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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主仆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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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蓉有些诧异,却依然静心算了算回道:“奴婢十岁时入轩王府,后来宇灏堂落成,奴婢便跟着蔚娘到了这里,如今已整整四年了。”
白倾妤微微颔首,“那么,轩王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晴蓉飞快的看了白倾妤一眼,轩王府与宇灏堂本就是一体,纵使她在宇灏堂奉差,每到轩王府举宴时,也会过去,一来二往,自然了解许多。
“姑娘想知道些什么?”晴蓉定定的看着她。白倾妤一顿,道:“我不想再遇到类似下午的事情时,仍和今日一般一无所知。”
晴蓉立刻明白了,当即将自己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墨熠宸十七岁时纳侧妃,至今已有四房妾室,分别是侧王妃姚氏,嫔卫氏,良媛蒋氏和昭训佟氏。
当晴蓉说到佟氏是近日才从良娣贬为昭训时,白倾妤心头微微一动。
当日她曾以为墨熠宸会让连碧一人担责,指责他偏袒妃妾,断事不公,如今想来那时竟是错怪了,只是这王爷果然严厉,竟因此将佟氏连降三级,从正三品良娣降为从四品的昭训,若那佟氏知道当日之人正是她,不知会作何感想。
“姑娘?”晴蓉见白倾妤有些走神,以为她有些倦了,正欲劝她回房休息,不料白倾妤抛开思绪道:“没事,继续说罢。”
她便接着说起来。
这姚氏本名姚玉菡,父亲是定威大将军姚鹏举,官拜二品。今日来的卫嫔本名卫霖湘,其父是官拜三品的御史中丞卫铭生,而蒋良媛本名蒋婳,父亲乃中书侍郎蒋肖正,官拜五品。至于佟昭训,原名佟书妍,父亲是尚书仆射佟江。
按理说,王爷娶亲应先立正王妃而后才是侧妃及其它嫔位,只是墨熠宸深得当今太后喜爱,太后总想物色个才貌绝佳又是豪门贵胄的女子,可选来选去总不满意故一直延误至今。
“若说这四位妃嫔,性子最好的当属侧王妃。”晴蓉道,“下人们都愿意被分到侧王妃房内当差。难伺候的就是今日前来的这两位,卫嫔性子冷淡清傲,蒋良媛看似笑脸盈盈,实难亲近。而佟昭训,奴婢曾见过她几次,倒是个娇娇柔柔的主,确不知怎的突然遭受此变。”
白倾妤但笑不语,又和晴蓉说了会话,直听到苑外三更声响起,二人才回房歇息。
翌日一早墨熠宸就离开了宇灏堂,而白倾妤每日照常学礼习舞,那一日的风波就如浩海碧浪一去不在,没有人再提起。
这一日上午,白倾妤刚习完礼仪,就闻外面有人喊话:“洛姑娘,萧大人偏堂候见。”
白倾妤赶紧起身,整理一下妆容让连杏陪着过去。一到偏堂门口,就见房内站着一名穿着一身素裙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虽背着身,白倾妤却一眼认出了她,当即惊喜道:“香浮!”
香浮闻言回头,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小姐!”
二人搂抱在一起,如同失散多年的姐妹。白倾妤自幽王府遇险后一直孤身在外,每到夜深人静时总会无比怀念昔日与香浮、梅珥和乳娘同食同寝的时光。白府与她不过牢笼,只有这三人才是她心中无尽的牵挂。
今日二人终于得以重逢,不禁潸然泪下,白倾妤始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她拥着香浮,仿佛拥着了世间惟有的亲情和那一去不返的孩提岁月。
两人呜呜咽咽哭着,连杏在旁见了,想起离开的连碧,鼻子一酸,也跟着落下泪来。
这下一屋子皆是抽泣之声,白倾妤猛然发觉不对,擦擦眼泪站直身子问道:“梅珥呢?梅珥怎么没来?”
香浮原本已止住了泪,听见她这一问,心中一阵揪痛又哭起来。白倾妤看得心急火燎,忙道:“香浮,快说呀,梅珥呢?她是不是不愿跟你一起来?还是出什么事了?”
香浮咬着唇,抽噎着道:“梅珥她,她……”
“她怎么了?你快说呀!”白倾妤见她这般更是焦急,右手紧紧握住香浮的手腕大声问道。
香浮痛苦的闭上双眼,呜咽道:“她在小姐失踪后的第二天就投井自尽了——”
“什么!”
一道晴天霹雳炸来,白倾妤完全懵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怔怔的看着哭成泪人儿的香浮,嗫嚅道:“投井……她怎么投井了……”说话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落下。香浮“呯!”的一声跪下来,哭道:“小姐对不起,是香浮没有看好她!”
