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香》萧露湑

18、十八

　　回家的路上，朱颜心里反复绕着刚才与大向的对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家楼下。正准备上楼，下周六即将高考的念头又浮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不是焦虑与紧迫，而是浓密的忧郁。
　　下周六就要高考了！高考过后就不再上课了！那么，以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朱颜忽然意识到别离在即，她却连他的电话、□□等一系列以后可以联系到他的东西都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感到莫名的忧愁。站在自家门口，看着防盗门的纹路发着呆，突发其想地，朱颜飞奔下楼。
　　跑遍数十家店面，在距家几公里远的老城区的一家布置别致的文具精品店里，朱颜终于找到了那寻觅千百度的归宿。手里捧着的一本材质精良的古典硬版图册子封面上浮雕着“同学录”几个字。
　　心满意足地抱着同学录回到家，在台灯下，朱颜反复地抚摩着同学录那纸料硬实的质感，欣赏着那刊印精美的画面，想象着他在上面可能留下的俊秀字体。
　　她单纯地沉浸在自我的满足中，亦如她那份单纯得自我的感情。
　　第二天，朱颜早早去了学校，在天台一个僻静的角落果然找到了单词的高谦。
　　当朱颜将做工精美的同学录送到高谦手里时，他乐得笑开了花。没想到朱颜会那么有心，那么好看的同学录，居然特意送来让他第一个写，高谦激动得一塌糊涂。
　　“有那么高兴吗？”朱颜看到兴奋异常的高谦，不由地也笑了起来。
　　“当然咯，你可是第一个叫我写同学录的！”高谦乐得灿烂，“还让我第一个写，不感动也难啊！”
　　“呼……”朱颜翻个白眼，这小子真容易满足，“对了，你写完了之后传给以前我们那班的同学写，别忘了啊！”朱颜嘱咐道，心里想到要是他没写，那她这心血就全白费了。
　　“没问题！”
　　“知道就好，你要忘了，看我不弄死你！”朱颜威胁道。
　　“知道了！”高谦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下周六就考试了，准备得怎么样？”
　　“人渣，别提我的伤心事！”朱颜抱怨道，“能不能问点别的？”
　　“拜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上心，难道真的准备好翘辫子了？”
　　“乌鸦嘴！你再咒我掐死你！”说着，朱颜在高谦手上狠狠捏了一下。
　　“啊哦——”只听高谦一声惨叫，差点疼得没把眼泪落下来，连忙搓抚起来，一边还不忘指责朱颜，“还真掐啊！你也太狠了吧！”
　　“你不知道最毒妇人心？”朱颜本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见他还能说会道的，转身便要走人。
　　“喂，就走了？再聊聊吧！”
　　“你好好用功吧，不打扰你了！我还指望你以后兑现上次的愿望给我一栋别墅呢！”朱颜头也没回，径直下了楼，越过操场。天台上的高谦看着她走出校门的遥遥身影，不由地皱了眉。
　　能做的事朱颜已经尽力去做了，同学录交给高谦她很放心。剩下的就天里，朱颜大多到学校转一圈听听报考消息，然后便早退去市老图书馆自习。老城区那家市立图书馆虽然已经落后破旧得不堪入目，但却独有一种古朴气息。平时很少有人光临，环境异常安宁，最适宜学习，是朱颜前不久偶然发现的新窝点。
　　近来心情安详，能静得下心来学习，朱颜没时间去反省光阴虚度，她抓紧了每一分钟下苦功，决心不辜负这高三最后的冲刺。

　　6月3号周二那天下午，学校组织高三各班照了毕业相。
　　如上次一样，朱颜老早就等在了操场。可已经没有合照的机会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
　　按班次，朱颜所在的1班排在第一。朱颜一直等着他的出现，可是等到她们照完时，他仍未露面。朱颜不是没有沮丧，只是自己不住地劝说着自己没什么，心里也跟着催眠舒服了不少。
　　当朱颜收拾好心情，背着书包正欲离开时，他终于钻进了她回头的那一瞥里。停住了离去的脚步，徘徊在操场边沿，遥望着属于他的身影，脑子在对自己说这样就足够了，心却依旧匮乏得想哭。
　　向峰在操场中间和身边的同学不知说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朱颜惊慌地避开了视线。等朱颜转回头时，居然看见向峰展颜微笑了，和身边的同学不知说着什么精彩开心的事情，竟笑的那么俊朗、那么滋润。
　　很少看见他会有冷漠以外的表情，是他真的就没有太多的面部表现，还是她认识得太少？没见他那么无拘无束地微笑过，这次真的满足了。就让她把这一刻的美好永藏心中吧！
　　看着他跟着身旁的同学走进队伍集合照相，朱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时，脚步已迈向校门。
　　只是她这次再也没回头，所以捕捉不到那队伍中投射过来的、她从不奢望的回眸。

　　6月4号下午，高三正式结课。老师在讲台郑重其事说着各种高考注意事项，学生也头一次专心致志地细听吸纳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更有甚着还用笔一条一条认真地记在了备忘录上。
　　几科老师轮番上场最后提醒着自己科目该注意的细节和个别答题技巧，也相互补充提醒着学生们前面未讲到的警惕事项。最后，在确定没落下什么时，终于在老师们的祝福声中，放走这批他们抚育了三年的鸽子。
　　和几个好友最后去聚了一次餐，朱颜趁着兴致，走路回家。
　　几天苦战下来，凭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朱颜勉强把各个知识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能强求更多，她也就安心地给自己一个考前假。
　　路上人来人往，朱颜东张西望，品位着这个她居住了十几年的城市，什么都没想，思绪干净得一尘不染。
　　在经过那家常光顾的KFC时，朱颜被那莹亮玻璃里一幅幅温馨画面吸引了，有一家三口、有朋友几个、有情人几双……她们都笑颜灿烂、绚丽如花。
　　转回视线的朱颜却又坠入另一个梦境——前方十几米处，向峰缓缓走来，手里拿着英语单词本，正认真地看着。朱颜的脚像灌了铅一般，挪动不得，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体会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当向峰走到朱颜面前时，朱颜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充血到发胀，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俩，空气凝结，冻住了朱颜的呼吸。当向峰从朱颜身边擦身而过时，朱颜清楚地听到心弦嘣的一声断了。一种负重不起的哀寞从天而降，将朱颜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为自己曾抱有的幻想画上句点，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老天就算给他们一个相对而立的机会，他们也只会擦肩错过。这就是命！美梦只会留给幸福的人，而此刻的她并不属于幸运。
　　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只知道天忽然下起了小雨，越下越大，渐渐稠密。朱颜抬头迎接这惬意的细雨，拿出mp3，播到最喜庆的曲子，跟着曲子的节奏，一蹦一跳地踩着水洼朝着家的方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