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SD 仙流 架空]》夜**士

24、二十三

　　场面极度混乱，从云梯上下来的美国大兵像从伊拉克战场穿越而来，没有喊话直接就端着枪进入各个建筑物中，接着枪声四起，这个两分钟前还静谧无比的夜像是忽然窜进了地狱业火，烧得血花四溅。

　　福田骂了句“妈了个巴子的！”，见流川喊完里面没有回应，反正现在局势已经乱来了，他就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对着铁门内一通乱叫，而他还没来得及在枪炮声中分辨仙道的声音，另一头猛地冲出十几名印尼人，其中还有几人拿着枪，听到福田的声音就径直冲了过来。

　　在军火库边上大吼大叫近乎于找死，因为你永远不能保证从外面看进去黑漆漆里面就一定没有人，而且一旦有人，那就是从装备铺子里刚刚升级出来的玩家！枪声大作，福田边骂边隐蔽，由于只是侦查任务，他们几人全都轻装以便行动，身上只有两只射程不远的手枪，还没有补给弹药，得非常珍惜地使用。

　　眼看那群人穷追猛打把两人追出起码几百米，流川沉吟了片刻陡然刹车叫住福田，“我们要去军火库拿枪！”说着抓住路边一根槟榔树的树枝翻身上了去，借着树冠一跃落在了一个二层平房的天台，根本也没有等福田自己径直就往回冲去。

　　楼下有人发现了流川，拿AK-47狂扫跟子弹不要钱似的。飞奔的流川躲着流弹，一手抽出腰后的手枪上膛开保险，脚步没停，用余光瞄准，对着砰砰开火的男人连开两枪。耳边终于清静，他回头看到福田跟了上来，于是脚上速度又加快。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仙道的声音，叫了一声“流川”，流川便猛地停住，立即向四周环顾。然而似乎是耳边各种高分贝的喊叫声遮住了耳机信号开启时的电流，仙道喊到福田名字的时候流川就听出来了这声音是从音质好得过分的耳机里传来的。

　　耳机那头的人还在尝试呼叫其他人，流川蹙眉叫他：“仙道，你现在在哪里？”“流川？”那头的声音不在状况内地开心，“你没事吧？”

　　福田也从耳机听到了仙道的声音，放下心道：“副队，出事了！你在哪里？”“福田？我现在还在军火库内。事情可能有点复杂，这里的东西都是新的。”仙道那边似乎要比他们所在的位置要安静许多，他继续说，“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立刻返回原定集合处，不要去指挥中心……”他话没说完就听流川打断：“我们一起走。”被插嘴的副队长愣了片刻就闷闷地笑了几声，然后沉声道：“流川枫，这是命令。”

　　流川站在平台上，额头上涔着细密的汗珠，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印度尼西亚的夜露也带着热带的高温。令人烦闷。

　　他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反驳，也没有答应，只是默默转过身朝西面跃去。片刻后他听到福田在二十多米外的声音从耳机和身后两端传来：“副队，那你怎么办？”而那个一个源头的声音就轻笑道：“等我。”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但依旧是往日自大的讨厌模样。

　　仙道确认了耳机那头不再有声音，就抬起头继续观察自己身前的这堆枪械。真是品类繁盛、出处不一，都可以开个博物馆了。仙道“啧啧”地感叹了两声，并趁此良机抓了几把M16试试手感。

　　这样一批货至少要花上一亿日元，枪械就是这么烧钱。但仙道并不认为一个赤道边上的小毒巢具有这样的壕气，哪怕贩毒是项暴利犯罪。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或者说，日本众议院的大叔猜对了。这一次恐怕不是印尼政府向联合国申请围剿一个毒枭这么简单，恐怕牵扯上了国际贩毒组织，这就是几个大国之间的资金流动和武器贩卖了。

　　外面又有枪支轰鸣的声音，他很庆幸刚才福田几声吼把原本房间里的一群人给引了出去，但同时这样的情况下又让他担心美军不长眼的火炮飞进来，那自己的小身板大概要被炸五百遍才算完。

　　他往身上挂了一把心仪已久的M16，伸手摸了摸堆满仓的各类枪械，他人可能无法理解，这样的场景对于一个当了十年兵摸了十年枪的男人来说，就等同于一个守财奴进了阿里巴巴的山洞。但守财奴也许可以带走财宝，而仙道彰，却要毁了这些宝贝。

