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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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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初七之后，孙云言独自向船厂前行。
向天笑和延枚俩人看见他惊喜不已，还以为上次那群大部队都来了，却只见他一人，不由问起百里屠苏他们的去向。
孙云言支支吾吾地解释，想着有些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最后只含糊不清地说了他们现在在海外，希望得到帮助前去跟他们会合。
听闻是百里屠苏等人的事，向天笑一口答应，当下就和延枚前去打点船厂事务，当天下午便把沦波舟重新准备了出来，三人上船出发。
有了上次出海的经验加上两兄弟对船的改造完善，沦波舟前行的速度提升了不少，最关键的是这次没有雷云之海的漩涡，风平浪静半日之后，延枚说已经离祖州不远了，到达祖州之后便改北上航行，这么下去没多久就能到达蓬莱。
结果他话音还没落，船身猛然震动了起来，片刻之后恢复平静，接着向天笑面色凝重出现在俩人面前，对延枚道：“弟，船被海底暗漩刮了一下，侧面快漏水了，到祖州得靠岸。”
孙云言一惊：“那得多久才能再出发？”
“还不知道，得看看受损情况，短了几个时辰，长了几天都可能。”
最终他们只能上浮到海面，在祖州靠了岸。
向天笑和延枚立刻赶忙开工修理受损的沦波舟，孙云言在一边干看着着急，深知自己过去也是帮倒忙，更不能出声催促反而分散了那两人的精力，只能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时延枚忽然探出脑袋：“孙公子……”
孙云言瞬间两眼放光：“修好了？”
延枚面带歉意苦笑摇头，接着道：“沦波舟受损比想象还严重，恐怕一时半会儿实在没办法……”
“你在这里一直看着，弄得我和哥都有点紧张，只怕进度还会延后……要不你先去别处转转，船一修好我就放信号告诉你。”
“……那好，我去随便走走。”
……
孙云言垂头丧气踢着小石子慢慢前行，简直恨不得后背上长出翅膀。
要是真让他俩修个几天下来，可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只是他也不敢跟向天笑和延枚说出实情：本来说好的送他到蓬莱两人就直接回去，要是跟他们说了百里屠苏他们有危险，这两兄弟肯定不会听他的话到地方就走，而且俩人也都不是什么能打架的人物，到时候他一人肯定拦不住这俩，万一让他们硬闯进去遇见了欧阳少恭……后果不堪设想。
而最纠结的是，其实连他自己也还没想好，见到了欧阳少恭之后该怎么办，即使有了巽芳的记忆也是。
劝他放弃？
根本不可能，只要百里屠苏一日还有着太子长琴的半魂，欧阳少恭就绝无可能罢手。
劝百里屠苏藏起来？
没用，且不提有着江南无数百姓做要挟，等五天时间一过，他就是不想死也得魂飞魄散。
那把欧阳少恭骗走？
要是自己有那智商能玩过那只千万年的老妖精，也不至于差点家破人亡了。
跟他同归于尽？
……还是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吧。
……
照着么下去，他历尽艰辛拼死拼活地往蓬莱跑，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孙云言神情恍惚地边走边胡思乱想，越想越没希望，就差就地刨个坑活埋自己以死明志，回过神时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居然变了。
他觉得自己是按着当初跟百里屠苏他们一起来的时候的路线走的，但是现在这地方，他绝对没来过。
整个祖州除了那些见鬼的仙芝之外没有别的像植物的东西，整个一鸟不拉屎不毛之地，但此处却草木繁茂，其中肯定有哪里不对。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孙云言就算再傻也不得不相信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回头想赶紧离开，却看见身后来时的路不见了。
而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龙吟。
孙云言僵硬着脖子慢慢转身，看见前方水中翻涌起惊涛骇浪，接着一条黑龙从悬崖下方腾起，缓缓出现在他面前。
黑龙庞大的身躯极富压力地往那一杵，那锋利的利爪随便一根都能把孙云言整个拧断。
“凡人，为何扰吾安眠！”
孙云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实际上，这时候他没有当场吓尿了裤子，已经算很有心理素质了。
黑龙俩金黄金黄的大眼睛单个都比他脑袋还大，要是一口咬下来十个孙云言也不够吞的。
他觉得有点肝儿颤。
就算孙云言没那个本事看出龙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从语气也听得出，这条黑龙现在很不高兴。
对于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物种来说，区区一个人类的性命它根本不放在眼里，而孙云言到底回不回答对它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布满鳞片的漆黑龙爪一挥，目标是让这个扰它清梦的渺小人类赶紧消失，然后接着回去睡。
而对于孙云言来说，此刻却是生死一瞬，逃是逃不掉，唯独脑中飞速运转。被黑龙一爪子拍扁之前最后一秒，他突然睁开被劲风吹合上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悭臾！你是悭臾！！”
……
