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SD 仙流 架空]》夜**士

25、二十四

　　冲锋枪扫射的声音已经如同心跳般寻常，但当下的场面即便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也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无厘头的剧情发展让人有些抓狂——不按牌理出牌也就算了，还要不要人活命了？

　　樱木、三井和宫城三人对着通讯机持续怒操了半个多小时，信号一端的美国翻译显然已经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进入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躺尸状态中。因为他从刚才的骂声中听出了这帮愤怒的日本兵只能在原地等候而不能来和指挥中心的自己面对面地干架。

　　虽然美国翻译不知道日方“待在原地”的指令是谁发出的，但他打心底地佩服这个十分有远见的命令。此刻他所处的联合国军事行动临时指挥中心像是被热带风暴席卷过一样，一小时前不知道是哪来的一群印尼雇佣兵从密林里对他们所在的帐篷疯狂扫射。

　　当时中国军队还未开拔，也亏得这五十几个骁勇善战的中国兵哥哥反应迅速，仅是几人受伤后便火力全开就地迎击。但战火中的双方包括中国部队似乎都没有人有意保护这个临时指挥中心，以至于场面安静下来后整片区域一片狼藉。其中就有许多信号基站被破坏，包括日方七人通讯器所依靠的独立基站。

　　参谋长正和印尼军方唇枪舌剑质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而对方的回答显然让这位差点在扫射中殉职的参谋长更加恼火。这时所有人已经猜测到这不仅仅是一个贩毒组织能够左右的局面，除去其他组织和国家间的秘密往来，可能印尼军方内部都有反水。权衡利弊后参谋长与即将抵达战区的美军联系，下令强攻，一小时内将海岸边的那个组织夷平。但这个决定当即遭到两位中方中队长的反对，因为日方七人正在该区域内实施侦查行动，而双方约定的三个小时仅仅过去三分之二，此时强攻必然将那七人陷于水火。

　　中方的强硬态度逼迫参谋长做出让步，他要求立即联络日方七人退出Ular berbisa所有区域，等确认安全再发动强攻，但一试之下他们就发现被毁的基站中有两台都与日方通讯器连接。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另一批雇佣兵出现，被一个中国侦查兵发现并开火击退，但场面立刻又混乱起来，起码三十个武装雇佣兵在密林中朝这里包围，中国兵五十多人还要派出几个来保护翻译和参谋长。苦战之中，参谋长的对讲机传来几句英文，翻译们条件反射地回头，听到美国大兵提前到达的消息。

　　这样的解释从基站修复后美国翻译已经对着通讯器那头的三人重复了好几遍，但鉴于几个小时前他们一见面自己的日语水平就遭到了鄙视，现下那三人无视自己的尴尬他也马上就接受了。

　　战况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从二十分钟前东面某个地方开始起火后战局已经明朗起来，已经有成排的印尼人被全副武装的美军持枪押解走出厂门，估计不出半个小时这场闹剧应该就能结束。流川看着依旧浓烟滚滚的方向，他知道那里是军火库，也猜测到这场大火出自谁手。所以他等着，遵循那个人在耳机里的命令。

　　而一个小时过去，面包车周围依旧是七个人，加上印尼司机。

　　参谋长从通讯器那头直接和六人通话，一小时后所有人在临时指挥中心集合，由于印尼国内形势导致政府内部冲突，涉及到了这次的行动，这里十分危险。他们将在位于雅加达郊区的印尼军方基地临时停驻，伤员救治完毕后这些国际援助军就立即回国。说完又让翻译重复了一遍。这次所有人都听懂了这段话的意思，但是他们没有动。

　　已经没有人再说话，六个士兵盯着不远处美军押解贩毒人员的空地，一批批人坐着军用卡车被运走，三十分钟后只剩下集结的美军。福田终于没有忍住，突然站起来朝美军集合的地方跑，其他五人吓了一跳，立刻跟了过去。

　　福田根本不会英语，抓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美国人就问有没有见到我们的队长，用的还是日文。美国人一头雾水，但看这群人神色紧张又很关心，问了一堆话，用的是英语。池上马上用惨不忍睹的日式英语插嘴道：“Our team leader！”然后用手在头上比划了几下试图做出一个朝天发的造型。谁知那美国人一脸恍然大悟，点点头说：“Your team leader is in the central.”然后指了指他们的攻击直升机道：“But I’ve to get going now.”他们的队伍已经开始上机，马上就要开拔回到指挥中心。

