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与下乡》司徒马

8、第 8 章

　　签约仪式以后赵正威便被各大媒体拦住，被长枪短炮对着，一串串问题轮番上阵。
　　“对，对，她是我的经纪人余辉，当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妹妹，”，赵正威笑着答。
　　“啊……我们认识有……十三四年了，对，那会儿她还是个初中生，”
　　“不不不……没有早恋，”
　　“谢谢，谢谢，”
　　赵正威以为余辉会适时插进来解救自己，拿余光一秒，那小子不知道在瞅什么，脖子更望夫石似的。
　　“抱歉，有些东西说多了就没有神秘感了。”，赵正威推掉记者的追问往休息室走。
　　“我草，刚刚那个情况你干嘛去了？”，赵正威问余辉。
　　余辉怅然若失，他还打算结束之后带陈年年跟赵正威一起吃个饭，就算不能发展一段恋情，至少得满足小朋友的愿望是不是？只要陈年年开心他自己就开心。
　　不管怎么说，也得亏余辉先喜欢上了陈年年，否则等到真相明了的那一天，陈年年还得吃多少苦不得而知。反正以余辉对妹妹的疼惜程度以及他的脾气，一顿恐吓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哎，不管怎样事情都忙完了，”，赵正威舒口气，接下来就是等一个星期之后的婚礼。
　　说实话，对那个婚礼赵正威一点也不期待，即使是对将出生的孩子也不期待，他的思想就是，男人四十还一枝花，怎么都得等四十五六岁了再定下来。更别说现在才三十九岁，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不过怎么样都比十八岁就结婚强，一想到十八年前的事情赵正威就心有余悸。要是那时候真的安顿下来，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工厂当车间工，想想就可怕。好在陈广美放手了，赵正威已经记不清陈广美的名字，更记不住她的长相，一丁点感情也不剩。如果非要扯点什么，那陈广美是赵正威睡的第一个女人，就一次，还是在酒喝多的情况下，谁想到就怀上了呢。
　　好在没生下来，赵正威想。

