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与下乡》司徒马

12、第 12 章

　　“您好，我们是赵正威经纪公司的代表，对，对对对……想跟您约个时间做访问，现在？现在不行，电视台的人没来……”，李小军在给电话那头赵正威的小学老师聊着，余辉靠在车边上看夕阳。
　　拿了七分思绪放空，三分吐槽，赵正威那东西毕业都几十年了，要不是出了点名气，谁还记得他。一想到赵正威这东西余辉就烦，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到靶心上了，偏偏陈年年就是他儿子，这要将来事成了，不还得叫他一声“爸”？不过有陈广美这厉害的女人，余辉觉得事情还挺难成。
　　但一想到陈年年的小脸余辉就开心，跟吃了解忧的药一样。
　　“哎……”，余辉长出一口气，转身看两眼讲电话的李小军，钻进车里，开走了。
　　“……对啊，对啊，这里的建设真不，哎？哎！老板！还有我呐！”，李小军惊慌失措，追着小车跑，当然没追上。他挂了电话蹲在路边，想了想，给还在找旅馆的钱宁打了个电话，约着一起吃个晚饭，既然被余辉抛弃的话。瞧吧，这两伙人都熟的差不多能称上朋友了，偏偏一方摆高姿态，一方心甘情愿“跪舔”。
　　余辉没去别的地方，把车开到了陈年年学校门口，趴在方向盘上编一个看上去正常的理由，这理由是给陈年年听的，至于门卫这边，余辉瞅好了，随便找一处，翻墙过去得了，那用得着废话。

