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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

  •   六

      军区里的女人,除了那个被宫城以母鸡护小鸡之势圈着的阿彩,就只有两层平房高的卫生所里住着的雌性生物,面容姣好身材颇佳,更有制服诱惑,穿得是让男人最着迷的护士装,白鞋子白袜子,哪都写着清纯。仙道觉得,这也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啊。

      目光送去几只小护士,卫生所的天花板上旋转着新的风扇,呼呼地声音吵得仙道白眼一翻,转向手边的小兵,挑眉说:“小子,看你还敢偷懒。”小兵点头跟捣蒜似的。

      下午的训练内容是障碍竞速,仙道恶趣味地多加一层全程防弹,结果这小子一路东张西望,仙道一溜手扔了七八个沙包,其中一枚正中面部,小兵运气不好,后脑勺一歪就撞上障碍栏,当场肿了。

      藤真拿笔敲小兵的脑袋,没好心地说:“下次再撞一次,你下半身就办不了事了。”小兵一听脸红了又白的,捂着伤口忙说:“长官说笑,说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藤真斜眼,被仙道瞅着,后者一巴掌往小兵头上盖:“小子,你说错话了。”见藤真脸又黑了点,仙道囧着脸把小兵踹出门。

      仙道关了门摊手:“喂,心眼这么小。”藤真砸了病例夹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年轻人真不懂事。”门边的人扒了扒刺猬头,低声说:“那小子也是尊敬你。”藤真坐到椅子上,破烂的圆珠笔在手头转了转,他说:“不想再听人叫长官了。”

      “那也是没办法,”仙道看他,“您老大名鼎鼎。”藤真只是抬头睨了他一眼,叹气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好心带个小兵来看伤口,你就是来埋汰老子的吧。”仙道走到窗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他淡淡地看着藤真说:“我昨天去西区的后山了。”藤真转着的笔停了停,仙道继续说:“花形的石头边放了一些花,我猜是你。”藤真放下笔,点了点头。

      “所以我猜你小子大姨妈又犯了,就来看看。”仙道转了个身子去看天,黄昏将至。藤真忽然就笑了笑,脑袋倚在手指上,靠着椅背说:“昨天是他的生日,二十八岁,好多年前我们约好一起去北海道看美女,可是现在都来不及了。”说完整个屋子都没声了。

      仙道长吁了一口气,以蛙型标准姿势蹲下,后背贴墙,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开口:“让你忘了有点难。不过……你要让老子说多少遍,那不是你的错。”“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人本来就是贱啊,大概得过个十多年,成了老头子才肯放下吧。”语气带着轻松,并不是假的。仙道掀了掀嘴皮,含糊道:“花形……他也会很开心的。”

      后来两个人扯淡了半天,在卫生所的小食堂里点些小菜,喝些小酒,就在卫生所后门挥手。

      仙道郑重其事地拍着藤真的肩,满手的油腻擦在藤真的大白褂上,一脸正气:“你这都快奔三了,也该找个姑娘嫁了,花形也想趁早喝上你那一杯酒。”藤真黑着脸对他伸了个中指:“少在老子面前装年轻,你个光棍。”仙道懊恼地抚额:“你又何必戳我痛处,明知道追我的女人太多我下不去手是那么痛苦!”藤真僵着嘴角,脸上分明写着“草泥马”三个字。

      目送藤真上楼签字下班,仙道走在夜晚八点军区潮湿的空气里,他觉得自己的塌不下来的朝天发上铺了一层细小的水珠,头皮在晚风里像是贴了薄荷草一样,凉飕飕的,很舒服。

      八月底的夏天有起伏的蝉鸣,仙道想起六年前他刚到SR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八月,他十七岁入队,十九岁来到SR成为陵南最年轻的特种兵,那时候他已经是一等兵了。

      年轻过早得尝试过血腥味,所以二十岁后他开始在夜里默背《圣经》上的箴言,还没混到单间的时候被下铺的花形嘲笑,后来,他后悔自己没有教花形背《圣经》。

      仙道长吁一口气,步子却慢慢停了。他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忽然他就笑笑说:“也许你很幸运呢,花形。”只有风声回应他。仙道晃晃脑袋,也自觉无聊,抖了抖肩膀走开了。

      回来的路上,仙道知道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樱木等人假扮小护士约流川的恶作剧宣告彻底失败——男主角让几个大男人穿着裙子在夜风里苦等一小时,连个尾巴都没露出来。

      仙道路过的时候看到福田穿着一身护士装,一瞬间震惊地无以复加。

      他面部抽筋地指着福田说:“你跟谁这么大仇啊!”这画面简直连瞎子都要被捅几刀。樱木和宫城气呼呼地在福田旁边转圈圈:“我都说了他肯定不来,你们几岁了还玩这个……”“靠!是谁想的这主意啊!”仙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这俩二货干的好事。

      福田一五一十地把计划告诉仙道,面部严肃,配上一脸的浓妆,仙道不忍心再看下去,话听到一半就要走人,没几步回头对三个人正色道:“收拾一下马上回宿舍!”得到反应迅速的“是!”之后仙道扭过头来,他觉得自己的胃很不舒服……

