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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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商场B1取车的时候，黎绍航就招呼那小男孩自己打车走了。
上车打上火，他就陷入了一阵思索。今天这事也真是寸。他昨天才刚从闺女那里打听了些施又恩的信息，正准备从长计议，有条不紊地把他拿下。谁知道这次偶遇既暴露了自己，又发现这施又恩有女朋友。屋漏偏逢连夜雨，哀哉。
难道他那天的gay达有误？不可能啊，自己自那次轰轰烈烈、全家皆知的出柜后就再也没断过小情儿，这点眼力总还是有的。不管是骚在明面上的0，还是深藏不露的伪直男，他只要处上十分钟就能判断对方属性。那天和施又恩虽相处了不到一个小时，谈论的也都是黎晴晴的事儿，他还是感觉他们那种相投的气味。
可他的事很多，不可能只围着情爱转，思索不得也就赶紧驱车回了公司。
施又恩将苏柠送回家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超市。他刚刚找到停车位，就看见了季舟的黑色小车停在隔壁。施又恩赶紧摇下车窗，伸出手敲敲季舟的玻璃。
季舟正准备打电话给施又恩呢，听见敲玻璃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违章停车了，火急火燎地摇下玻璃，正对上施又恩那一双狭长的笑眼，单手撑着脑袋倚着窗沿看着自己。
他笑着说：“你丫可迟到了啊！”
“约的五点，”施又恩对着表笑着说：“五点整。是你早到了。”
季舟憨笑两声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约着今天一起去施有恩父母那儿吃饭，开学这一月太忙都没空回去，国庆就在没借口推辞了。再说，施又恩也是真想他爸他妈了。
晚饭还是施又恩掌勺，时鲜的大闸蟹、蜜汁叉烧肉、草菇煲童子鸡、清蒸鲈鱼这些老菜式，还尝试性地烧了两道网上新学的口水鸡和蒜蓉粉丝蒸大虾。季舟说要做帮厨，其实就是个传菜小弟，每上一道菜还配上字正腔圆的报菜名，逗得施家二老笑逐颜开。
施又恩他妈邱美贤直夸她干儿子季舟能干，见缝插针就问上次给介绍的小姑娘怎么没再联系。
季舟摸摸脑袋，也不知道咋说，反正他就是没什么成家的心。
“妈，每次你都给季舟介绍对象，下次他都吓得不敢来了！”施又恩端着甜汤从厨房走了出来，季舟忙不迭地站起来接过盘子摆桌上。
一直窝在沙发看报纸不出声的施如海看菜也上的差不多了，也摘了老花镜，自觉地坐在了桌边。
施如海退休前在教育局工作，混了多少年也就是一杯茶一张报纸过一天的小科员。他没什么本事，不善权术，老实木讷，不爱说话。生在老毛时代，是参加过77年史无前例的冬季高考的学生，正统的很。正统到现在还觉得他妈邱美贤上广场跳老年舞是作风腐败。
要在建国前，他妈也是望族小姐呢。他外公当年要不是舍不得老婆早撤退台0湾了，不过那也就没有他妈这么个小女儿了。
反正这俩人一谈起当年恋爱的过程就说是被媒人坑了，他爸说他妈是小资0产阶级的不良尾巴，他妈说他爸身上全是酸秀才的迂腐气味。每次到这时候，施又恩就会云淡风轻地来一句，那也没人拿枪指着你们俩谈恋爱，也没人逼着你们结婚、生下我姐和我。
这俩人被呛得不知如何反驳，牵着手上广场上一个跳舞，一个下象棋去了。
这顿饭，三个男人喝了点施如海早几年藏的老窖，邱美贤在旁边也象征性地喝了点儿红酒。
到九点多，几个人都是云山雾绕的了。邱美贤喝得不多，还能给两个小伙子收拾间卧室出来。施又恩虽有些晕晕乎乎，但勉强还能行动思考，也帮着他妈收拾。施如海和季舟两个人，不知道起的什么兴致，非要拼酒，两人都喝得够呛。邱美贤和施又恩只能兵分两路，分别伺候了俩位爷洗洗睡了。
到了晚上十一点，施又恩才洗完澡躺倒床上，折腾了这一个多小时累得够呛。他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发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有周昱的三个电话还有一个陌生号码连打了两个。
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灰色格子的大裤衩，悠哉地跑着到阳台回拨给周昱。
“诶，施老师！”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了一个男孩子热情饱满的嗓音，这是他的第一届学生周昱，就是那个曾经把他弄得头破血流的小霸王。
虽然自从周昱上大学到今天都四年过去了，施又恩还是会定期收到他的问候，有时候是在某个秀丽小镇的明信片，有时候是在学校苦哈哈复习的时候的闲聊，就算今年毕业在江城的警局找到工作，也是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施又恩分享喜悦。
这就是施又恩喜欢这份职业的地方。教育是有生命力的藤蔓，它会将没有干系的学生和老师以一种最纯净的方式联系到一起，没有功利没有图谋，你在他年少时所浇灌的心血，他只要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或早或晚都会明白，都会由衷地感谢你的付出。