　　流川最快反应过来往回跑，其余人还没听懂那美国佬的话，池上随即跟上流川边跑边喊道：“他说我们的队长已经在指挥中心了！”心头大石一落，所有人撒丫子往印尼司机那里冲，到地一轱辘将司机塞上驾驶座。池上大叫：“Go！Go back！”印尼司机几乎是用当了二十年司机的条件反射发动汽车往指挥中心开。

　　十几公里的路程五分钟就到了，比发动复杂还需要降落的直升机更快。六人从车上蹿下来，池上已经叫起来：“副队长！”一片狼藉的帐篷边顿时转过来六十几个人，有美国人有中国人。六人用眼扫了几遍都没有看到仙道，开始搜寻这片区域的角落。翻译见到日方人员回来就报告参谋长，还说好像少了一个人。参谋长见怪不怪，下令所有人马上撤离。

　　设备和枪支开始装车，中方两个中队的人已经井然有序地坐上了卡车，五十多个人在车里往外看那几个奇怪的日本兵，一时间寂静无声。

　　方圆两百米内的树木已经认全了，没有仙道的踪影。池上已经骂了那个美国人几百遍，但心里的绝望也慢慢生了出来，而他绝望的是自己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像他们这样的一群人，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这样的局面，与其说是这一刻他接受了，不如说长达数年出战的光阴里他都在准备着。只是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晚上，在异国的爪哇岛上。

　　此时十五公里外一辆疾速飞驰的面包车撞上了铁栅栏，印尼司机双腿发软地从驾驶座爬出来，看到刚才威胁自己开车的日本军人已经跑远了。

　　北纬六度的深夜，空气要比刚入夜时更加恹闷，不知什么原因似乎连气流都停止了运作。

　　是什么时候发现了异样，流川想不起来。但他从指挥中心一下车就反应过来，那个美国兵把他们六个认成了中国人。他几乎没有思考就抓了一些东西背起来，然后拽住三井要他之后想办法到海边接他，不论仙道是死是活，他自己一定会到海边等三井。

　　此时的Ular berbisa在月色下无比安静，流川从这个角度看去像是回到几个小时前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刻，同样的光线，同样的Ular berbisa，只是耳边少了许多的呱噪。他低头往东边跑去，那里会有一个被烧过的军火库。

　　一路上像在鬼城里奔跑，偶尔有一两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没有见到一个活人。流川不管不顾，凭借记忆在五分钟后找到了和仙道最后分别的铁门前。周围没有人，他便往后走了几米，小腿后群肌和大腿前肌同时发力，双手一攀抓住了门头，凌空转动腰身整个人便在门地另一头落下了。

　　面前烧得一塌糊涂的库房还在腾着细小的黑烟，流川可以看到里头枪械的残骸，有了一瞬间的惋惜。他只看了一眼，没有停留，这些没有完全燃烧的枪支随时有可能引发小型爆炸。他迅速绕过焦黑的残骸堆往仓库后面走，然后在一叠防潮纸附近找到了一处满是酒瓶碎片的地方。

　　他像是在追溯这条行动轨迹的源头——燃烧的枪械、堆积的酒瓶，仙道应该还有一把射程较远的枪。但显然不会是当时他们身上配备的手枪，那么就是从军火库里借用来的赃物了。流川略微一想就猜是M16，他在残骸里看到了烧了一半的枪管。如果是他，他也会拿一把走。

　　之后没有怎么费力就在两百米外的罂粟田里找到了一把躺倒的M16，流川猜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仙道把这只枪丢在这里，里面还有一颗子弹，加上附近掉落的弹壳，仙道一共装了三枚子弹，之后开了两枪。

　　没水平。流川把枪丢下，不开心地站起来，但随即发现到这里为止他已经没有了方向。

　　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田从流川所站的脚下开始延伸开去，不知道涌向哪里。这样的地方，对于一些人来说大约是梦中的仙境。有人认为罂粟花是天堂最美的邀请函，这里指的是吸食毒品后如坠天堂的幻像。而此时它更像是一个现实的比喻，因为天堂本身就是死亡。

　　发现血迹的地方在距离M16大约一百多米，流川会找到这里是因为一部手机，它似乎因为电力几近衰竭而在黑暗中亮了起来，闪着急需充电的信号。

　　他捡起手机，看到电池紧张的信号背景里，有一个十六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