　　汪睿把两个小子带回了杂志社，杂志社楼下有个小餐馆，平时他们几个人都在楼下吃。他打算再叫点酒，把陈年年、郭小凡灌醉了好问话。
　　但是陈年年也不是傻子，一看到汪睿的神情就知道其中另有阴谋。郭小凡更是吓得都快哭了。
　　道上堵车，他们花了将近一个钟头才到杂志社——一栋八层旧建筑的最高层，九十多平米的屋子，原本汪睿租的两间，空间很大，因为效益不好又退了一间，倒也不是很挤。
　　不过里面很乱，拖鞋、折叠床、没扔进纸篓的纸团子、枯黄的绿植，随地放置，更别提几人的桌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工作起来多麽废寝忘食、走火入魔，但其实就是一群懒癌晚期的青年，自律性极差，尤其你看现在，怀孕留守大本营的女编辑却在看着美剧，嗑着瓜子，背对着门口，悠哉的很。
　　汪睿没朝她发火，这帮人蹭杂志社的无线网看视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不大，才十几平米，里面布局跟小客厅差不多，原本是拿来招待客户用的，头俩年零星还会来几个登广告的，后来就没了动静，汪睿便搬了进来。
　　“请坐，不要拘束，小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汪睿招呼两人坐下。
　　钱宁也跟着挤进沙发坐下，他不知道汪睿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站在汪睿这边的，但也不想伤害了陈年年。
　　“想吃什么我叫人送上来，”，汪睿问。
　　现在才过四点，陈年年不觉得饿，郭小凡也不饿。较之路上的拘谨，进了杂志社之后陈年年反倒是轻松了，他对陈列在角落的旧器械很感兴趣。
　　“喜欢这个？”，汪睿拿起淘汰许多年的单反入门机，这是他的第一步相机，即使性能远远不能满足现在的工作需要，他还是不舍得扔。很少有人不怀旧不是吗？
　　“给你玩会儿，”，汪睿把相机递给陈年年，末了笑着补充一句，“可不是给你了哦。”
　　陈年年接过相机道了声谢谢。
　　几人点了晚餐，或者可以叫做下午茶，便在杂志社里闲聊，陈年年还接受了钱宁的入门教导。
　　郭小凡对摄影不感兴趣，也不想转头跟汪睿多聊，省的说错话，便用钱宁的电脑看电影。即使是部惊险刺激的枪战片，郭小凡也没看进去几帧，总是瞄一眼陈年年，抿嘴，瞄一眼汪睿，咬牙，看一下时间，叹气，他很想揪着陈年年的耳朵问，尼玛能不能长点心，这都是大尾巴狼啊，连我都看出来了啊！
　　这倒可以放心了，陈年年没忘记前两天地铁站遇到钱宁时，对方还对赵正威很有意见，口口声声说赵正威是抛弃妻子的负心汉，倘若自己的事情暴露，对赵正威很不好。
　　陈年年只想着和和气气地吃完饭，平平安安地带着郭小凡会旅馆，第二天再稳稳妥妥地踏上回程的火车。虽然此行着实委屈了郭小凡，但两个少年实在没有更多钱，必须得回去了。
　　菜送上来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女编辑说要回家做饭，没一起吃。这倒好，把空间留给四个爷们，也放得开些，毕竟有女人在场会不自在些，尤其是这四个爷们都还挺正直，在男女关系上。
　　汪睿想灌醉两个少年，另外叫了两箱啤酒，“啪啪啪”连开六瓶放在桌上，递给陈年年一瓶，“喝啊，千万别客气。”
　　说起喝酒，别人不了解，但郭小凡可是清楚得很，想把陈年年灌醉的话，那得论缸来，也不一定能得手。郭小凡见识过，当年初中毕业，陈年年一人喝趴一班三十多号男生，一战成名。
　　所以对于此前的境况，不仅陈年年，连郭小凡也觉得安心。原本以为汪睿会出什么阴招，没想到也就是喝酒。
　　“你有什么打算？”，钱宁把汪睿拽到一边问。
　　汪睿沉默地看他，良久才道，“原本我是不想跟你说的，不过，你没觉得那两小子有些奇怪？说是赵正威的粉丝，但他俩从会场出来时可一点都不像见了偶像的样子，更何况，那个会场我们都进不去，他俩这样……”，他瞄一眼正在大吃大喝的陈年年、郭小凡。
　　要说两小子的形象也是可怜，虽说五官端端正正，但穿的T恤、运动鞋太旧，尽管出门前照镜子时觉得挺好，但这是大城市，这里的人总是穿着光鲜，旧T恤恐怕只能当睡衣穿，或剪了当抹布。
　　“而且我在猜啊，当初爆赵正威结婚又离婚的帖子不是说赵正威大约十八年前离得婚，算算，要是他真有个儿子，是不是这么大？”，汪睿指身后的少年，“还有，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他们从杭州来的，赵正威祖籍哪的你记得不？”
　　这钱宁当然记得，他可是把赵正威的资料牢牢刻在脑子里，方便随时发难。
　　“不会吧？”，钱宁诧异，瞄了陈年年跟郭小凡一眼，那两小子还在欢快地啃鸡翅，“那我们该怎么办？”
　　汪睿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给钱宁看清楚，按了开始录音又塞回口袋里。
　　“……”，钱宁捂住嘴巴，他是不支持汪睿这种做法的，比起明面上的逼问，这种暗地里捣鬼的行为太过不耻，更何况，坑的还是陈年年——一个单纯的少年。
　　钱宁不乐意，全程闷头吃饭，不搭理汪睿。
　　“喝吧，不用客气，”，汪睿又给郭小凡递了一瓶啤酒，他也发现陈年年能喝，且相较之下不容易攻克，拿郭小凡下手。
　　也许是天气热，啤酒冰凉，正好解暑，郭小凡一瓶又一瓶牛饮，欢实的很。陈年年也喝得凶，不仅他，钱宁与汪睿也咕噜咕噜地喝。
　　钱宁是因为太心烦；汪睿则是得打消少年的疑虑。
　　反正这会儿，除了陈年年还清醒着，那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神志不清。
　　“小朋友，”，汪睿按住郭小凡的肩膀，他面色绯红，跟煮熟了一样，一开口，泛酸的酒气直往郭小凡鼻孔钻。郭小凡把他往边上推，躺在沙发上小憩。
　　“小朋友……”，汪睿又贴了上去，“你们来这干嘛哒？”
　　这时候陈年年正在收拾残余，加上汪睿声音小，没有听到。他把汤汤水水汇到一个袋子里扎好，把饭盒叠放着装进另一个塑料袋。
　　钱宁窝在角落里，已经睡着了。
　　“嗯？”，郭小凡还在思考汪睿的问题，脑袋转的特别慢，一个憋屈的表情也花了很久才摆好，“……我们来参观长城的……”，末了抽噎两声，“……陈年年这个大骗子，只顾着找爸爸……”
　　听到“爸爸”二字汪睿饶有兴致地坐直，没几秒又软趴趴地靠上沙发，“什么‘爸爸’？”
　　“就是，那个……赵正威嘛，”，郭小凡道，“他就是陈……年年的爸爸呗，对吧，陈年年？”
　　“啊？什么东西？”，陈年年把垃圾袋放在一处，刚从汪睿的办公桌上找了纸巾准备擦桌子。
　　“就是那个，赵正威，是你爸爸对吧？”，郭小凡问，末了洋洋得意地看汪睿，一副“我骗你干嘛的表情。”
　　“嘘！”，陈年年跳过来捂住他的嘴，什么纸巾、桌子也不管了，拉着郭小凡，开了门就要跑。郭小凡摇摇晃晃地跟着，一路上碰翻不少东西，A4纸、笔筒、水杯“哗哗”地往下掉。
　　汪睿蹒跚地追上去，一面追一面捡，三晃俩抖地，录音笔“啪叽”一声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