　　武器堆边上的几张桌子堆满了酒瓶和烟蒂，仙道走过去拎了几瓶标有三个中文字的白酒，不紧不慢、一边洒一边泪往心里流地给这堆价值千金的武器装备喝点酒。他说：“听说这酒是中国的二锅头，挺烈的。各位好汉有机会再投胎，麻烦来找我，我会好好待各位的。”

　　倒完六瓶半的二锅头，仙道已经到了仓库边上。他将所有剩下的酒瓶全部放倒，堆成一个两层酒架的样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军火库后头的罂粟田里走。如果这时候他还叼着烟，大概就是美国好莱坞电影里的主角了吧，他想。

　　M16有效射程有600米，为了保险起见又保证自己的安全，仙道在目测距离两百米外的田里站稳，清枪，将枪机拉柄向后拉到底确认枪膛情况，然后装弹，弹匣随即发出一声轻而脆的响声。像是已经彼此熟稔的伙伴了，仙道对它十分满意。

　　两百米外的酒瓶堆用肉眼只能看到一个疙瘩，仙道深吸一口气，抬枪对上光学瞄准镜，将拉机柄向后拉到底再松手，按下枪机助进器。夜风吹过来，是温暖的。仙道视线里觇孔、准星和目标已经归到一条线上，喧嚣远去，他专注在胸膛间的一吸一呼间，“来……”他轻声吐出一个音，随后手指扣下扳机。

　　子弹比仙道的尾音更早到达地面，他在瞄准镜里看到一束蓝色的罂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的一秒钟，而后败为荼蘼的火光。

　　耳边却有其他的声音匆匆而来，仙道偏过头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从自己身后跑来，像没有看到自己一样直向火光那头冲去，大有不要命的势头。“危险！”仙道喊了一声，情急之下竟用了日语，但他的身子更快，往前一拽就把小孩拉了回来。

　　把小孩拉到近前仙道就发现他是刚才在缝隙那头看他们的小孩，但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个八九岁的孩子眼里此刻噙满了泪水，望着两百米外燃烧的仓库近乎绝望地嚎哭着。片刻后孩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再也拯救不了那片家，就开始对着仙道疯狂地拳打脚踢。还没开始发育的小孩力道微乎其微，但仙道感觉到了疼。可他除了拽住这个孩子不让他去送死之外，想不到其他的动作。

　　因为他就是把这个孩子的家毁灭的那个人啊。

　　枪声和火炮的声音都在这片田野以外，从这里只能看到那片燃烧的军火库。晚风吹着的罂粟花田悉疏地响动，竟和日本乡间的早稻田有着同样的歌声。

　　仙道是知道的，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不论这片田地种的是罂粟还是早稻，不论那个烧起来的仓库里是枪械还是和菓子，这都是他的家。对于大人而言，罂粟和枪械是错，但对于他们而言，家，没有错。

　　仙道懂得的印尼语词库里是有“对不起”这个词的，但他并不想说。因为他也没有错。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这样。成年后的仙道就已经明白，世上只有极少的事情有对错，其余的都是选择，而选择本身从来就没有对错可言。

　　他默默然随那孩子踢打，等到那一边的火光快要熄灭才放开了这个孩子。他到最后也一句话没有和这个孩子说，没好意思在主人面前拿走赃物，于是才爽了一把的M16就被他抛弃在田野中，他仅带着自己的两只小破手枪离开了这里。

　　要回去找流川啦，不然他可能要生气了。

　　他想起不多时前的一些事，心情放松下来。还没想要给鱼住带点什么礼物，这一来一回连逛街的时间也没有，在机上睡一觉就能回到军区食堂里吃早饭了。可惜食堂老板娘已经不跟他好了……

　　风中骤然起了一声枪响，猛地在四野里回荡。

　　仙道酿跄了一步，胸口豁然炸开一朵血花。他回过头，看见站在一片罂粟花中的小男孩举着他丢在地上的M16，面上的泪痕还未干，但眼里的决然已将他先前的绝望代替。仙道倒下的同时就暗自后悔。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是一个摸着枪长大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