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61、第 61 章

　　我同阿松哥慢吞吞的步行回去，将军府外已挂上了红红的灯笼，林君扬月白的衣衫在灯笼红光下微微泛着暖意，阿松哥朝他行了一礼对我笑笑独自先进去了，我本想随他一起进去，他却握住我的手臂示意我留下，然后转身潇洒的走了。

　　“小七，再陪我赏次月可好？”林君扬如是说。

　　我静默着随他走到院中，他刚想来牵我，我已一提气跃上房顶找了位置坐好，他随后跟着上来坐在我身边：“还记得你跟我讲那个故事吗？我只是不希望天下掌握在如那王母般的人手里，而后宫亦变成前朝的争夺地，权力这东西威力太大，很容易次一个人变得自己都不认识，那时我虽未听过你的故事，却也是想着同样的道理。小七，我并非贪恋那个位置，只是想为天下，为皇宫可怜的女人和孩子做些事情，终结他们悲惨的命运。”

　　他一口气讲完心中的想法停下来似等我的答案，我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心绪平静的反问：“你要如何终结，哪怕你选择只娶一人，但你能保你的儿子、孙子亦如此？那个位置太高，要考虑的太多，有时候娶个女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另外大费周折，这样的道理你现在不是已经懂了吗？既然避免不了后宫的格局，如何解除她们的痛苦，如何以你一已这力解救你想救的诸多人？”

　　他一时哑然，这些其实是娘与我说过的故事里的道理，那时我并不明白，现在却体会的深刻，眼下的世道，错的并非皇帝或者百姓，错的是比人更巨大的格局，哪怕权大如皇帝，亦是无能为力。

　　今夜注意无法安眠，月光下林君扬受伤的神情久久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他的想法没有错，只是我做不到那般无私的去支持。

　　第二天一早，三位哥哥终于姗姗来迟，我高兴的做了一大桌子菜，四哥举着筷子东尝尝西试试，终究没挑出点毛病来：“七丫头，没想到大半年不见，你这手艺倒进步不少啊！”

　　我得意的扬扬手中的汤匙：“必须的，娘留下的菜谱都快给我翻烂了。”

　　他捧着碗一口气将汤给干了复递给我：“娘还留了菜谱？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帮他加了满满一碗：“你们只顾着淘爹爹的功夫，哪顾得上菜谱这种东西。”

　　他想想觉得有理便不再言语，只不停的夹菜吃饭唱汤，奕梨隔着大哥朝我探过头来：“小七，回头你也教教我娘的手艺！”

　　我拍拍胸脯豪迈道：“没问题！”余当越过大哥，却不知他为何瞬间湿润了眼角。

　　喜宴办得格外热闹，素来穿白的大哥一身吉服是我们不曾见过的英挺，来的基本都是军中之人，自是豪爽痛快，大哥亦没半点拿捏的来者不拒，哥哥们并阿松哥都上了场帮忙，一时间酒瓶横飞，豪畅非凡。

　　我怕房中的奕梨饿着，悄悄拿了点心摸进房里，喜娘急得直把我往外赶，好说歹说半天她才稍稍让了步。我将点心塞进奕梨手中：“吃两口垫垫肚子吧，你都饿一天了。”

　　奕梨隔着喜帕寻我的手，然后将点心全部还给我：“我不吃，饿就饿点，不过一天的事情。”

　　我急道：“有吃的为何要饿着，这不自找罪受呢嘛！”

　　喜娘一边搭腔：“姑娘你有所不懂，咱萧城的习俗，若相公没允，娶亲当天新娘子是不能吃东西的，目的就是为着饿新娘子，立了夫威，新妇进了婆家才听话，才不会越过相公去。”

　　我往喜床边一坐，吓得喜娘赶紧来扯我，她见我实在不守规矩得很，偏又赶不走，只好寻了张凳子安排我坐下，免得坏了更多规矩。我哪肯听她摆布，捧着点心又凑回奕梨身边：“什么破道理，媳妇是娶来疼的，相公才是要听话的，这才是我季家的道理，你拿着吃，季东浔要敢说半个字，我让他上娘跟前跪着去。”

　　奕梨仍是推了回来：“小七，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是我自己愿意饿的，浔哥四处奔波太累了，我不想他操心，哪怕只是个彩头，讨了也比没讨的好，若他懂得疼我，讨了这彩头他亦会疼我的。饿了今天，我心里踏实。”

　　喜娘闻言，颇为赞赏的看着喜床上的奕梨。

　　我实在拿她没辙，只得讪讪的退出新房，大哥娶了奕梨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不能劝房里那个，便只好早灌倒房外那个。我抱着两坛酒挤进到大哥身旁，左手一挥将其中一坛塞进他手里：“大哥，来，小七敬你，祝你跟嫂子百年好合，早点给我生个小侄子。”

　　他笑着喝了声好，一掌拍开坛口猛灌了一口，我亦陪了一口，旁人正在将我挤走，我拿出扎马的劲儿稳住不动，朝身后的人喝了一声：“急什么，我还没敬完呢！”转头再面向大哥道：“按照季家的家训，妹妹预祝大哥天天能听到嫂子的训导，日日为嫂子快乐而操劳，时时不忘娘子的爱好，干！”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大哥只是微微上扬了嘴角拿着坛子与我一碰：“好，妹妹敬的酒，必须干！”

