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如是我闻》酒中笑醉仙

6、第五章 仙岭游

　　泷源宓口中说他或许有空，但其实是闲得厉害。

　　外人不知玉蟾使乌琳妙虚弱至此，教主左长老也不知具体情况，于是教主吩咐下来的事务大部分仍然是乌琳妙与右长老器重的风蜈使阿弦雅在处理。教主长老的决断不由他说了算，他似乎也无心去争，乐得清闲，相比暗中与风蜈使争斗不断的天蛛使，他让玉蟾使十分省心，也让她乐于信赖这个俊秀的后辈。

　　往日完成分内的事务后，泷源宓便在教内外各处巡察走动，无论见到谁都笑容真诚，若他人有需要也会上前相助，数年如一日。以至于大家似乎都忘了他是左长老一派，而不是圣蝎使那般与世无争，常住祭坛。

　　唐渊渊从灵蛇殿出来一路上跟着他，虽是从总坛侧门出坛，但见到的人并不少，上至偶遇的右长老一派的天蛛使，下至洒扫仆从，都与他亲切说话，无一人给过泷源宓冷脸，不得不承认这人在教中有着令人羡慕的好人缘。

　　出坛后，走过巨石铺就的拱桥，再遇见人，便是零星的一两队圣兽潭守卫了。因她是外人或出于其他考虑，泷源宓并未带她走大道，反而寻那少有人烟却景色灵秀的小路去。一路听他熟稔地介绍奇石异草，偶尔抬头，见山间树荫浓密，或有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中，十步一换景。若见浅溪，定有数块大石做桥，石上苔藓青翠欲滴，却十分滑，好在她若是欲摔也能靠忠心耿耿地过来充当扶手的苍蛇站住，没让稳步走在前面的泷源宓看了笑话去。不过那人也没想等她狼狈，伸手把她拉过去了。

　　桥下流水潺潺，大小瀑布时而偶遇，在郁郁葱葱中一条条白练从高处倾泻而下，清凉的水中还有未融化的薄冰，在嶙峋的石上跌碎，在深潭中激起水花迷雾。

　　“若是渴了，也别喝这里的水。”

　　过了溪，站在湿润的小路上，泷源宓见她目光在水上多停了一秒，便站住，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她。她不解，没有伸手去接，问道：

　　“常闻若饮圣兽潭的水可强身健体，五仙教视作圣水，不容外人随意取水。但此处已绕过圣兽潭，为何也喝不得？”

　　泷源宓也不收回水袋，保持递出的姿势解释道：

　　“圣兽潭之所以叫做圣兽潭是因潭间多鳄鱼，曾数代人由食其肉、穿其皮为生。这水流经那处，不知鳄鱼们在其中快活沐浴时，添了多少秽物，还是不饮为妙。”

　　唐渊渊眉头一抖，默默接过水袋，拧开喝了一口还给他。泷源宓轻咳一声，眼角带着笑意接着道：

　　“圣兽潭也并非不容外人取水，不过因水源重要，以防外人向水中投毒罢。你若是好奇，明日带你去无心岭，那处是潭水上游，水质十分清澈。”

　　唐渊渊点点头便不再言语，见玄蛇已经等在前方，便越过他跟了过去。

　　出发时泷源宓有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地是树顶村。蛊婆的身份是住在偌大五毒岭南边一座山上的人家，非教中之人，若无邀约是不可深入五毒岭的，因此对于蛊婆的孙儿来说，树顶村一直存在于传说之中。

　　五毒岭并不仅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它包括无心岭、祈圣岭、溪山渡、圣兽潭和药王谷等多处地貌，树顶村便在无心岭与五毒总坛之间。

　　树顶村占地广袤，离了原始森林的遮蔽，隔了数里远便能看见顺着山坡一侧蜿蜒弧线整齐耕犁的梯田，那层层肥沃的黑色土壤上长有嫩绿初生的苗，或翠绿成熟的茎干，或堆着晒干的谷堆。都说苗疆是苦恶之地，这个繁衍数百年的村落却得天独厚，据说已有数万村民，称之为一个城亦不为过。它据五毒总坛十分近，常年受五毒教庇护，同时为五毒教的延续发展提供丰厚的人力和物力资源。

　　树顶村此名的来历，源于古时部落的人民初迁徙到这片土地，武力匮乏，人口稀少，为躲避凶兽而在树上建造房屋用于居住。随着时间的流逝，村落日渐强大，人类成为了这片凶险之地的主人，重新回到了地面居住。泷源宓向她讲述树顶村中鲜为人知的趣事旧闻，或诡奇神秘，或幽美缱绻。一路上的村民都认识他，或敬爱或惊喜地向他行礼，他都一一回礼。

　　隐元会遍知天下，纵使不自诩掌握此地历来信息，泷源宓讲述的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背后的真相她也知之甚多。那些原本陈列在脑海中显得格外苍白灰暗的厚重资料，在身处苗疆亲自游历此处山水、聆听人文传说时，变得鲜活饱满起来。

　　“我们往这边，不去村里。”

　　“嗯。”

　　沉暗的眼底淌过清澈的流光，她低声应到。泷源宓翻转银笛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将银笛放回腰间，带着玄蛇绕开了去往树顶村的主干道，向村旁一片森林走去。

　　那里有数百年前古人留下的树顶房屋，在擎天苍翠的千年巨树有数十人才能合抱的粗壮树干上，高出地面数丈高的地方有许多造型各异的树屋，并非鳞次栉比，甚至连高度都是各有思量。只知道腐朽古旧的小木屋是旧时留下的，结实簇新的大木屋是近年修筑的。树屋垂下柔韧藤蔓拧成的粗绳，这里的居民显然是靠这些粗绳做梯上下树屋。

　　泷源宓在林中一棵巨树下停住，这树上的树屋比周围其他的树屋都大，且有一个异常宽敞的平台。唐渊渊见他不走了便不再四顾，停下脚步询问地望向他。

　　“能上得去吗？”泷源宓抽出笛子指了指从树屋垂下的粗藤蔓，微笑地望向她。

　　藤蔓粗糙结实，并不滑手，但若要顺利攀缘而上，一是臂力要能轻易牵引身体向上，二是知道如何施力动作，若这两点不都满足，除非轻功出众，要上树屋去并非易事。

　　此时让她暴露轻功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走上前扶住藤蔓，扯了扯，感受了下反作用力。

　　“若是不能……”泷源宓开口，忽而又止。

　　男装少女身手灵活敏捷如穿云之雀，在半人粗的藤蔓盘旋而上，很快跳上树屋前的宽敞平台。她拍了拍衣裤上的皱褶，在高处俯下身看他，嘴角有一丝笑意，眼睛灿若明星。

　　“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