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香》萧露湑

6、六

　　会考临近，正课基本上都告一段落，加之考后面临分班，所以班上的纪律异常松懈，只要每天到学校报个到，背一两接课的书，就可以闪人了。
　　平时朱颜总是慢慢吞吞，虽然家住的颇近，但高谦从来不等她。最近可以早退，时间充裕了，高谦也偶尔等等朱颜，或是让她等着自己一起回家。
　　倒记时已不足一周，朱颜估计自己的物理怕是过不了这道坎了，情急之下，忽然想出了个馊主意，让高谦帮着她作弊。没想到的是，平时一脸听话样儿的高谦却一口回绝了，说他绝对不会帮她作弊，让她想都别想。朱颜自知理不在己，虽然心里气得牙痒痒，也只能对他笑说开了个玩笑。然后，对自己的会挂的事实越来越有信心。
　　看着眼前这个见死不救的小气鬼，朱颜有想捏死他的冲动，准备找个借口让他滚蛋，眼不见为净。没来得及开口，高谦便说道：“朱颜，最近班上有人传言我们俩谈恋爱了！”
　　朱颜当时真的差点一个没坐稳就往旁边摔去，幸亏抓住了桌沿。
　　“你不至于这么激动吧？”高谦嘲弄道。
　　“激动你个头！谁跟你说的？”朱颜疑问地看向高谦，不明白自己与他有哪一点可以联系到“恋爱”这种字眼上的。
　　“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他们前四排的都在这么传。”高谦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不会吧！吐血啊！我们没做什么吧，前面那些人怎么那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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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上的心情都被高谦一席话给搅乱了。朱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怕向峰误会，又有点想他误会。看着向峰的背影，位于第七排的朱颜又陷入了沉思……
　　第二节课后是课间操，朱颜收拾好书包，看着已站在门外等她的张霓，准备早退了。
　　走到第二排时，那儿坐着的高谦正和第三排的向峰说着什么。朱颜看了看向峰，向峰没有抬头，低头继续看书。转头看向已朝她露出询问神情的高谦，朱颜说到：“一起走吗？”
　　高谦愣了一愣，一丝奇怪由他目光中闪过，看得朱颜有些心虚。她可不会怕了高谦！她面无表情地装愣头葱等着高谦回话，高谦浅浅一笑，说：“你先走吧！我和向峰还有几道题要讨论。”说完盯着朱颜。
　　朱颜斜视了一眼向峰，他正气定神闲地看着几何书，仿佛她并不存在，仿佛周围是一片真空。回视一眼高谦，他盯着自己像在等什么似的，朱颜“哦”了一声就走了。