      仙道在冲澡的时候脑袋里挥之不去福田的阴影,他挠着脑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他心想要是他被骗去,在福田转身的一瞬间他肯定吓得一拳抡晕这只“鬼”,他估摸着流川大概也是这个反应——仙道手上一停,沾了点泡沫的眉毛动了动,他突然恶趣味地很想知道流川见到阿福后的反应。

      “啊,那个小混蛋大概就这副表情,”他对着被水汽模糊的镜子做表情,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嘴唇紧抿着,“然后说,白痴。”最后两个音节从唇齿之间蹦出来,仙道的脑袋里突然多出另一个声音,重合,融合,最后只剩下流川的。

      仙道忡怔了半天,之后这个声音开始单曲循环。

      那晚仙道睡不好,闭上眼睛时而出现福田的护士装性感写真,但更多时候他听到太阳穴传来的声音,耳鸣一般的,有人在不停地说:“白痴。”

      第二天仙道起得特别早,这是他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只睡三个小时。

      SR的日出来得特别早,仙道睁开眼睛,在平板的铁架床上发呆,最后他起身,把脚贴上冰凉的花岗地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终于算是清醒过来。

      他光脚来到窗前,新的军舍楼后面是小片的次生林,这个季节它们总是绿得很养眼。仙道斜倚着窗,远处的小丘上露出半个红球,红色如同晨风一样温和,并不刺眼。他突然大口地吸气,对着熹微的清晨伸了个懒腰,硬朗的线条映在斑驳的花岗上,有些模糊,有些茫然。

      玻璃窗上映出了他,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他一扫而过的时候,竟以为是别人。仙道回厕所往脸上拍水,水珠在他不乱的发尖上,他抬头对镜子里的人板脸:“嘿,想什么呢!”和镜中的略微有些陌生的脸对峙片刻,他突然抖着肩膀笑起来,撩起一抔水往镜子上浇,水流将镜面蜿蜒成斑驳。

      仙道吹下最后一声哨,低头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五了。

      满场东倒西歪的小年轻看得他颇有一股爽意,心想这都拖堂十五分钟了,也该放他们一条生路了。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干咳几声,下令收拾好绳索钢材小伙子们就可以滚回宿舍聊天打牌了。小兵们都顾不上报告,也不知拿来的余力刷刷把器材整理好,一溜烟都滚没了。

      打发走一班士兵,仙道挠着后脑勺挪半个屁股在枪座上,两条长腿耷拉着,漫不经心地瞧着靶场上的那个人,依旧是湿透的作训服贴在背上,仙道隔着30m远似乎都能看见那背上的起伏。

      仙道百无聊赖地想,这小子怎么老是出现在他面前,他们俩应该是互看不顺眼吧,怎么还会有磁力效应。这么起早贪黑的来靶场练枪,还真是年轻气盛。不过仙道回头一想,当年这一方靶场似乎也是他的领地,训练结束后不管累不累都来摸一摸震一震。

      又想起小混蛋问他的问题,他长吁一口气,从手边拉起一支85狙,瞄准,仙道歪着脑袋看红外里的流川,轻声说:“小混蛋,后卫和前锋看到的战场不一样,真正的战场,你现在就已经死了……死是什么,你真的知道吗……”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说完还回给自己一个苦笑。

      仙道还未动作,他突然发现红外中的身影一动,没有预兆地转过身来看着他。仙道在红外里看不清他的眼,却不由一笑:“小混蛋,发现狙击手不一击毙命,你就会死得很有节奏的。”说完“砰”地一声扣下钣机,石灰弹在流川身后的板子上打出一个凹洞。

      30米开外的流川一脸莫名其妙,心说这人枪法虽好可惜是个神经病,鄙视地看了十多秒,最后又转过身去。

      仙道放下枪伸懒腰,完事准备走人,没两步又往回走,朝流川那迈去。

      流川握着枪正调试高度,突然觉得枪托上按下一股力,“呼吸放稳。”流川没有看他,似乎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始调整呼吸。夜晚的靶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盏节能灯,48m外的靶标有些模糊。

      “感觉目标,眼睛,盯住它。”仙道转头看流川,他知道流川是很好的学生,“对面的靶标是死的,不会动不会变,如果你觉得它在晃动,那是你还在胡思乱想。”流川托着枪,嘴角抿了抿,也不知是不是在听。

      仙道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渐渐地感受流川的气流在变缓,肩膀放松,但他的眼却更分明。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呼吸也在变化,心跳也在变化,他凝视流川的侧脸,在稀薄的灯光里有小片的阴影,还有殷红的唇,殷红的……唇……

      枪声骤起,流川因后坐力挪了挪肩膀,随即放下枪转头看仙道,后者几乎是惊醒,局促地扭动脖子看向四周。

      流川看这反应有点不悦,就蹙了眉哼道:“干什么。”仙道表情很微妙,只是虚虚地说:“……没有。”流川真的是觉得这个人很莫名其妙,不过刚才那一枪他本人是八成满意的,这点上还要感谢这个神经病的指点,虽然他嘴上是决计不会说的。

      仙道突然觉得很不妙,话也没留一句就回了军舍楼,只在转身的瞬间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有些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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