　　我们仰头咕噜咕噜灌着，趁着换气的空档，我贴到他身边轻声道：“你早些醉，回去记得带两块点心，不然阿梨得饿着肚子。”

　　他看着我，像极了爹爹的眼睛里满含欣慰和赞许，我丢了空坛子往外走，整整一坛子酒，喝得又猛，这会儿酒劲儿上了头，步子都禁不住飘起来。

　　阿松哥远远看见了我的醉态，他刚想过来，一帮子人早将他拎了回去，我对他嘿嘿傻笑了两声，摇着软绵绵的手示意我没醉，脚下一歪却是要扑倒在地。

　　身后有人及时接住我正倒下的身体，我半眯着迷蒙的眼去瞧他，不由呵呵笑起来：“杨君，你怎么倒立着啊？”接着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头痛欲裂的醒来便见奕梨守在我床前，她乌黑的长发已挽到头上梳成发髻，别有一番意味。

　　“阿奕，哦，不，应该叫嫂子了，你怎么在这里？昨天你大婚，今天你不是应该跟大哥在一起吗？”我半摇头重重的头忍不住呻/吟。

　　她拧了帕子替我擦脸：“你个小醉猫儿，还知道是我大婚呀，我还以为新娘子是你呢，喝得这么卖力！”

　　好久没人替我擦过脸了，还挺不习惯的，我半躲着她的手滚到床里面嘻笑道：“万年没得一个机会能灌到大哥的，只有昨晚他会痛快的喝嘛，怎能错过呢！”

　　她不死心的将我抓出来硬是净了脸，她回身拧帕子，口里却是一声叹息：“小七，你不必为着我饿特意如此，不过多饿一会有什么要紧的，你醉成这样头疼了吧！”

　　我软塌塌的趴在床上懒得动弹：“谁说不要紧，我们季家的女人都是最精贵的，哪能随便拿来饿呢！”

　　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声音都有些变了，站了老久才走回床边抱住我：“有你这样的家人，我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由着她抱着，脑子里还是一跳一跳的疼，还真不知道唱醉了原来是这感觉。

　　“我说怎么半天没见人回来，原来才刚过了门儿便不要我这相公改寻新欢了。”大哥半不正经的晃着手中的扇子走进门来，后面依次跟着三位哥哥，奕梨小心的将我放回枕头上，红着脸嗔怪的瞧了眼大哥，仍是起身走到他身边去了。

　　“怎么你们都没事儿啊，明明比我喝得多呀！”我不服气的报怨。

　　二哥过来捏开我的嘴塞了粒黑乎乎的药丸，顿时苦得我吐着舌头直哈气，一张脸早皱成了包子：“这什么呀，苦死啦！”

　　四哥忍不住乐开了，连三哥那冰块做的嘴角都轻微的往上扬了扬，二哥轻敲了我额头斥道：“知道苦了吧，让你没酒量还瞎长胆量。”

　　我嘟着嘴满脸不服，二哥拿出我的手腕号了号脉搏，终究放心的塞回被子里：“身体倒好得跟牛似的，我这便也放心的走了。”

　　怎么就要走，我急急的拉住他：“什么嘛，前天刚到今天就走，皇帝老儿也没你忙，你到底在忙什么？好歹多留两天嘛！”

　　他轻易的脱开我的桎梏退回几位哥哥中间：“正因为我们忙你才能得闲，还好意思说，嗯？”

　　我不依，就想坐起来，却不想酒劲儿未过，头还晕着，这一起猛了更支持不住的落回床上，奕梨忙赶过来，三哥却凉凉道：“啰嗦这么多作甚，不过是来跟她知会一声的，我们走便是了。”

　　他这意思，他们都要走啊，我更急了，奈何身体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耍起赖皮来：“怎么这样啊，还都走，还是不是季家的人啦！你们都不关心关心我在萧城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有没有衣服穿，有没有想你们。”

　　三哥冷着眼搁我身上瞟了瞟：“长得一肥二胖的，前面的问题还看不出来？至于最后一条，你想不想干我们何事？”

　　从来只道三哥人冷，没想到舌头更冷，我被他气得够呛，只拿话来堵他：“没良心的三哥，给你嚣张，看我见了佳人姐如何商量着收拾你。”

　　他万年不动的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嘴下却不肯半点吃亏：“见了她又如何，我会怕你不成？”

　　我得意的嘻嘻笑道：“你是不怕我，可你不怕佳人姐？”

　　他冷哼一声：“怕不怕也是我的人，干卿底事？”

　　我被狠狠噎住了，连三位哥哥都不可置信的转眼望着他，三哥不大自然的抿了抿嘴：“你们慢慢婆妈，我出去等你们。”说罢，甩着他藏青的袍子大步走了。

　　大哥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老三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啊！”

　　四哥过来在我头上拍了拍：“小七干得好，罔顾我一路旁敲侧击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你这一激倒自个儿说了实话，改天四哥带好东西赏你。”他火红的身影一闪，追着三哥也消失在屋里。

　　二哥以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眉眼间净是笑意：“丫头好生养着，这几瓶糖豆子匀着点儿吃，下次再给你带新的。”他往桌上放了几个小瓶子，优哉游哉的也走了。

　　这几个家伙，全没给我反抗的机会就这么跑了？不过看样子三哥有得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