　　这是最后一天上课，过后休息一天，隔天就开始会考。
　　朱颜猜想自己的物理铁定是凶多吉少了，但又不想在选文班后还得苦命地补考理科，矛盾之余也想到了向峰。记得当初会考证发下来时，朱颜还惊悸了半天，没想到向峰就排在自己的前一号。虽然占尽了天时地利，但朱颜还是不敢去想“人和”。
　　张霓劝了朱颜很久，让她暂时抛开面子去找一下向峰求援，他应该是会帮忙的。但，朱颜就是不肯。
　　张霓不会了解的，其间不只是面子问题，更多的是朱颜不想在向峰面前低头，不想丢脸，不想让他看不起自己。朱颜宁愿全都挂掉，也不要把自己的缺点赤裸裸地剖给向峰看……
　　然而，自尊之下，想到高三还得补考，又是一阵目眩。
　　找他？心中不甘！
　　不找？下场凄惨！
　　下午放学，朱颜还没下定主意，整颗心在矛盾中抛来掷去。张霓在一边急得快燃了起来，气她的死脑筋。
　　朱颜就是这样，在关键时刻总是犹豫不决。
　　张霓好像被惹火了，指着朱颜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死女人，你他妈的什么死德行，老子不管了！”
　　这下把朱颜吓到了，急忙收拾起不堪的思绪去劝头顶冒烟的张霓。等劝好了张霓，向峰早已不知去向。
　　颓废地半拖着身子和张霓并排着走，如今朱颜脑子里就真的只剩下高三补考的惨烈景象了。
　　“算了，我陪你！明年咱们好好学，死活也拿个A来雪耻！”张霓见朱颜一脸的阴郁，安慰道。
　　友谊也许有很多种，或明显或潜藏，或温和或严厉……不管是哪一种，真正的友谊都会在危机时刻浮出水面，施以援手。也许有益，也许无助，但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那份心意。
　　“陪什么陪啊，你考你的，把你的先考好再说！我还等着你请客呢！”朱颜明白张霓的好意。虽然略显卤莽，但她明白莽撞后的那颗心，尽管无助，但她是欣慰的。她知道姐妹间的真情就流露于这样的小细节，所以她一直很珍惜。
　　“喂，你看你看！”张霓突然扯起朱颜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前方，“是向峰！”
　　朱颜一怔，立马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的确，那穿着、那背影，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虽然穿插于人群之中，若隐若现，但她还是能一眼辨出。
　　“快，快去！”张霓推着朱颜。
　　“这……我……”刚才挤在脑中的惨烈画面已不复存在，强烈的羞耻感又侵袭了她的心房，将思绪搅成了一锅粥。
　　看出朱颜又在犹豫，张霓牙一咬，眉一竖，开口就要骂祖宗：“你……”
　　“好好好，我去我去！”知道张霓又要开火，朱颜怕得慌。顾不了那么多无奈，半秒没过就答应了。
　　“还不去？”张霓没好脸色地瞪着朱颜。
　　“你……你陪我去吧，我真的不好意思开口！”朱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向峰，更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我……”
　　“好好好，我自己去我自己去！”看张霓脸色不对，知道她又要发飙，朱颜连忙投降，硬着头皮去了。
　　回头追时，向峰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了。朱颜有点不甘，但是侧头一想：管他什么丢不丢脸的，过了会考再说！于是便收起了自尊，向他跑去。
　　这一段距离，看起来仿佛不远，跑起来才知道这实感有多长，加之向峰走路并不慢，朱颜一时半会还真没追上。
　　前面，向峰走到了站台，安闲地等着车；后边，朱颜奋力地跑着，气都快断了。眼看就要跑到时，一辆巴士横空闯入。朱颜急了，猛往前奔，就差十来米了，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那辆车。
　　“向峰！”朱颜脱口而出，声音却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她实在是没力气了，那两个字都是她使出最后一股劲挣扎出来的，音里仍带颤声。
　　他上去了！
　　这是朱颜的第一反应。
　　完了！
　　这是她的第二感想。
　　绝望地停在离站台几米处喘气，两手撑在大腿上支撑着快要垮掉的身体，有种想哭的冲动。
　　抬头看向斜前方的巴士上，透过莹亮的车窗，看到向峰正走向车门，下了车，然后走到已经站直了身的朱颜面前。
　　朱颜愣住了。
　　“你叫我？”向峰疑惑地看着发怔的朱颜。
　　“……”本就吃惊的朱颜，现在又是一悸。
　　“找我有事吗？”向峰等着受惊过度的朱颜回话。
　　“啊……我……”回过神来的朱颜又找回了自己的尊严感，开始语无伦次。
　　“……”向峰等着朱颜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我……”算了，来都来了，管他什么丢不丢脸，死就死吧！这么一想，朱颜唰地低下了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我想……我想请你在会考的时候给我抄一下！”
　　朱颜感觉耳朵也跟着火辣辣的，整个脑袋都快烧起来了。可是半晌过去，向峰也没回答个好坏。朱颜抬起头，却发现向峰正看着她，用着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表情。四目相对，朱颜慌了：“不是……不是要你全部拿给我抄，只是……只是物理一科就行了。”头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不想让向峰看到自己的窘相，朱颜装作随意地用手心和手背来回地给脸降温。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帮你。我们又没有坐在一……”向峰看着朱颜的窘迫，连忙解释。
　　“在一起的，我们在一起的！”朱颜一听向峰好象答应了要帮忙，赶忙说道，但话一出口又后悔了。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话也太歧义了！也许向峰并不觉得，但朱颜就这么多想了，急着补充：“我们的会考号是在一起的，我就坐你后面。”
　　“上次考地理，我就坐你后边。”朱颜还在那儿降着温，由于注意力的转移，也不像开始那么紧张了。
　　“哦。”向峰点了点头。
　　“你只要把卷子往旁边挪一点，我就能看到！我只要选择题就行了。”朱颜看着向峰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看向他衬衣的扣子。
　　“嗯！”向峰淡淡地应了一声。
　　“……”朱颜随着那声“嗯”安下了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抬头第一次比较自然地对向峰笑了，“谢谢。”
　　向峰侧了侧身，看了看旁边停靠的几辆巴士，回头对朱颜说：“一起走吧！”
　　“……”朱颜没想到向峰会冒出这么一句意料之外的话，神经绷了一下，连忙傻笑道，“不……不了！我还要等人。”
　　“那我走了！”说完，向峰朝学校的方向看了一下，转身挤进一辆人满为患的巴士，瞬间，他已离朱颜几十米、几百米……
　　望着那辆载着向峰的车子远去，朱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然而，却也有一种形容不清的轻松。
　　吐一口气，全身上下一下子松弛下来，身子出现极度劳累过后的虚松感。
　　转身正好看到慢走过来的张霓。
　　“怎么不走？”她斜视着朱颜。
　　“等你呗！”朱颜眼眉弯弯，笑开了花，伸手就把张霓的手臂勾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