黑色的龙爪骤然静止，孙云言屏住呼吸脑袋往后仰，避免鼻子撞上硬邦邦的龙鳞，心有余悸地退了一步。
黑龙低下头，两只灯笼大的金色眼瞳终于开始正视他。
“凡人……从何知晓吾名？”
……蒙、蒙对了。
孙云言听见它这话，提着的心顿时回到了肚子里，紧绷的身体猛然放松，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辈子加一起认识的龙也就两条，还都是为老不尊亲民属性，如今碰上个脾气不好的，他还真吃不消。
倒是以前欧阳少恭记录经历的衡山山洞内的刻字，提到了第三条龙。
太子长琴曾在榣山水湄，结识了一只有着罕见金色眼瞳的水虺，名叫悭臾。
悭臾许下承诺，若有一日它修炼成了通天彻地的应龙，定要太子长琴坐在它的龙角旁边，带他上天入地、乘奔御风，来往山川之间。
结果再见之后，便是太子长琴被贬为凡人，往生寡亲缘情缘，皆为孤独之命。
所以说来，现在会变成这般无可挽回的局面，这条龙也脱不了责任。
黑龙瞪着俩金黄大眼睛还等着他的回答，孙云言看它的目光却沉了些，说道：
“悭臾，你还记得太子长琴吗？”
巨大的黑龙惊讶了一下：“吾友…………凡人小子，你是何人？”
孙云言摆手：“我只是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既然你是悭臾……应该会想听听。”
悭臾沉默片刻，道：“不久之前，吾见到了吾友。”
这回轮到孙云言睁大了眼睛：“什么！？这怎么可能！”
据他所知，欧阳少恭可从来没来过祖州。
“大约一月多之前，他同你一般误入此处。”
一个多月之前……正好是百里屠苏他们来到祖州寻找仙芝。
孙云言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还是出言确认了一下：“你见到那位……是不是一位黑衣少年，眉间有一点朱砂，背上背着剑。”
他有点艰难道：“其实……你见到的只是一半。”
悭臾毫不意外：“吾看出他身负的一半仙魂，确是吾友无误。”
孙云言被这条龙彻底打败了：“……你就不想问问，除了你见过的百里屠苏之外，太子长琴另一半魂魄的下落吗。”
黑龙巨大的头颅往下低了低，两只金色眼瞳盯着他。
“你说。”
“你与太子长琴上一次见面，不算一月之前那次，是什么时候。”
悭臾似乎回忆了很久，缓道：“那时吾打伤仙将后逃入不周山，太子长琴……是天界派来捉拿吾之一。”
“后来吾被伏羲治罪，赤水女子献收吾为坐骑，此后再无吾友的消息。”
孙云言看着它半晌，低沉道：“当时去捉拿你的三人，也都被伏羲责罚了。祝融和共工关押归墟思过，太子长琴贬下凡间，永去仙籍。”
“只是他还想着跟你结识那时候的日子，魂魄没立刻去轮回，而是停留在榣山，结果被人抓去拆走了命魂四魄，铸成一把剑，后来那变成剑灵的魂魄被百里屠苏的母亲移到了他体内。”
“所以他才会有榣山的片段记忆，你才会觉得他是太子长琴，只不过毕竟是经历血涂之阵的魂魄，要说保留大部分记忆的，还是那剩下的二魂三魄。”
孙云言说到这里，停下稍作休息，抬头看着黑龙，希望能从坚硬漆黑的鳞片上看出对方表情细微的变化。
“小子，接着说。”
“那些剩余的残魂，无意识的挣扎求生中渡入了腹中胎儿体内，暂且生存了一世，却因为缺少命魂无法入轮回，没有躯壳太久就会消散，只能再以夺舍之法生存下去。”
孙云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山洞里每一笔皆充满了一个人累世孤独痛苦的刻字。
“妖兽、人类、甚至是牲畜……”
“每一次渡魂换身都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而就算成功，太过长久的年月加上本就残缺的魂魄，让他的记忆渐渐缺失，于是他就在一处山洞里将自己从被贬下凡到如今的经历尽数记录下来。”
“……你要是不信，那地方在衡山，有机会可以去看看……虽然你这体型，进去有点悬。”
大概是年龄实在差的太多无数条代沟横在面前，悭臾居然都没发现他话里嘲讽它太大只，而是很严肃地回答：“此处乃是赤水女子献为吾仿造榣山而布下的一处幻境，吾寿数将尽，力量不复当初，她便让吾在此修养，却不得随意离开。”
孙云言一愣，不敢相信黑龙说的话：“你……你不准备去救他们？”
“百里屠苏已经解除了封印，还有不到一天时间就要散魂，那另一半魂魄千百年累世已经几乎耗尽了魂力，这一世过后再不能渡魂，这么下去——”
然而悭臾只是摇头：“除非受到呼唤，吾无法离开。”
“你……”
本以为误入这里见到悭臾是因祸得福，还当终于有救了，却没想到连天界战龙都无能为力。
孙云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半张着嘴抬头看着黑龙，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过……若如你所言，吾倒不能坐视不管。”
悭臾悠悠吐出一声龙吟，忽然伸出爪子，把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孙云言抄起来，举高到面前。
孙云言直到平视一双金色的巨大眼睛才回过神，一眨眼发现自己离地好远，差点两腿一蹬吓晕过去，强自镇定道：“你、你干啥！”
他颤抖着在黑龙爪子中央缩成团，一动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掉在大腿上，低头看见是一片龙鳞。
下一刻，黑龙巨大的身躯忽然泛起光芒，连带着他整个人也被金光包裹了起来，不久后金芒消散，孙云眼晃得睁不开的眼终于能看了东西，随即发现手里漆黑的龙鳞竟有大半都变成了金色，隐隐光华流转，看上去极富灵性。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悭臾的爪子里光芒再闪，接着一团云雾似的东西包裹了他，孙云言觉得身体轻飘的诡异，下意识攥紧手里的龙鳞，却听到黑龙的声音似乎变得越来越遥远。
“吾只能做到这些……小子，好自为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