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归时与君同

2、第二章

　　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岁那年父母闹离婚，黎晴晴就知道她爸黎绍航是个同志。
　　她老妈瞿奕可是个辩才，骂人半个小时不带重样的，出口就是什么同性恋、双插头、死变态，老娘倒八辈子血霉了遇上你这么个煞星。
　　说起来，黎绍航和瞿奕结婚那年就是个老式包办婚姻，他家老太太非说什么成家才能立业，娶了媳妇才能放心把家业交给他。才从部队回来的黎绍航尚不懂什么是性向什么是直弯，还以为在部队那些夜里被窝里的战友情和飞机杯是一个效用，不过是自己的左手换上了战友的左手，互惠互利还能增进情谊。虽说这么糜烂了两年，但心里明白自己还是得娶老婆生孩子，母慈子孝地趟过这辈子。
　　而年方双十、温声细语的瞿奕也是信了那教科书歌颂军人的邪，又有点儿为为色所迷，看见眉眼硬朗，身材英挺的军装青年就犯迷糊，一来二去地就成了姻缘。
　　黎绍航那对她也是真好，准时接送、想买啥都给卡、结婚两年了还不忘给准备生日惊喜玫瑰红酒大钻戒。谁知道他看上去挺硬实一人，关键时候硬不起来。自从结婚那天被灌醉了俩人借着酒劲做了一次中彩票怀了黎晴晴后，就再没有过亲密的身体接触。头几回，她还把黎晴晴送到她姥姥家，买了绯红的情趣内衣、租了成套的成人小电影，就差去学点儿钢管舞了，他黎绍航还是跟个柳下惠似的，性致寥寥。瞿奕后来就以为他阳-痿呢，为了自己的□□生活还去求了点老中医的药。在发现黎绍航的小宝箱后，她才明白不是黎绍航阳痿也不是自己魅力不够，是他们俩这型号不匹配。
　　其实刚结婚的时候，黎绍航也是以为自己那儿有毛病呢，也想着努力两把交交差，奈何这事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事儿。直到第三年偶尔在一本杂志里看见科普同性恋的文章，对着那旁边的只穿白色三角裤身上肌肉有抹了油的的小伙子硬的撸了俩钟头，他这才开天辟地头一遭真正认识了灵魂深处的自己。
　　当年出柜也是命里该有此一劫，他有一小箱子放阁楼，里面装的是几本男色杂志，是四下无人之时自己撸-管用的。
　　谁知道这瞿奕就心血来潮大扫除给发现了。他下班回家还在玄关就感受到了那屠城的腾腾杀气，他平日低眉顺眼的老婆端坐他家的欧式大沙发，茶几上摆着他的杂志，整整齐齐十二本摆成了个圈。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被扒光了游街示众，他爸他妈他老婆得朝他扔臭鸡蛋和烂菜根了。
　　可听着瞿奕声泪俱下的控诉、唾骂，一下子他又释然了，至少他也不用在去伪装什么了。
　　她所有的骂、所有的泪，他都用真心的对不起回应着。他也觉得自己真心对不起这个善良的女人，耽误了她这大好年华，辜负了她这一片丹心。
　　吵完第二天，眼睛还肿的跟胡桃似的的瞿奕就带了五岁女儿回了娘家。
　　过了三个月，瞿奕就带着黎晴晴去了大洋彼岸美利坚找她的企业家姑妈入股了。
　　十年的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瞿奕走的时候没想到黎绍航给她的那笔分手费做的投资会让她几年内从洛杉矶的Chinatown搬到Beverly Hills，更没想过她离开了前夫后能够在金发碧眼肌肉男之间左右逢源，而最没想到的是十年后的她已经可以和黎绍航笑谈从前的种种，而没有丝毫的难过。她有时候会有些感谢自己及时发现黎绍航的性向，感谢这个包容的时代，他黎绍航能选择别的性别，她当然也能选择别的人种。在见过彼此最难堪的姿态后，两人反而释然了过往，甚至重逢还能似故人般聊聊最近哪只股票有潜力。

