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63、第 63 章

　　余光恰撞见云生的样子，有血液猛然冲上头顶，我血红了眼睛厉声道：“拿你们四个换我一个，你觉得值是吧？要逃也不是现在。”我再搭了两箭，顺手将剩下的全部钉在车厢壁上，我将宁北的身子微挪开点儿，嘴里发出从未听过的声音：“你们往两边挪点儿位置给我。”

　　他们自是习惯服从命令的人，此时却不理会我的呼喝，只等着宁北的意思。我死死的握住宁北的肩膀，双眼恶狠狠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宁北，让我试试，有他们替我挡箭，我会是安全的，若不这样，咱们迟早都得死。”

　　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那些人能同时射死马儿和云生，肯定是占了好的位置，他们使剑，如何能对他们构成威胁，只有我手中的箭能解了如今的围，还他们一线生机。他看了看坚定的拦截箭矢的两人，低沉着声音道：“听她的。”

　　我朝他露出坚定的一笑，继而转身朝门口的两人：“听我口令，我数到三，你们各往旁边一小步。”

　　我前弓着身子准备好往前，手中的弓弦已拉到最满，这柄爹爹做与我练着玩的弓箭又一次能了可以救我命的武器，或许正是爹娘在天看着呢！

　　这时有他们为我拦了箭，我无须用一箭瞄准飞来的箭矢，只是他们藏的位置好，常常两前齐发只能中其一，甚至一箭不中，我不敢如此浪费，只得换作一弦一箭，尽管如此，箭囊还是很快空了，他们那边伤亡也很惨重，但看飞来箭数，应当还有三四人。

　　我正着急，宁北自后面点点我，两支带血的箭头被他握在手中，我瞧着他腿上喷涌的血差点晕了过去，他拿手扶了我一把：“杀了他们，用他们的箭。”

　　望着他紧毅的目光，我平复了心绪接过箭头，是的，用他们的箭杀了他们，我稳了稳心神，再一次搭弓而起，左边草动，泛着寒光的箭头露出一点，我一松手，染血的箭如长虹般扎进草中，我知道那人完了。

　　最终他们是死绝了还是逃了我已无法知晓，我拿了药给宁北敷上，再妥当的包扎好，幸而药箱还在，他会没事的。可是云生，我不敢再看他倒在车上的身子一眼，深怕再看便一辈子忘不掉了。

　　那样年轻的生命，前一刻还为着一个敷衍的承诺而欢呼……我觉得嗓子似乎被卡了东西，扼得难受，因紧张而被压制着的感觉此时变本加厉的冲击着我的脑子，撞得人恨不得能晕过去。

　　宁北担忧的唤我，我木着脸朝他微微扯了扯脸上的肌肉，那只是个动作，与情绪没有任何关系。

　　阿松哥来得出奇的快，他骑着那匹乌棕的大马跑在最前面，待看见颓然的马车和呆坐于地的我们，他顾不得勒住马绳降了速度已一步跳了下来，他走到我跟前担心的唤了声“小七”，我仰着头对他笑，笑着笑着已流泪满面。

　　他一把将我抱进怀里，直到触碰到他温暖的身体，挨上他带着熟悉味道的衣服，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不停的拍着我背抚着我的头发讲“没事了没事了”，可我却怎么都停不下来一直放声大哭起来，仿佛我还是在爹爹的怀抱里，只要我哭云生就能回来。

　　后面赶来的人将他们三个扶回车上，重新套了马，他轻轻的抱着我往车上走，我惊恐的拽住他的衣服死命摇头：“不，不，不……”

　　他停下脚步看了看马车上的人：“你们先回吧，我再带她跟上。”

　　大牛立即反对：“不行，他们这群人明显是来打粮草主意的，打劫不成这才误伤了小七他们，你自己走太危险了，无论如何都不行。”

　　瘦狗儿亦是不赞同：“小七怕是吓坏了，不若你抱了她上车，上了车就好了。”

　　阿松哥还未答，我拼命叫起来：“不上车，不许上车，不许……”

　　阿松哥将头抵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不上车，不上车，小七听话，我们不上车。”

　　瘦狗儿似作了什么动作，我知道他们想把我弄上车带回去，早不管他是什么主意，挣扎着就要跳下地逃走，阿松哥紧紧的抱着我：“小七不怕，我们骑马回去，嗯？就像我来接你那样骑马回去，好不好！”

　　我应该是点了头，他小心的将我扶上马背，自己纵向一跃跳到我身后，他的双臂安然的环着我，胸膛传来温暖的温度，我迷迷糊糊的靠在他怀里左倒右晃，他小心的护着我驱着马儿慢跑。

