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香》萧露湑

17、十七

　　日子如指缝间划落的沙粒，没有好与坏的区别，空虚而又实在。高三的生活也还算平稳地步入尾声。
　　周围同学的节奏变得更加紧凑，步子也时常提着速。紧张里渗出饱满的生气，忙碌中透着十足的底气。
　　五火龙仍整日拖着闲散的调子，在学校与街上飘荡。没有紧迫感，同时，也少了那与之契合的动力与底气。
　　人人都在“加负”状态下享受着自己奋发而充实的高三，五火龙却以自己的行动叛逆着应试教育，用自视轻蔑的目光向周遭的“奋青”瞥去，却被别人更加不屑的白眼逼了回来。她们大笑那些人不懂生活得过且过的真谛，却不知自己心底那被压抑的一丝对美好前程的向往。她们心知肚明却从不正视，那一直被蔑视的人原本就是她们自己。她们也从未去探究被藐视的缘由，只避重就轻、一笔带过地认为是别人对自己的逍遥所引发出的不平心理。其实对于她们的洒脱，别人不是没有羡慕的，轻视的只是她们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态度。
　　教室靠门的位置安放了一块倒计时牌，每天都有值日生在拉近高考的距离。记得第一次注意它时标记的是200，第二次想起它时已经是120，朱颜第三次抬头看向它时已变为60。
　　心里不是不着急，只是已经习惯的颓废不可能一夜之间便消散殆尽。再多的心急也敌不过乏力的身躯，仅剩的那一丝理智也被那段遥不见尾的跑道吓得抱头鼠窜，余下的只是望尘莫及的哀叹。
　　心里虚得烦躁，没心情继续留在这神圣的土地妨碍“奋青”努力，朱颜收拾起书包，拍拍屁股走人。旁边的笛子、大向、小芳、刘巴见势也跟了上去，几人又笑又闹地出了校门。笛子、小芳和刘巴饥肠辘辘，直冲面馆。朱颜没心情，也没胃口，同早已吃过早餐的大向结伴沿着湘河散步。
　　天阴着，半天逼不出一滴小雨。两人一路上没什么话语，就那么静静地走着，各怀心思。
　　忽然，大向不知想到哪儿了突兀地问道：“朱儿，就快考了，有什么想法？”
　　“……”朱颜疑惑地瞅着大向，回道，“不是还早吗？”
　　“早？”换作大向迷惑了，她不解地看向朱颜，“就下周六了还早？”
　　“什么？”朱颜破口喊出，停下步子，眼都瞪大好几倍了。
　　“你还不知道？”大向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朝天大翻白眼。
　　“不可能吧？我记得刚看到教室里的计时板上写的还有60天啊！”朱颜难以置信这突如其来的惊爆消息。
　　“昏！”面对朱颜致意的原因，大向快昏厥过去，“大姐，那牌子几个星期都没动过了！你看到的那是几十天前写的，我晕，我怕全班就你一个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够糊涂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糊涂！”
　　“……”朱颜完全被这答案炸晕过去了，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呀！”大向被朱颜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你没事吧你？”
　　“没……没，”朱颜回过神来，赶忙从地上爬起，顾不上理会经过路人的侧目，急忙问道，“今天几号了？星期几？”
　　“星期五，30号！”
　　“……”朱颜真没想到曾以为遥遥无期的那个尽头竟会那么毫无预告地就逼到了自己眼前。她的确受惊过度，她知道自己面临高考，却从没真正仔细想过该如何面对它。高考这一概念从未如此清晰地刻在朱颜脑子里过，此刻它就像滚热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坎上，满脑满心全塞满了它，再也容不下其余任何。
　　“喂，你没事吧？”大向见朱颜半天发愣着不出声，还真怕她刺激过限。
　　“没，没事，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到了！”朱颜朝大向淡然一笑，“你要是今天不告诉我，说不定到了那天我才知道！”
　　“哎！”大向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不敢相信那么快就到了，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是啊。”
　　“你有把握吗？”
　　“下周六就高考的事情还是你跟我说的，你觉得我有把握吗？”朱颜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也挺虚的。”大向愁道。
　　“呵呵……”见大向愁眉苦脸的，朱颜豪迈地笑道，“怕什么？尽力就行。早死早超生，你想想下星期天我们一考完就可以尽情地玩乐，那多舒服！”
　　“呵呵……”大向被朱颜这么一说，想想如今再愁也没用，还不如开开心心地想好高考后到哪去玩来得实在，“也是！”
　　两人眉开眼笑地在湘河边闲游，刚才的阴霾早已烟消云散，太阳终于姗姗来迟地赔了个笑脸，就如同两人此刻的心情。
　　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息，两人掏肝掏肺地说着心底那点秘密事儿。越说越起劲，兴头上，朱颜一不小心就掀了自己的老底。
　　“什么？”大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直盯着朱颜，“你喜欢向峰？”
