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如是我闻》酒中笑醉仙

5、第四章 蟾之瘤

　　玉蟾使乌琳妙想要堕掉腹中蛊胎。

　　蛊婆告诉她，蛊力衰弱正是因为她不慎怀孕。数百年难见的蛊人怀孕，蛊胎竟会吸取大量力量使母体衰弱直至出生为止，这是身为蛊人的乌琳妙也未曾料到的。

　　这蛊胎未来将会有多么强大，应该是整个五毒教多数人喜闻乐见的。可她如今与未来的地位完全掌握在左长老手中，这胎儿的父亲百该千该，万万不该是那与左长老水火不容的右长老，一旦她怀有右长老的孩子的事为左长老所知，她的处境将不堪设想。

　　这胎儿不可留下。

　　可是……心中浮现右长老高大的身影，她又踌躇了——若是没有这层层阻挠的现实，她也想与情郎长相厮守，共育儿女。

　　蛊婆是她万般推崇信赖的隐元会——她只对泷源宓说那金水镇唐老板——介绍的人，但胎儿的父亲是何人她自然不与蛊婆说。她只是许下重赏厚赐，让蛊婆安心住在教中，等她做好是否留下胎儿的决定，而蛊婆只需为她保守秘密、排难解忧。

　　蛊婆的孙子在殿外喊叫之时，蛊婆紧张出殿的模样让她心中一动，决定将这高明的蛊婆纳入手下，当下便示意侍女银铃跟出去，借机给那少年下了自己的子蛊——这十分容易，银铃手段熟练，借机触碰那少年即可。

　　年纪大了的人命不久矣，世上最重要的不就是自己的儿孙吗？这蛊婆孤苦伶仃，只有这唯一的孙子，用他作为要挟，实在妙极。

　　乌琳妙脸颊凹陷，苍白的唇虚弱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无论如何，她需要与右长老见一面。这胎儿是让它长大成人……还是堕掉，总是要先让他知道的。

　　“银铃，你去告诉右长老，乌琳妙请他于明日午夜圣兽潭一叙。”

　　银铃轻声应下，转身走进浓浓的夜色中。

　　子母蛊者，子与母者同生共死也。数百年前，是养蛊女子控制心爱之人所用。流传至今，子母蛊的作用再没有如传说那般梦幻缱绻。它常为上位者用于控制属下。当生死与他人同系一线，必然忠心不二。

　　唐渊渊耳聪至极，当时察觉那侍女银铃异常动作不过瞬息之间。但她不仅毫无反抗，任由银铃将米粒大小的子蛊放在她的头发上，还维持天真感激地笑。

　　子蛊在乌黑的发丝间畅然游走，在银铃暗藏得意的目光中钻入唐渊渊颈后的皮肤。可银铃不知，在她转身那刹那，子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大人，五毒教中养蛊之人手段百般，为妨意外之祸，请饮下此药，十日之内，百蛊莫侵。

　　易容前喝下的那药苦涩难咽，但确实不是凡物。唐渊渊在泷源宓怀中佯装昏迷，长睫掩盖了眼底嘲弄的寒意。

　　五毒教中势力之争她本无插手必要，但她向来驭下不利，而她手下的赤鸢向来睚眦必报，便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赤鸢纵使隐身黑暗之中，仍单膝跪地——谢大人恕罪。

　　灵蛇殿离玉蟾殿并不远，守夜的几名灵蛇护卫在陡峭春寒之中恨不能再回冬眠之日，这时见灵蛇使大人抱了个人回来，各自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八卦之火倒是驱走周身寒冷。

　　泷源宓倒并非心怀不轨，抱着人在偏殿寝屋安顿下，便收回双蛇，手持银针三五两下将人给弄醒了。然后他毫不避讳地端坐在床边圆凳，手中银笛翻分，十指灵巧至极，一双紫眸却只看她。

　　“你这般大了，对外又是以男装示人，我不知缘由，也未随意告知他人。不过既然如此，你不便跟你阿婆一同住在玉蟾殿。玉蟾使与我向来交好，见我这里偏殿空着，将你托付于我，你便安心住下。白日不可随意走动，若是无聊，可等我空暇时带你在五毒岭游玩。”

　　“嗯。”

　　唐渊渊受银针刺激，顺势睁开眼睛，听闻此番交待并不发表更多意见，看了他一眼后，视线便不再停留，只是转着眼珠，似是寻找着什么。

　　“你可是在找它们？”

　　泷源宓见她对自己爱理不理，心中生起捉弄念头，抬手吹奏灵蛇引，两条纠缠的玄苍双蛇随之出现，蛇身之巨，偌大的偏殿寝屋顿时竟显得拥挤起来！

　　苍蛇方才被收回时十二分的念念不舍，此时被召唤出来，自是欢欣鼓舞，迫不及待地要凑近唐渊渊。鉴于方才人被自己吓晕了，苍蛇只得小心翼翼地用冰凉的信子舔触了触少女的手指，不敢再放肆。

　　唐渊渊这次倒是出人意料地淡定——晕倒不过是权宜之计，制造不在场证明她向来驾轻就熟——方才大概是经历屋子被烧的巨大打击，突然见巨蛇凑近才受到了惊吓。

　　“你叫什么名字？喜欢我？”

　　她抬手抚了抚苍蛇雪白的大脑袋，轻声问到。苍蛇惊喜，头身一立，差点把唐渊渊的手给甩出去，好在泷源宓将银笛一抛收回腰后，伸手一按，覆在她手上，稳住了苍蛇的动作。

　　宓大人，快告诉她！我的名字叫苍！我要她做我的主人！

　　那白色巨蛇的蛇身还绞在玄蛇身上，只得探出尾尖猛戳泷源宓的脚背，漆黑的小眼睛闪动着祈求的亮光。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泷源宓脚背被戳得发麻，仍不动如山。

　　“是我先问的。”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过来，也是四平八稳。

　　“它叫苍，是个喜欢人类女子的好色之徒。”

　　或许是逗弄这迫不及待要认别人为主的白眼狼，又或许是是不愿让苍蛇向不明人品的人轻易认主，泷源宓手臂放在石桌上，指尖点着下巴，另一只手中用力按着无力辩白、急得以头抢地的无辜苍蛇，面色不改，慵懒诌道。

　　冷静点。存在感稀薄的玄蛇这时长尾一勾，抚了抚苍蛇下颌，后者顿时柔顺下来。

　　“原来如此。”

　　唐渊渊从泷源宓手下不动声色抽回手去，不顾苍蛇百般委屈、险些落下泪来的神情——人蛇相差远矣，她未曾习得驭兽之术，实是不知苍蛇的反应表达了什么。她将手缩回被子里，闭上眼不说话了。

　　泷源宓也不急于言语只是看着她，颇有“你不说话，我便不走”的架势。感受到这并不锐利，却着实逼人的视线，她睫毛抖了抖，含糊道：

　　“……我困了。”

　　“嗯。”

　　“……阿颜。”

　　“这天也快亮了，阿颜先休息吧。今日我若有空，便带你出去转一圈。”

　　这客人向主人下了逐客令，泷源宓心中也不郁气，笑了笑便收回灵蛇，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