体相貌,只知道他们气宇轩昂,衣着考究,那做工自然更是不必说的
但对于记忆衣裳钗饰这方面,我一直没有什么天分,看见一件衣服过后两天便连它的花纹是何模样都记不清楚了
可不知怎的,皇姐们那日为父皇敬献孝心时所着的服饰我却记得很分明
大皇姐郢妤兰身穿双蝶千花百褶裙,蒙上紫纱,婀娜玉步,鬓上的金步摇随她的舞调摇曳着自身娇小的珠玑,衣上的蝶与花仿佛都活了起来,在她周身飞舞,令人赞叹金翎公主舞技惊人,艳压群芳
二皇姐郢流弦那日衣着群星流月夜纱罗,纤纤玉指撩拨出公主的绵绵柔意和她与平民细微之处的所有不同,音律从她的指尖顺着纱罗倾泻而下,如沁人心田的玉露琼浆,百官惊异华翎公主琴艺精湛,引人痴醉
我的三皇姐郢似歌呢?当然像她的名字,声如天籁,远胜莺歌,遮面起舞,孔雀裙袂飘摆,极易被误认为是天女下凡。木翎公主音绝当世的风采尽显
郢青阳是在她后边登台的,原因是我与她换了顺序。她才十五,一身流仙裙,脸上尚有稚气,见到这些大场面时难免紧张,好在她吹奏笛曲时技艺不凡,也能颇为让人称道素翎公主天资聪颖,钟灵毓秀
只要三国皇子今日与这四位中的三位成亲,回去后便可受国君封赏,有自己的封地,做一方的王
至于即墨温孤,他至始至终的神色都十分平淡,没有丝毫易变
他能心仪哪位,我还真不知道
“四皇妹为何迟迟不肯登台?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准备?”郢妤兰瞥我的眼神似是有几抹讽意
“四皇妹,这次寿辰本就是你我尽孝心的一次绝好时机,你不精心准备一番,也太辜负皇姐对你的期望了。”郢流弦假意道
这么看来好像我还真是比不上她们那样乌鸟反哺的孝心啊
“那么三皇姐对我有什么样的期望呢?”我好奇道,“我可以努力一下达到三皇姐的要求。”
“很简单,不要给羽国丢脸就好。”郢流弦道
我当然不能给羽国丢脸,至少不能让母亲感到有失颜面
“嗯,好吧。”父皇的寿辰是该表示一下我的孝心
我让鲤玉将玉琴反置于台上,而后弹一曲《思贤操》
“不足与二皇姐相比。”郢似歌不屑道
好像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我诡异地给嘴角弯上一个弧度,整个人出乎预料地悬空倒立在琴上方,手还是平稳地拨着弦,没有间断音律。而头发,衣裙,亦如往常时正常站立的模样,并未反垂下来,更无倒挂难堪的状况
悬空倒立或许不难,但悬空倒立时衣着能保持着往常站着的状态,有几个人能做到?
忽又凌空将身子旋转正来,人还是浮在琴上,这一次,是用靴弹琴
一曲《思贤操》,中间反复调转数十种弹奏的姿势,反向拨琴,一弦不差
曲毕,我对父皇行礼道:“儿臣倍感父皇数十年艰辛不易,身怀天下百姓,忙于国事。还要时常抽空来探望儿臣,每次见父皇因劳碌而疲惫的样子,儿臣便倍感心酸。今日献一曲《思贤操》,以报父皇的养育之恩。”
事实上,我会的曲目,也只有《思贤操》
观赏的人赞词连绵不绝,说我身轻如燕,差点将我归入奇女子的行列
父皇笑了笑,没人看出他有什么不自然
他有几次是来看望我与母亲的呢,只怕都顾着自己的“国事”去了
我反倒欣慰自己表演的还不错
“不知二皇姐可还满意?”我下台来走至她跟前,发觉她脸色都快变黑了
那就再黑一些无所谓吧
我向她以及其他皇姐展示出刚才用靴弹琴时安装在靴底的东西,长得很像铁蹄,上面却插满了一寸长,半寸宽的软刀
这么利的靴底,琴和弦却依旧完好如初,没有半点刀划的痕迹
多让她们变变脸也没什么不好,兴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郢青阳在一旁偷偷地看着她们的脸色发笑
不过穆莒丹三国的皇子到底没有挑选我,因为在下台前,我对他们行了一个礼,报以一个阴冷狠毒的眼神,所以他们不用见到我的真容,就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心生畏惧了
但最终我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是即墨温孤说出口的
“玄翎。”
坚定冰冷,一如他看着轻扣于手中的那根黑色的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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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呕——”
我意识到是即墨温孤
好在韶明宫后的花园人少,白云歌也早就走了
他扶着一棵树,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吐得撕心裂肺
我站住脚步,在他身后定定的看着他难受,什么也没做
即墨温孤的脸色比往常白了不止三层,白到发青
等他缓和过来,深吸几口气,方才注意到我在他身后
“我一定出了一个很大的丑。”他不忘自嘲道
“比起你出不出丑,我更想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早先不是出去韶明宫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皇子不出现在他的住所,那才叫人不解。”他道,“至于他出现在自己住所的哪个具体位置,又有什么好深究的呢?”
“好吧。”他不说,我就不问了
“我认为你现在需要一个御医。”
“如果他们有用的话,你怎么还能看见我这副模样?”他哼笑道
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道:“那你就不应该出到韶明宫外去瞎跑。”
“你这是在关心我?”他貌似被我的话弄得有些受宠若惊
“皇子妃不关心皇子,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我笑着反问道
他也笑了:“那皇子也应该少让他的皇子妃担心。”
“嗯?”
“普通的肠胃不适,调养几天自然会好。”他漫不经心道
“那你可要快些好。”我不冷不热道
有时候肠胃不适这个理由,确实可以起到很多的用处
【第二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风格是过去和现在同时叙述的,希望看着别太乱,如果你们看见“————————”这个东西,就说明时空转换或者场景交替了→_→我只能这么解释,原谅我词汇量匮乏,祝看官们愉快,喜欢的留个脚印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