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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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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孙云言发现自己终于又能看清东西了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景象既不是祖州也不是榣山幻境，而是……
明明从未亲自来到过，但他知道这里是何处。
悭臾虽然不亲自出手，却把他送到了蓬莱。
……希望延枚和向天笑修好船之后发现他不见了不要太着急，要是他们在找自己途中也进入了幻境，悭臾大概会给他们解释，就算没有……寻了一段时间后实在找不到，他们也就回去了。
此刻，他站在山顶之上，俯视满目蓬莱遗址，断壁残垣。
当真是奇异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来到，却对面前的一切都熟悉到极致，孙云言甚至能将眼底那些腐朽多年的废墟，在脑海中还原成梦境中见过的人间仙境。
慢慢转过身，看见的是一座白色宫殿，与其他建筑遗址相比，显得保存极为完好。
孙云言把泛着金芒的龙鳞揣进怀里，接着深深提了一口气，举步走进宫殿的大门。
……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白衣青年与清秀少年牵手并行在同一座宫殿内，少年忽然停下脚步。
“阿澈，你要带我去哪儿？”
青年回头看着他，温柔一笑：“巽芳还不准备让你姐姐知道？”
“呃。”
“阿澈，我、我先跟你说个事啊……”少年一步道也不肯挪动，揪着自己袖口纠结道：“但是你千万别生气……”
“其实，姐早就知道我对你……她还天天给我劝我直接推了你来着，只是我没敢……”
青年听着他的话，忽然失笑出声，上前将对方揽在怀里，低头在他耳畔轻生道：“当真，不后悔？”
少年脸埋在白衣青年颈窝处，闻言使劲摇头：“我不后悔。”
“我永远都不后悔。”
…………
……
漂浮在半空的玉玦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孙云言睁开眼，欧阳少恭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微笑一如记忆中温和沉静。
“云言怎能又一次，不声不响地离开？”
“不过还好，你最终还是会乖乖回到我身边。”
孙云言默然在他身前五步远处站定，一言不发。
反是欧阳少恭上前几步拉近两人距离，轻轻环住肩膀让他转过身，面向宫殿外。
“云言对此处的景色，可还喜欢？”
孙云言垂下头，吐出两字：“蓬莱。”
欧阳少恭站在他身后低笑一声，修长手指自宽松袖口探入，轻轻按揉着他手腕上还没完全消退的青紫勒痕：“是晴雪告诉你的。”
其实并不是。
伤痕被触碰间带着轻微的刺痛，孙云言的手掌慢慢攥紧成拳，身体一动不动。
“只是她却无法告诉你，这里，原本是你我的乐土。”
“很快，一切就要结束，待到取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欧阳少恭气息微凝，接着轻笑道：“没想到云言比我还着急，倒是自行把贵客带来了。”
听他说了半天就这句听不懂，孙云言侧过头表示疑问，却忽然看见几道人影出现在宫殿门口，当即惊道：“百里少侠……”
进来的几人，为首的正是百里屠苏。
而对面那些人看见他亦是惊讶，风晴雪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云言？！云言明明应该在天墉城的啊，难道我那时候刚走，他就又被抓回去了！？”
早在他们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之前，欧阳少恭便早已松开他站开几步，此时则面带微笑温声道：“晴雪此言差矣。”
“为让百里少侠按时赴约，将你带走是我的不对，不过那些时日在下自认待你不薄，反倒是晴雪……招呼都未打一声，便不由分说将云言带出。”
方兰生立刻反驳：“你把云言和晴雪抓走关起来，他们凭什么不能逃！”
欧阳少恭勾起唇角，却不搭理他，依然对风晴雪道：
“那时，晴雪可曾问过他是否愿意随你离开？而如今云言出现在此，为何便一定是在下将他抓走，而不是他主动回来？”
风晴雪立刻摇头：“不可能，你把他弄得满身是伤，连天墉城的人都治不好，云言不能留在你身边。”
方兰生则一个劲招呼着：“云言你不用怕他，快过来。”
欧阳少恭听了，侧头看着他微笑。
“云言怕我？”
……
害怕？
怎会。
第一次，甩开了他伸来的手，是因为得知对方的目的。
第二次，慌不择路离开他逃往南疆，是无论如何不希望那两人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第三次，对他显露敌意，针锋相对，只因身后孙月言的安危，让自己绝对无法退让。
第四次……
孙云言隐隐有种感觉，此番做出的选择，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之间早已决裂，孙月言已经平安无事，战斗最终的结果已非他能控制，站在哪一边对战局的影响基本为零。
所以这一次，他终于再也不用为理智压制，终于能够遵从自己的本心，走向真正心之所向。
面前是一路同行伙伴焦急的面容，身侧则是杏黄长衫与熟悉的气息。
孙云言半阖上眼，低头勾起了唇角。
“抱歉。”
是对方兰生说的。
而对方似乎会错了意，喜上眉梢刚向他伸出手，孙云言却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留下。”
欧阳少恭亦回身看着他。
孙云言望着那双漆黑眼眸，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听见。
“……直到最后。”
对面众人皆满面不可置信，欧阳少恭微笑。
