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与下乡》司徒马

3、第 3 章

　　郭小凡知道陈年年这小子精明，从小到大被他坑过不知道多少回，你就看现在，他跟自家大伯守着拖拉机，淋成落汤鸡地等人来买。这小子倒好，提着四个大西瓜直接往人家饭店去。
　　“他能卖掉吗？”，郭小凡问大伯。
　　“谁知道，别给人赶出来就好。”，大伯道，读书的娃娃脸皮薄，说不定还得哭鼻子。他不指望能卖掉多少瓜，能卖一个是一个，总比堆在家里熟过了好。
　　土菜馆里，陈年年哼哧哼哧地把西瓜放在地上，胳膊跟要卸下来了似的，问服务员，“你们家老板在不在？”。
　　服务员进厨房叫人，不一会儿出来个圆滚的女人。
　　“啥事儿，就跟我说吧，”，她穿着大围裙，有些脏。
　　“你好，请问你们要西瓜吗？”，陈年年问。
　　这女人看都没看陈年年几眼，伸着胳膊要赶人，这年头见过上门推销菜刀的，讨饭的，还没见过卖西瓜的，再说要吃西瓜自己不会去买呐，用得着你送？再说你这西瓜——“呦，挺大个，怎么卖啊这个？”
　　陈年年把留海往脑后捋，捧起一个八九斤的，二头肌鼓了出来，就跟鸡翅膀上的肉一样，总嫌它不够多，“一个二十，多买给您算便宜点。”
　　“我买那么多干嘛？”，妇女敲敲西瓜，“砰砰”响，“一个便宜点？”
　　“哎，我们大老远过来的，衣服都湿透了，”，陈年年道，“再说，这西瓜您也可以切一盘在饭馆里卖不是，吃完饭来一盘西瓜……”
　　“也是哦，”，妇女笑，“四个多少钱？”
　　“四个算您七十五怎么样，您可以看看，都是大的，”，陈年年蹲地上，撩开塑料袋，拍着西瓜看那妇女。
　　“好好好……”
　　就这样，一上午陈年年卖出去四五十个，胳膊都快断了，只收郭小凡大伯两块钱一个西瓜的钱，也有一百了，比跟着陈广美来钱多了。
　　“你得好好跟你这朋友后头学学，”，郭小凡大伯拍拍侄儿的脑袋，指着马路对面小跑过来的陈年年，“他以后肯定有出息。”
　　这话郭小凡听了不止一次，很赞同，一抹脸，跟着陈年年后面干。他俩是同班同学，深知陈年年处理起大事小事那是相当面面俱到，虽然被英语拖累，成绩不上不下，但当了两年班长，没人不服。
　　你说脑袋这么好用，怎么就那英语回回及不了格呢，陈年年自个儿也想不通，他吧，其实对读书没那么大兴趣，也不是说不爱学习，就是不喜欢规规矩矩的，朝七晚十的生活，他想扛着相机四处跑，亲眼见识各地风土人情，结交有趣的人，打听真实又震撼的故事，这才是他要的生活。
　　但是现阶段吧，他就只能乖乖读书，否则陈广美得气死，她就盼着儿子考上大学，名不名牌无所谓，够一本就行，哪怕是刚过线的，说出去也好听些，那以后给儿子找对象，也能说“我们也得找个读过大学的”。生活在她眼里简单极了，无非是赚钱、攒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带孙子、一辈子就这么过，理想什么的，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矫情。当然，在给赵正威祸害之前，身材高挑的陈广美也是有理想的，她想当模特，给赵正威祸害之后，她也是有理想的，她想开个水果店，整天躺着吃水果，水润润的，不过跟赵正威分了以后，陈广美就不要什么理想了，带大儿子就行。
　　好在过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年纪，陈年年特懂事，基本不用陈广美再操心。
　　“夏天谁不想吃西瓜，”，陈年年边走便跟郭小凡说，“尤其是小饭店，大饭店可能有送货车送，现在下雨天，我们给人送到店里，再便宜个一两块钱，他们都很乐意买，而且这西瓜长得就好，呼……”，说着陈年年已经走不动路了，“就是太重了……”
　　“我来我来，”，郭小凡踉踉跄跄地往陈年年这边走。
　　“没事儿，”，陈年年找了家餐馆，轻轻松松又卖出去六个。
　　当晚陈年年被郭小凡家留了吃饭，对这个一天卖了百来个西瓜的小子赞不绝口。
　　忙活了三天，陈年年赚了七八百块，原先工地晒地黝黑的皮肤又白了回来，觉得钱够了，他收拾行李准备北上。
　　临行前陈广美凶巴巴地塞给他一千块钱，“给你以防万一的，不要乱花了知道吧？”
　　“嗯，”，捏着钱，陈年年心里感动极了，因此越发坚定了讨伐赵正威的决心。
　　陈广美跟朋友借了辆私家车送两小子到了火车站，车上还有郭小凡的母亲。一直到开火车前这两个女人都挂着一致的表情，耳提面命两个小子注意安全，每天打个电话回家，火车一开，两个女人却抱在一起哭了。
