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香》萧露湑

10、十

　　在这放牛班里，朱颜对谁都冷漠，包括老师，对什么都冷淡，包括学习。她无心上课学习、循规蹈矩，她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不接触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来打扰。对待考试也只是随便应付，居然也能在这所谓的“次重点”里名列前矛。朱颜没有自豪，反而耻辱。
　　仿佛是报应，报应她的堕落，号称“后妈”的班主任对她处处刁难。期中过后按成绩排位，大家站在门口等着后妈按名次一个个叫进教室选位子。人群渐渐只剩零星，直至叫走倒数第二位同学，朱颜终于明白自己落了个最后。坐在门口的后妈放下眼前的名次表，起身进门准备上课，门内的几个同学此起彼伏地叫道：“朱颜还在外面！”后妈转头看了看仍旧站于门外的朱颜，再回眼瞧瞧手上的成绩单，连故作惊讶都懒得伪装，直接对朱颜冷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朱颜，刚才没看见，这次你就勉强坐后面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吧！”
　　朱颜冷漠地走进教室，没有直接去自己的位置，而是走到了讲台边，仰视这讲台上的“师长”，凌厉的目光毫不退缩地死盯着后妈，冷冽地问道：“请问老师，我考了第几名？”
　　“……”后妈没想到会有这一着，愣住了，发现班上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清清嗓子，以示安静，然后看了眼成绩表，回道，“九。”
　　班上顿时哗然，朱颜翘起一边的嘴角，冷哼道：“原来如此。”
　　后妈无奈又为难地向朱颜、也向一旁观望的同学解释又保证道：“你先回到自己的位子，我一会给你调！”
　　“不用了！”朱颜甩下这话，转身便朝最后一排靠卫生角的位子走去。
　　反正早已习惯了后面，位子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区别。刚坐下，前边的一个叫小芳的女孩就趁后妈写板书的空档转身突然对朱颜冒出一句：“那个死女人，最喜欢公报私仇，这次太过分了，那么明目张胆的事她都敢做，你刚才就不应该饶了她！”
　　“……”朱颜淡尔一笑，不想置之一词，怕冷落到别人的好心，也只好添一句，“算了，懒得与她计较！”
　　小芳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写完板书回过头的后妈不耐烦地吼道：“郑兰，有那么多话想说怎么不上来说！”
　　小芳以前就是后妈那班的，算是旧仇，早就不卖后妈的帐，充耳不闻地转过身看自己的言情小说，后妈也只能狠瞪一眼继续上自己的课。
　　朱颜冷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今天不是后妈她心中有愧，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叫起来大肆辱骂一翻，以作反面教材。
　　班上很多人都不甩后妈，她的风评一直不好。以前是这样，朱颜事件发生后，形势更甚。
　　人先自侮而后人侮之！忽然想到这句话，仿佛很适合后妈，好象也适合自己，朱颜微然一笑。
　　回归后面的日子，不学习，只有睡觉，睡不着，就随身边的同学拉着说话。由此，朱颜熟识了小芳、大向、刘巴、笛子，一批她原本认为不齿的朋友，现在却成了她的死党，还组了个名叫“五火龙”的小集团，终日不务学业、嬉笑玩乐。当然，最大的收获还包括认识了复读插班生江斐，一个外表不羁放荡、其实细腻深邃的女子。在江斐身上，朱颜学到了很多东西，渐渐与其结为知心。
　　进了高三后，大家都忙于学习，走路都得抱着单词本背，很少有像朱颜她们那么闲适的。分班前的朋友也都很少联系，偶尔碰见，也只是匆匆地问个好便走开各干各的事。
　　课间在走廊碰见了高谦，本以为又是个匆匆而过的照面，没想到他却拉住了准备离去的朱颜：“星期六下午有空没？”
　　“干嘛？”朱颜疑惑地打量着高谦。
　　“弄不死你，不要用这种眼神ok？”
　　“有屁就放。”朱颜没好气地说，反正她和高谦熟得快烂，也不顾忌那么多。
　　“啧啧啧……”高谦噘嘴皱眉，“你就不能文雅一点？”
　　“你第一天认识我？”朱颜白他一眼。
　　“跟你说了也不懂，懒得管你了！我星期六下午想去买衣服，你跟我一起不？”
　　“你买衣服干嘛叫我？”朱颜一脸不愿。
　　“总得找个人一起参考参考呗！”
　　“干嘛不找别人？”
　　“你比较有时间啊！”高谦苦笑道。
　　朱颜一想，也对，除了她，好像别人都挺忙，更何况他们理科重点！于是想也没想地点头答应了。回到教室，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咀嚼着那句“你比较有时间”，越想越不对劲，那家伙不会是在讽刺她吧！他爷爷的，他来求她办事还敢话中带刺！

　　高三部所在教学楼是个回字行建筑，中间是假山绿树。顶楼教室内的朱颜位置靠窗，百年不变。上课除了睡觉、聊天、看小说，就是对着窗外出神。正对着窗的那幢楼上，倒数第二层那间教室里，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上，有一个朱颜熟悉却更陌生的侧影，总是那么认真地盯着前方。这是属于朱颜一个人的了望台，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她常常扒在课桌上，眼幕低垂地俯视着那早已刻在心头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入睡，却从来没梦见过他。
　　她经常望着窗外发呆，别人只以为她在发呆，那个侧影也从来没回过头，她的神秘花园只有她嬉戏其中，别人从未踏入从未打扰。
　　偶尔课间的时候，会在操场，或是走廊，或是楼梯间与他不期而遇，有的也只是一笑而过，或是视而不见。她会心如鹿跳，他却依旧冷然。
　　早退对现在的朱颜来说有如家常便饭，在学校也只上混日子，不想上随时可以收拾起书包走人。至于后妈，她要骂要记过或是要找家长都随她便，朱颜根本不买帐。
　　课间操时，朱颜和大向收拾好书包，准备出去补一顿丰盛的早餐。走出校门没多久，朱颜遥遥看见三岔路口处一女孩向她这方向招了招手，还大喊了声“大向”。大向随声望去，眉开眼笑地对走近地女孩喊了声；“梅！你怎么来了？”
　　朱颜的神经马上被那声“梅”给揪住，仔细打量起眼前这马尾高束的黑珍珠。这是她第一次见“梅”，这个她心中萦绕千回、挥之不去的女子。只见她吊带T恤配超短牛仔裙，一身的凉快和随意，皮肤黑亮，声音低哑，说话泼辣，连带手势。朱颜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不住摇头。即使她不戴有色眼镜，眼前之人离标准也相差甚远。
　　几句照面话过，唤作“梅”的女子走开去办自己的事了。大向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她是向峰的前任女友！长得怎么样？漂亮吧？”
　　朱颜低笑顺大向的意点了点头，心里却高声回道：“不！”的确，她相差朱颜的想象太远了，离朱颜以为的标准相隔天壤。但也无奈，相差再远，她就是她，事实就是事实，她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挫败。也许真的是自己的高度有色眼镜在扭曲，也许男人的眼光与女人不同，也许他的喜好与别人不同，也许……这就是爱情。
　　在面店里搅拌着平时最爱吃的豆花面，却完全没有想入口的欲望。所有的一切在脑子里混沌不堪，毫无力气去整理。看着旁边大向吃得津津有味，感觉着胃汁翻涌造事的微疼，苦笑着夹上几根面送进嘴里，却嚼不出半点香味，倒是一嘴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