　　“……”朱颜尴尬得差点没就近跳河，心里不住怪自己那不严实的嘴。但话已经放出去了，这覆水难收，也只得硬着头皮扛下来，免得显得太小家子气，“有那么惊讶吗？”
　　“废话，不惊讶才怪！平时没见你有什么不对劲啊，你可真会装啊你！”
　　“哎呀，不装难道还去到处宣传？”
　　“不是那意思，只是你掩饰得也太好了吧！要不是你今天跟我说，我根本想不到你会对向峰那家伙有什么意思！”
　　“行了，你要笑就赶快笑完，一会再笑我可跟你急！”
　　“哟，不得了！谁要笑你来着，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啊？”大向讽刺完还不客气地朝朱颜翻了个白眼，这才平心静气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抚去沉淀的灰尘，翻开那陈旧的记忆箱，望着对面碧绿的河面波光粼粼，朱颜重温起那段扰人心绪的过往。
　　“……”一席话下来，已听得大向目瞪口呆，她着实没想到平时漫不经心、不拘小节的朱颜居然也会有那么细腻的心思。
　　“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可能就是那个僵直的背影打动了我，也许吧……”朱颜回过头看向身边的好友，她知道大向是向峰最好的朋友，曾经一直避免和她谈及向峰的事只是怕她猜透自己的思绪。如今大家都说开了，刚才虽有后悔，此刻反而轻松。一直以来，对于向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以为而已，现在正好也可以问问这位好友到底他是怎么样的人，“大向，跟我说实话，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大向为难地想了片刻，说道，“你这么问我，一时间我也形容不出来。反正我觉得他真的很好！”大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不熟悉他的人他好象很冷漠，其实对朋友他真的非常好！如果你能和他在一起，我敢保证他绝对会对你超级超级地好！”
　　“呵呵……”对于大向一大串的好，朱颜不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是真的很好，绝对不骗你！”大向以为朱颜不信，连忙保证道。
　　“我知道，”朱颜点了点头，得到好友的肯定，心里安慰不少。忽然想到那段不堪的谣言，忍不住还是问了出口，“但是……前一段时间，我听别人说他和林林好象在一起了……”
　　“屁！谁跟你说的？”大向不等朱颜把话说完，义愤填膺地骂道。
　　“人家说的时候不注意听到的。”朱颜揣摩着大向气恼的表情，心里嘀咕着：难道误会他了？
　　“昏！那些谣言你也信？”
　　“那个……我还听说什么林林……把初吻给他了。”说着，朱颜不觉别扭起来。
　　“屁话！我跟你说，你千万别信那种谣言！”大向气愤地说道，“什么初吻！那都是林林那个死女人造的谣。这件事向峰跟我说过，他说高三一开始那女的就向他表白过，但他没有答应，后来那个女的就一直缠着他，到处传言说她是向峰的女朋友……我无语了，没想到居然现在还传成初吻了！那女的到底有廉耻没有啊，这种话都传得出来。还初吻！她耍过的男生都可以装一车皮了，初吻都初吻几百遍了，还初吻！”
　　朱颜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却酸得发痛。一切只是个误会！她却绕着这个误会跑了那么一大圈冤枉路。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那传言，却又没有信心去否定它。不是不信任向峰，只是太肯定林林的外貌。其实，就算向峰和林林一起了，也没什么可惊讶的，那也许只是单纯的情由心生，并不附带任何色彩。所以她不信任的不是某个人，而是男人。她太了解大多数男人与女人对待爱情的区别，所以她不敢强求，不敢奢望。她没有全然信任的勇气，没有确保无忧的安全，所以她没有资格爱谁。不关任何人的事，问题在她！
　　“你别信那些谣言，我敢跟你担保向峰绝对没和那女的一起。”大向诚恳地看着朱颜。
　　“知道了！”朱颜淡淡地笑了，“大向，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尽管说。”大向兴致勃勃地说，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撮合她这对好友。
　　“……”看大向那兴奋的模样，朱颜就知道她在算计些什么，她低笑一声，郑重地说道，“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
　　“啊？”大向惊愕地看着朱颜，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向峰最好的朋友吗？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还等什么？
　　“听到没？不许跟任何人说，暗示都不行。我是相信你才跟你说的，你可别给我宣扬出去，否则，”朱颜挤出个狠脸色，“后果自负！”
　　“知道了知道了！”大向撇了撇嘴，“那要不要我给你套套向峰的话？”
　　“我自己的事自有打算，你别给我添乱啊！”朱颜嘱咐道。
　　“行了行了！我也懒得管。”大向忽然又嬉笑着补充道，“不过，我免费赠送信息一条——向峰现在独身一人！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