白倾妤没说话,只是目光空茫的看着远处,那个与她朝夕相处了八年的女孩就这样断送了如花性命。
她不知道,在白倾妤知道她是被白瑾晗以全家性命要挟才出卖她时,就已经原谅了她。
她不知道,白倾妤多想对她亲口说一声:“我信你,别在意……”
可是,一切还没来得及,她就香消玉殒,红尘命断……
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吾而死。
白倾妤痛苦的闭上眼睛,可恨,她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上。
“小姐,”香浮见白倾妤如木头一般呆呆伫立着,拉着她的裙裾哭道:“小姐别太伤心,都是那个女人,是她——”
“洛姑娘,死者已逝,还请节哀顺便,香浮刚刚车马劳顿,可否先回紫澜苑稍息再叙?”此时萧绍突然放下手中茶盏,走过来打断香浮道。
白倾妤猛地回过神,突闻噩耗,她全然忘了在这宇灏堂之内她已不是白倾妤而是洛瑶华,亏得萧绍及时提醒,否则必然引人怀疑。
她拭去眼泪扶起香浮,然后走到萧绍近前,深福一礼道:“萧先生大恩大德,瑶华没齿难忘,日后定当竭力相报。”
萧绍摆摆手道:“姑娘言重了,老夫不过是按照王爷吩咐办事,若姑娘真要报恩,自去找王爷。如今姑娘即与故人重逢,老夫就不再久留,先告辞了。”
白倾妤莞尔一笑,再福一礼道:“如此瑶华就不再挽留,先生慢走。”
眼见着萧绍走远,这才携了香浮,带着连杏往后堂走去。
因潇绍事先告知了白倾妤如今的身份和境遇,香浮未在人前多问,白倾妤见她的反应,也猜到了个大概。两人默契的避开此事不谈,只叙旧话。又说到梅珥,皆是禁不住又掉下泪来。
回到紫澜苑,几个丫鬟婆子见白倾妤领着一个生人进来,看似很熟络的样子纷纷围了上来。白倾妤一一做了引见,因未到用膳时辰,便让晴蓉去弄些糕点来,让香浮先垫垫肚。几个丫头都是十四、五岁的年龄,只连杏最小,不过十三,所以很快熟了起来,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用过午膳,白倾妤带着香浮去蔚娘那里登名报备,回来的路上,白倾妤见周遭无人便拉着香浮在隐蔽处问道:“梅珥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大婚当夜你去哪了?方才不便多问,现在你细细说予我听。”
香浮点点头道:“那一晚,奴婢和梅珥把小姐送进喜房后原本是在外面守屋的,不多久一个王府的丫鬟端着酒水过来,说是王爷今日高兴,赏每人一杯酒,沾沾喜庆,奴婢和梅珥就接过来喝了,奴婢刚喝完就觉得浑身绵软,头晕晕的,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奴婢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和梅珥在一间屋子里,梅珥面色慌乱,心神不宁的一直叨咕。奴婢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不久门开了,奴婢竟然看见大小姐和管家袁丛走了进来。当时奴婢很吃惊,却听大小姐说她才是幽王妃,要奴婢们从此以后再不许提起小姐,否则就割了奴婢们的舌头,还说陈嬷嬷她已经……。”
香浮说到此处有些哽咽,深吸几口气又接着道:“梅珥突然问她小姐在哪里,大小姐笑着说小姐去了该去的地方,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说完转身就出去了。奴婢当时脑子完全乱了套,不知所措,却见梅珥突然大喊一声'小姐,奴婢对不起您!'接着就疯了似的冲出去,奴婢慌忙追上去却终晚了几步,眼看着她跳入院角的井里,那井太深,等捞上来已是不行了……”
香浮泣不成声,白倾妤也默默落泪,二人平复了好一会,香浮才又道:“奴婢知道出了大事,想法子告诉老爷,可是大小姐看得紧,奴婢根本出不了府,大小姐动辄打骂,奴婢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好多次奴婢都想跟着梅珥去了,可是又不知道小姐是否安然在世,只得忍了下来。直到前些日子幽王爷宴请一个胡商,那胡商看中了奴婢,说要买了奴婢到塞外去。王爷同意了,奴婢才得以出府,只是没想到,来接我的不是胡商,而是萧先生的侍从,这才把奴婢带到了这里。可是小姐,幽王爷当日明明娶的是你,怎么却成了大小姐?”
白倾妤没有即刻回答,只沉默的看着石榴树上被风吹落的绿叶旋转着飘然落下,那一夜的疑问已然解开,只是,她没想到短短数月,已是物是人非。
幸好,香浮还在。
良久,她看着香浮道:“一切都是白瑾晗和袁丛做的,不管经过怎样,她终是取代了我成为幽王妃。如今,她依然想置我于死地。所以我才隐名埋姓到了这里。你记住,现在的我,不是白倾妤,是洛瑶华,是与你同乡的洛瑶华。”
香浮点点头,“来的路上,萧先生大概都说了,只是小姐,你为何会住在这里,这似乎有违规矩。”
白倾妤揉揉眉心,有些疲惫,“我是无路可走,白瑾晗曾经派人追杀我……”
“什么!大小姐曾经派人追杀您?”香浮惊道。
白倾妤作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香浮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奴婢在王府并不曾见过大小姐外出,她怎么安排人手呢?”
白倾妤道:“她可以让袁丛帮忙或者想其它办法,只要她愿意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连王妃的位置都敢顶替,这又有何难?我只是想不透,当日她明明有机会要我的命却没有立刻杀我,事后再费周折不是更麻烦,不过这也只有问她了。我惟有寻求有势之人的庇护才能安然无恙,这里是天子脚下,谅她也不敢造次。而且,撇开别的不说,乳娘和梅珥两条命不能白丢了,有朝一日,我定然要白瑾晗血债血偿。”
“小姐意思是……”
白倾妤看她一眼,“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住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要参加两月后的秀女大选。”
“什么?”香浮睁大了眼睛,“小姐以前不是心心念念要自由吗,现在怎么会愿意去这样的深宫内院?”
白倾妤笑颜凄楚,宛如那风中飘零的白玉兰,“我还有别的办法吗?如不这样,我怎么躲得过白瑾晗,又怎么与她抗衡?我也很想和从前一样守着最初的愿望,可是一切都变了,由不得我,由不得你。活着,就是这般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