　　就跟送儿子上战场似的。
　　我一定会给您讨回公道的！陈年年皱眉、咬牙、攥拳。
　　“你干什么呢，”，郭小凡用胳膊肘捣捣他，小寸头上下左右看，一刻都停不下来。
　　没多久——
　　“哎，赢了又赢了！”，郭小凡一边洗牌，一边得瑟地看陈年年，还有两人对面的一对年轻夫妻。
　　拿了钱捋直了揣兜里，像极了他的赌鬼老爸。
　　说起郭小凡的老爸，那也是村里一号名人，啥事不干，光是赌钱就能养活一家人。据说现在村里没人跟他玩，都输怕了，郭爸得到其他地方才行。
　　他管自己出去赌钱的行为叫“出差”，虽然好赌，但是这男人性格不错，三言两语总能都得大家哈哈笑。
　　那对小夫妻中途下车，郭小凡已经赢了五六十，笑眯眯地凑到陈年年耳边说，“到了北京请你吃肯德基！”
　　肯德基是什么两个少年知道，但是在小镇里有“啃啃鸡”、“啃的基”就是没有肯德基，他们很向往正宗肯德基。
　　火车得第二天夜里八点才能到北京，玩够了的郭小凡准备先睡一会儿。
　　“等一下，”，陈年年戳戳郭小凡的胳膊，“把钱装好了。”
　　“噢！对对……”，郭小凡挺着肚子把屁股口袋的钱包取出来，捏手上，“放哪？”，问陈年年。
　　“……嗯……给我看着吧，我想在不困，钱丢了可不得了，回去我得给我妈骂死，你得给你爸打死，还得给你妈骂死……”，陈年年笑嘻嘻地说，结果郭小凡的钱包攥在手心。他自己的钱装在杜家宝的婴儿钱包里，挂在脖子上，塞衣服里了，特别安全。
　　那钱包上还有个小兔子，杜家宝可喜欢，陈年年好不容易要过来的，想想又觉得心里难过。
　　杜家宝要是能有七八岁孩子的智商，陈年年也会带上他一起来的。
　　陈年年看着钱包，以为郭小凡小睡一会儿就会醒，稍稍等一下自己也能睡一会，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个小时。
　　已经凌晨两点了，陈年年眼睁睁看着中途一站下去一大波人，后来一站又上来一大波人，熙熙攘攘的，可郭小凡就是不醒，还把脑袋搁在陈年年大腿上。
　　“……几点了？”，醒了的郭小凡换了个姿势，枕着陈年年的肩膀稍作“沉淀”。
　　“两点了多……”，陈年年道。
　　“我草，才两点，火车才开一个小时啊！”，郭小凡大惊失色。
　　“嘘，你别说话，”，陈年年怒道，把钱包塞给郭小凡，“腿放好了！”，说完也趴到对方大腿上。
　　“啥情况？”，郭小凡问，低头看，陈年年的呼吸已经变得缓慢，睡着了。
　　两小子就这样轮换着，终于熬到了北京车站。
　　“东西还在不在？”，陈年年问郭小凡。
　　“……在呢，”，郭小凡道，随即打了个呵欠，“困死了，我们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哦，好啊”，陈年年道。
　　但是两个小时后——
　　“我草，陈年年，随随便便一个小旅馆都得两三百一晚呐？”，郭小凡拉着陈年年的衣角，可怜兮兮的。
　　陈年年也有些无措，但看时间越来越晚还是找了最便宜的一家住进去，两人住一屋。幸亏陈广美给他塞了一千块，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
　　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对着马路，灯火通明，车来车往。方才在底下走陈年年都觉得害怕，这个城市太大了，大王村太小了。
　　“你以后会来北京读书吗？”，陈年年问郭小凡。
　　“无所谓啊，我跟着你混，你去哪我去哪……”，郭小凡专心叨咕房间的电脑，“居然有地下城哎，陈年年。”
　　“哦，”，陈年年对地下城没兴趣，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两人吃了泡面一个继续玩游戏一个去浴室洗澡。
　　半个小时后，两人调换了过来，郭小凡一边洗澡一边唱歌，陈年年上网查找到赵正威的方法。
　　唯一的信息就是赵正威的经纪公司，坐地铁去大概半个小时，陈年年抄了下来，随即又搜了去长城的路线。他打算明早去那跟赵正威谈一谈，下午再带郭小凡去长城看看。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要写毕业论文了呢！
我应，该，会，坚，持，日，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