“既然诸位都听到云言所说，百里少侠，是否可以开始谈你我的‘正事’了？”
百里屠苏面色冷峻，明知自身寿命将尽，眼中却没有丝毫动摇。
“我会将魂魄交给你，放了其他人，太子长琴之事与他们无关。”
欧阳少恭失笑，眼中尽是讽刺：“百里屠苏，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提条件的资格？”
“玉横现就在此处，只要你身死，我便可即可拿到魂魄，你连以死要挟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他们……”一双狭长凤眸盛着笑意微微眯起，他似是看到什么好笑之事般摇头：“在下渡魂多次记忆早已不全，只得留下些事物作以指向，焦冥不死不灭，便是最好的选择。”
“诸位给予我的回忆，在下珍惜的紧，若是忘却岂不可惜，何况你们与云言亦是交好，倒不如化为焦冥永远留下，免得他觉得无聊。”
孙云言张嘴想说话，然而百里屠苏早一步冷然拔剑，眼瞳染上煞气血红。
“哦？”
欧阳少恭见此敛眸挑眉，周身亦带了几分战意：“那么便有请百里少侠，让我见识一番焚寂之剑的无匹力量！”
说着，他抬袖向侧面一扫，以一道无形气劲将孙云言轻轻推出战圈，接着在他周身布下结界以防被误伤，同时也把孙云言关在这方寸之地，让他寸步难移。
孙云言在障壁上咚咚砸了两下，然而除了手疼之外没别的结果，张嘴喊两嗓子，结果连声音都隔绝了，他能听见外面，外面却听不到他。
“欧阳少恭你混蛋特么放我出去！”
以为他几岁？他会那么不自量力地在他们火拼的时候冲出去凑热闹？开什么玩笑！
孙云言气愤无比使劲踹了结界一脚，随即被反弹回的力道震的摔在了地上。
欧阳少恭注意到异动，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方兰生冷哼：“你把云言关起来做什么，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卑鄙，趁你跟木头脸打的时候偷袭他？”
欧阳少恭微笑不答，周身忽然金芒流转，光芒褪尽后装束已变为一身金色战甲，身后竟还长出一双如同融化了的黄金铸造的羽翼。
长发尽数披散，飞扬在身后翩然绝尘，孙云言看到他的侧脸上一道灰色纹印渐渐蔓延至额角，显得那张清俊的面容平添几分妖异。
那双羽翼一抖，对方整个人便升至半空，如同远古的神明俯视凡间众生。
孙云言整个人扑在结界上使劲抬头看，内心惊涛骇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我了个草的居然真的能飞！他以为那翅膀是装饰来着！
混蛋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百里屠苏，你如今进境确实远超乎我的想象，除去焚寂邪力，体内更有其他几股力量交织，想必另有奇遇……不错，当真不错。”
他冷笑，挥袖一道力劲击向百里屠苏，将其击退数步，百里屠苏踉跄一下半跪在地，怀中掉出一枚黑色带绿纹的龙鳞。
孙云言看见了顿时一愣，立刻掏出自己那片金鳞，一对照发现除了颜色完全一模一样。
那条龙有见个人就拔自己鳞片送人家的习惯？不过悭臾明明是黑龙，百里屠苏那片一看就是它身上的，自己这个算什么玩意？
“百里少侠，请站起来，我们再重新比过。”
而百里屠苏受了那一击似乎后劲颇重，喘息良久也没能平息，更别提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地上那片黑色的龙鳞忽然泛起荧荧光芒。
欧阳少恭目光落在它上，神情顿时变了。
“黑鳞……绿纹……那是……”
这时百里屠苏已经站了起来，走上前一言不发捡起龙鳞，举到对方面前。
“太子长琴，你可还记得……悭臾。”
欧阳少恭蹙眉按住额角，眸中闪过一丝迷惘。
“天界战龙悭臾，曾经是榣山水湄边的一只水虺。”
他闭上了眼。
“榣山……悭臾……”
“龙鳞……你从何处得来？”
百里屠苏垂眸：“去祖州之时，见到一处同榣山风貌全然相同之地，悭臾……就在那沉睡。”
“悭臾依然等待着自己的挚友，等待着太子长琴，不是我，是你。”
欧阳少恭似乎已经听不进去他后面的话，眉头紧蹙，混乱缺失的远古记忆在此刻尽数浮现，将他几乎吞没。
“悭臾……不周山……祝融……天柱倾塌……”
他似乎沉浸回忆之中，对百里屠苏等人皆是不理不睬。
百里屠苏见他这副模样，也有点发愣，却见尹千觞一挥重剑，二话不说朝欧阳少恭攻去。
“他迷失在太古记忆里，快点趁机会打败他，否则等他清醒再无良机！”
虽然趁人之危为人不齿，但此时为了打败欧阳少恭，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得放下那点顾虑，纷纷祭出武器。
只有防护罩里的孙云言急成了热锅蚂蚁，对着结界拳打脚踢。
他的确不想看着欧阳少恭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更不想他因为看见一片龙鳞就完全放弃了抵抗，跟个木桩一样等在那任人揍！
而欧阳少恭也不知想着什么，面对百里屠苏他们的攻击竟真的毫不还手，只是凭借周身散布的灵力化解攻击，或是干脆直接挨下。
当他身后一侧的翅膀被一道焚寂剑气生生击穿，整个人再不能悬浮在空中落在地面时，孙云言直接炸了。
“混蛋快点醒醒不行啊！不就是个龙鳞吗！你要的话老子也有啊！”
他如何不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喊，对方也不会听见，只是正因如此，有些原本绝不能说出口的东西也都肆无忌惮地一股脑冒出。
“现在想不起来就不能等会儿再想！你丫都快让人给打死了！”
“……你以前的事我大概都已经知道了，大不了老子帮你想。”
“虽然也知道不可能……有时候想过如果你能就此打住，我也得到了巽芳的记忆……想要他回来，你一句话就可以了。”
“反正，琴川也不可能回得去了，爹娘肯定不会接受我变成现在这模样，也绝对不能让月言知道……”
……
这回，我真的就如你所愿，把什么都放弃了。
你高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