　　“黎晴晴，我黎绍航怎么能有你这么没出息的闺女？”一坐上正驾驶位，黎绍航就开始念叨。
　　可这厢小姑娘连眼睛也不抬，拿着手机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只盼着能有信息。
　　“诶我说，黎晴晴你老爹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黎绍航撇撇嘴，面露不满。这姑娘从小见得也少，也就美国放暑假的两三个月时间回中国，看来就是宠得没边了。
　　黎绍航见闺女不为所动，心里又气又好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来了句让黎晴晴惊掉下巴的话：“闺女，你是不是真想追老周家儿子？你爸我就凭这身经百战的经验告诉你，你这么做是徒劳无功！”
　　被说中了心中所想，黎晴晴又惊又喜，立马放掉了手机侧过脸看着她爸，目露祈求神态。
　　“我说你好好的带高尔夫课的球洛杉矶贵族学校不去上，非得上咱们这重点公立学校上这些无聊的语数外史地生受拘束，是不是全是为了那老周家儿子。还非跟你妈说什么中国基础教育好，可以磨练磨练自己。我看你就是个大忽悠！”黎绍航面露得意的神态，一字一句地将闺女的那点儿小九九摸得门清。
　　“哎呀，老爸太神了！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徒劳无功！”黎晴晴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个不休。
　　“一时说不清，咱爷俩找个地方吃点，容你老爸跟你慢慢分析。再说，你老爸也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问问你。”
　　施又恩发现这人的烦恼总是接踵而至。给黎晴晴开完小型家长会后，他就犹豫着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面声音想起的时候，他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江忆的声音还是那么甜，即使说着对他来说不算好消息的喜讯：“又恩，我要结婚了。婚礼在这个国庆的周六十点，在东城的那个景云大酒店。”电话里的女声稍作停顿，试探地问道：“你，会来吧？”
　　施又恩几乎没有反应就回答了：“会。”
　　两边尴尬的沉默了几秒，江忆好像还是不舍得挂掉电话，又低声地问道：“又恩，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我问季舟他都不回答我，你我又不好意思问。毕竟……”
　　“毕竟当初是你劈腿，”施又恩接过话茬，故作轻松道：“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一大男人还能在意这个。季舟不跟你说，估计是还替我憋着那口气呢，你别放心上。再说，你就要做新娘了，我也有女朋友了。咱们的那点事，该过去就过去吧。”
　　施又恩看不见电话那头的江忆攥着手机几乎要捏碎，却还是平静道：“好啊，那婚礼把你女朋友也带来好了。”
　　“好啊，我会准时赴约的。”
　　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江忆挂了电话就有些难过。虽然劈腿在她，可是三四年的感情里又恩对他这么好，好的几乎让她觉得世界上除了父母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事到临头，总是有些惦念的。
　　就是，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挂了电话施又恩就开始懊恼，怎么嘴这么顺就编出了个女朋友，这下子可怎么收场。
　　正好季舟的电话打来了，他才觉得遇上救兵了。
　　季舟是他大学时的校友，是体育系的长跑健将，本来都差点去参加全国的比赛，谁知道就给伤了肌腱，告别了职业运动员的生涯，成了和他一样的小□□。季舟是个东北汉子，膀大腰圆跟道上的似的，其实啊，凡是真正接触过的都说他就是歌里唱的那活雷锋，用东北话说就是“贼拉热情”。而这季雷锋跟施又恩也投缘的很，工作在这里后就时常跟江城本地人的施又恩来往，年数多了看见施又恩他爸妈就是干爸干妈的叫。施家两老也是欢喜得不得了，一下子多一大儿子，什么粗重活都包揽，虽说蹭饭吃的多了点，可是人干的活也多啊。
　　施又恩就把刚刚的事儿都交代了，不出所料地被季舟训了：“施又恩，我都说什么了，江忆那婆娘就是一白眼狼，吃你的喝你的到了还要反咬你一口跑路。你这这虎口脱险才多久，又上赶着羊入虎口。”
　　“成语用的不错，可以改行跟我抢饭碗了。”施又恩调笑道，心里明白季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季舟不到一个小时就给他联系了一个女孩，说是他以前拉拉队的小学妹叫苏柠，人长得漂亮又特别心软经不住他哀求就答应了，但是她得去买件撑得住场子的衣服。
　　这要求也不过分，毕竟是为了配合施又恩演戏，要是衣服害得人家女孩子自己买就太不像话了。
　　所以俩人约了明天一早就去市中心商场逛逛，当然逛的是苏柠，施又恩负责掏钱拎包。这外人看着明摆着就是一对。
　　苏柠这姑娘真心不错，挑了件样子清新别致的小裙子就啥也不要，然后还提议说让施又恩也去买点衣服配配。施又恩一想自己天天衬衫牛仔酷的，也真没有什么体面的衣服，正好人姑娘在这儿也可以帮着参谋参谋，就答应了。

　　俩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店，迎面就遇一个高个儿男人在买单，旁边的小男孩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一脸媚笑地看着男人的金卡，腰细屁股翘，说话还嗲声嗲气的。傻瓜也知道是个什么货色。
　　苏柠抿着嘴看稀奇似的笑笑，施又恩倒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这付钱的男人一转身，施又恩一下子呆住了。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留着精神的背头，瞳色较浅而迷人，眉宇又添几分不容置喙的霸气，个子比施又恩高小半个头。即使穿着薄薄的T恤也能看得出来手臂的肌肉线条，想必是没少在身材上下功夫。
　　男人的笑容看见施又恩的那一刻也凝固住了，他局促着打了招呼：“施老师好。”
　　“黎晴晴的爸爸，黎绍航？”刚刚看样子还不太敢确定的施又恩凭记忆喊出了名字，上次见面是因为学生的事儿所有也没有仔细注意这个男人，刚刚的空白认真地扫了几眼，竟然发现已经有了十五岁女儿的黎绍航竟然看上去，恩，挺有魅力。
　　黎绍航忙不迭地说：“是我，”一下子又拽过旁边的小情儿道：“这是我远方的侄子。”
　　那小情儿也是个聪明人，也笑着说：“施老师好，听我叔叔提起我你，很好的人。”就是一句套话，反正逢人便夸总是没有坏处的。
　　“那施老师，你先逛吧，我跟我侄儿还有点事，先走。”黎绍航也顾不得对面人回应，逃命似得走了。
　　苏柠在旁边犯傻了，这信息量她得好好理理了。
　　而一旁的施又恩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匆忙的背影，心里起了点波澜。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