　　整个队伍因为我们马而慢了下来，可又有谁在意呢！云生的尸首被他们稍裹了放在车尾，我瞧见那帘下露出的双脚犹自晃荡在空中，仿如他还活着。

　　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儿，我顾不得是在哪儿张口哇的吐了出来。宁南立即帮着阿生哥扶我下马，我蹲在路旁边吐边哭，脑中不断闪过云生睁大的眼和未散去的笑,直到晕了过去。

　　萧城的紧张气氛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暗双黑果然还是不会放过位置尤其重要的萧城。阿松哥带人去接的粮草幸而未被那些杀手毁掉，大营的人已经不再轻易上山采药，而是全副精力投入到操练之中。

　　我因为云生的事浑浑噩噩的缩在房里好些天不曾出门，阿松哥近来该是很忙的，偶尔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我能感觉到他在我床边的守侯。

　　奕梨的肚子渐渐显出来，这天阳光正好，她挎着篮子捧着碗香香的面条寻到我房里：“小七，快起来吃面了，这可是东浔特地传信回来让我煮的。”

　　我有些恍神的看着她，她温柔的将我引到桌边：“今天是你生辰，可不许不痛快。”

　　哦，是了，今天九月初十，我都十七了呢！大哥不是很忙吗，他竟然还记得！

　　奕梨将篮子放到桌上慢慢从里面拿出各式各样的礼物，哥哥们的，她的，阿松哥的，佳人的，还有军营里一帮爷们送的各样奇怪的东西。我一个个拿过那些礼物慢慢把玩，明明都不是多名贵的，却觉得特别沉甸甸的。

　　大牛那么粗犷的人，怕是第一次送女孩儿礼物吧，竟然选了柄大刀，哪有女孩儿会喜欢大刀的呀！还画那么个丑人儿在上面，我由衷的笑出声来。

　　奕梨接过我手中的刀柔声道：“吃面吧，愿我们小七长长久久，岁岁平安！”

　　我咬着下唇克制住不掉出眼泪来，嗯了一声抱着面碗大口大口吃起来，距上次被拦路偷袭已经有好几日了，这仿佛才是我正经吃的第一次东西，我将面碗吃了个底朝天，那面的味道同二姑家吃那碗格外相似。

　　“还有吗？”我擦着嘴角问奕梨，她有些惊讶，随即开心的笑道：“有，有，你要吃我就去给你煮。”她起身就要往厨房走，我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一起去吧，我也煮你一碗，给你尝尝娘自创的燃面。”

　　她显得特别开心，夸张的睁着杏圆的眼：“燃面？是会烧起来吗？”

　　我故作神秘：“一会你就知道了。”

　　外面的阳光真的是好，院里的梨树早换了副衣裳，原来是秋天了呢！

　　那天我跟奕梨一进猫在厨房煮了各式的面条，自己吃不完又做了可以带走的让下人快马送去军营，直到累得精疲力竭才好好的洗漱完安心的睡了一觉，那是我几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次日，我收拾了药箱和刀剑早早去寻阿松哥，恰好他正准备出门，见我的行装打扮，他微微吃惊又有些欣喜：“小七，你好啦？”

　　我咧着嘴狠狠嗯了一声：“好了，你是骑马还是坐车，带我一起去吧，上次的药方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军医阿伯呢！”

　　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倒过几分欢快，接过我肩上的药箱爽朗喝道：“走吧！我带你骑马跑一回！”他先扶了我上马，自己稳稳落在后面：“可坐稳了？”

　　我点点头，他喝了一声，马儿扬蹄小跑起来，风从前面来，吹得人懒洋洋的，他在我身后，让人倍感安心。

　　刚到军营，碰巧又是宁南守岗，他见我坐在马上，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阿松，这回我可扶得她下马？”

　　我坐在马上咯咯笑得欢快，阿松哥翻下马照准宁南就是一脚，被宁南轻巧的躲开了，他语中带笑凶巴巴道：“轮得到你扶？哼，看好你的门儿！”

　　宁南隔着老远嬉皮笑脸道：“是，小七的手只有您老扶得，小的明白。”

　　我将少情往他怀里一丢：“不用扶，我自己下！”

　　宁南接住剑细细打量了番，不由哀叹：“我说小七，你还让不让人活啦，一手箭躲得比向老将军都准，还背着这么好的长剑和匕首，真是羡慕死人了。”

　　我拍拍屁股走到他跟前：“你若拨得出这少情，我便送予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