“我说了，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不用叫我老师了，叫我声哥就行了。”施又恩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十月晚上微凉的风说道。
周昱在电话那端显得有些激动：“施……哦，不对。算了，我叫老师叫顺口了，改不掉了。老师，国庆快乐！”
施又恩还是平静：“你也快乐。”
“老师，你现在下楼一趟好吗？”周昱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酝酿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
“现在？十一点半了，小伙子。我这个老人家都要睡觉了啊。”施又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周昱不肯放弃，用有点可怜的语气乞求道：“我就在你家楼下呢，老师。十分钟就行。”
施又恩吓了一跳，打开窗户看了看，他家在七楼，但也能借着路灯勉强看见楼下有个高大身影徘徊着，好像在打电话。
这孩子是不是喝酒喝高了，施又恩想，说了句“等着”便裹了件运动开衫下楼了。
周昱本来个子就高，这几年在警校里天天锻炼又长了几公分，眼睛熠熠生光，面部的线条逐渐硬朗，也完全看不出来七年前的那个娃娃脸了，而一身警服更是将他衬得很利落干练。他把警帽拿在手里，一手拎着一袋东西，迷蒙的灯光从他的被帽子压得稍微变形的发梢照到他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而一生酒气的施又恩穿着人字拖，大裤衩，上身裹着灰色的运动服，双手插在口袋里，显得漫不经心。要是不认识他们两个人，真不会有人猜出他们是师生关系。
周昱看见施又恩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就笑得露了一口白牙。
施又恩心想这到底是才毕业的学生，多看几眼就能看出那种未经世俗的澄净剔透，而自己虽然看着挺年轻，一看眼睛还是能够看得出不复当年。
“施老师，你喝酒了啊？”周昱走到施又恩面前，带着些好奇地嗅了嗅。
“家人聚会，就喝了点儿。你怎么在这边的。”施又恩揉揉鼻子，又打了一个哈欠。
“那，那个，”周昱犯了结巴，犹豫地从手里的袋中捧出一盒东西：“老师，我刚刚在这附近逛街，碰巧看到了这个，想起你喜欢就买了。我记得国庆后上学的第二个周末就是你的生日，那时候你还请我们吃过你的生日蛋糕。”他越说声音越小，一边用目光打量着施又恩的反应。
“你这可是贿赂老师。”施又恩忍不住逗他。
周昱一下子急了：“怎么会呢，虽然我叫你老师，但是我都毕业多少年了！不算的！”
“我开玩笑呢。”施又恩心想小孩就是小孩一点经不住逗，伸手接过那缎面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五块排列整齐的油烟墨锭，墨面上刻着缩略版的步辇图，背面是苏轼词“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从这细腻的材质看，是上好的徽墨。施又恩看得眼睛都亮了，连声地感叹是个好东西。
周昱将施又恩那种由衷快乐的样子都看在眼里，嘴上也不住地扬起了微笑。他很想再呆一会，可是夜深了，施又恩穿得这么少，十月虽然还没有完全入秋，晚上起风了还是很容易着凉。况且自己现在太兴奋了，再呆下去会发生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老师，不早了，你上楼吧。”他将警帽戴在头上，眼睛却没有移开对面人的脸孔：“我先走了，再会。”
施又恩还傻兮兮地顾着欣赏呢，刚刚缓过神来说了句“谢谢”。周昱说了声“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被这秋风吹得一身鸡皮疙瘩，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打起了喷嚏，便上楼去了。
离开施又恩的视线后，周昱几乎是快跑加慢跑地回了家。他的喜悦快要充溢出胸膛，如果刚刚没有理智克制很可能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他的施老师不会知道，他多少次想在他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讲之乎者也的时候扒掉他的衬衫，他的大学时代时代是伴着有老师瘦弱腰肢的春梦度过的，他发了人生中第一笔工资的那一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跑去城南的老店里花了一半的工资买了礼物，然后连夜跑到他家楼下送给他的。
回到家后，他也没有顾上和父母、弟弟打招呼，他坐在床上静下心来，用左手解着领带，右手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发到了施又恩的手机里，手机摆在床头柜上，手机的主人已经熟睡，偶尔踹一脚旁边的季舟抢一点被子，偶尔伸手挠挠他那瘪瘪的肚子。
那条信息写的是：“老师，生日快乐，愿你一生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