　　学校里头最后一节课接近尾声，中间留一个半小时吃饭、休息，接着便是好几个小时的晚自习，一直到十点半才结束。通常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最后二十分钟，陈年年便困得如同灵魂脱壳，那模样看起来可吓人。
　　郭小凡同志曾声情并茂地讲给路江听过，“那时候他还是坐的笔直，拿着笔在纸上刷刷写，你也以为他在学习呢吧，但是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你知道他在些什么吗，有一回，他在生物试卷上写‘墨西哥警察’，墨西哥警察哎！你说他都神游到哪去了？还有那字跟鬼画符一样你知道吗，你说陈年年是不是给什么附身了？”，他表情还挺严肃。路江只觉得好笑，困成狗的陈年年好笑，现在这一脸认真的郭小凡也好笑。
　　这不怪陈年年不爱学习，他不过是生活作息还停留在以前，那时候每晚十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若是追溯到小学跟初中时期，他还很得意地告诉你，“那会儿我每晚不到八点就睡了呢！每天能睡十多个小时！”。
　　郭小凡跟路江不是很理解，这两人都恨不得把有限的时间无限拉长，一个可以去疯，一个可以尽情打游戏。
　　一开始陈年年还为自己一天能睡十个小时而高兴，直到上了高中，每天晚自习都困成狗之后。
　　“陈年年，你今晚可别那么吓我了好嘛，”，去食堂的路上郭小凡道，他跟陈年年个头差不多，座位隔条走道。
　　陈年年叹气，他也不想啊，你以为那种想睡又不敢睡的滋味好受吗？
　　俩人在一楼等路江，那小子果然又被同学簇拥着出来，其中一个女生在问题目，剩下的人在旁听。
　　这场景可羡慕极了陈年年跟郭小凡这两“类学渣”。
　　“就是这样，不懂的话晚自习再问吧，我吃饭去了，”，路江朝那女生笑，走到郭小凡边上站定，“走吧，”
　　路上陈年年跟路江请教起了英语，他别的功课都拔尖，数理化生三科成绩不比路江差，唯有英语拖后腿，还不是小后腿，一百五十分满分的卷子，他能考七十已经是发挥超常了。
　　路江说这东西一靠苦练二靠开窍，要是突然开了窍，那便是所向披靡了。
　　“怎么开窍？”，陈年年问。
　　“嗯……这个吗，多玩外国网游就行了，”，路江笑。
　　陈年年叹气，掏出随身带的小纸条准备瞅上几眼，这会儿三人刚好走到校门口。也正是这会儿，余辉从校门口不远的角落纵身一跳，爬起来就往陈年年这边跑。
　　“呦，这么巧啊，”，余辉从侧面走上前，跟陈年年打招呼。
　　“哦，您好，”，陈年年朝余辉点点头，点完头就准备走了。
　　这还真是……相当疏离啊，理由什么的还白编了呐，余辉干笑，长腿一迈，跟了上去，“你们刚下课啊？”
　　“嗯，”，陈年年点头，从中间的位置换到边上，方便跟余辉说话。
　　对于余辉这人，陈年年还是挺敬重的，一来他摆平了汪睿的事情，二来感觉挺有本事，还有个助理；对于再次见到余辉，陈年年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他记得李小军中午说有个访问要准备，指不定是来学校找什么人的。
　　余辉笑呵呵地偷瞄陈年年，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觉得可爱。
　　陈年年边上郭小凡偏头跟路江讲初次遇见余辉的情况，“……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要电话号码的，又不是泡妞……”，他说的很小声。路江低头去听，抬眼正好看到余辉的痴汉笑，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别处。
　　“高三学习辛苦吗？”，余辉问。
　　“还好吧，”，陈年年道。
　　“哦，那想好读什么学校了吗？”，余辉继续问。
　　原本陈年年是有些不耐烦的，转念一想，说不定余辉可以给他点有用的建议呢，那可比陈广美整天让他考省师范强多了。
　　“还没有，”，陈年年答，眨眨眼睛准备继续向余辉请教。
　　这时陈年年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正好从食堂出来，是个中年男教室，比余辉大上几岁，一看到陈年年就举起两支爪子，跟捉小鸡似的卡住陈年年的脖子，夸张地嚎叫，“我的小祖宗哎，这次咱班英语又垫底，多亏了你哦，四十分，暑假做贼去了吗？”
　　他说的是开学的摸底考试，陈年年很光荣地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狠狠地刷了存在感，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拉低了全班平均分。
　　这英语老师跟陈年年也有过一段“孽缘”，高一那会儿，他跟陈年年就出不来，两人常常在英语组办公室吵架。英语老师说你再用点心，每天背二十个单词，成绩一定会慢慢上去；陈年年说是你教学方式不好，应该改进。
　　这老师脾气也是好得没话说，人也幽默，饶是跟陈年年逗过那么多次嘴，也不生气，还真慢慢改进教学方式。
　　陈年年的英语成绩一度从二三十分上升到四五十分。
　　后来高二分班，虽然还挺舍不得这老师但开学前陈年年还是烧了三根香，保佑换个英语老师。现在看来，那香是白烧了。
　　“呦，你是陈年年的？”，那老师闹完又正常起来，一本正经地背手面朝余辉。
　　“哦，这个，我是他叔叔，”，余辉道。
　　“不知道你们家里有没有英语不错的，平时跟他多用英语交流，把语感练上来，”，老师道，“陈年年这个同学，其他科目在全班、全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要是高考不考英语，上一流大学肯定没问题，”，说完，这老师竟有些惭愧，似乎这英语真是天理难容一般。
　　这会儿郭小凡拽着路江的衣角先溜了，虽然比陈年年好些，但郭小凡的英语成绩也是常年在及格边缘垂死挣扎，况且他还不偏科，每科都在垂死挣扎，最怕遇到老师了。
　　于是就剩下陈年年孤军一人，若他把余辉当盟友的话，倒也不孤单。
　　“嗯，我会注意的，”，余辉道，跟那老师寒暄几句，带着陈年年往食堂去，“知道食堂用英文怎么说吗？”，他问陈年年。
　　陈年年措手不及，他可是连“back”、“bag”、“bad”，这样简单地单词都发不好音的，别说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好意思开口。
　　“canteen，”，余辉道，瞄一眼陈年年，发现这小子局促地脸都红了，“你要是一直害怕开口，那就永远不能学好。”
　　说完余辉竟被自己这副衣冠禽兽、正经的模样帅到了，他满意地直视前方，心想比起被陈年年喜欢，先享受被崇拜的感觉也不错啊。
　　玩一玩养成游戏什么的。
　　“麻烦您再打一份一样的，”，陈年年压根没理余辉，打了一盘餐递过去，“请你吃，”
　　“哦，”，余辉突然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餐盘等在一边，十分乖巧的样子，还带着点羞涩，这是他第一次跟陈年年单独吃饭，还是陈年年请的客。
　　两人找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坐下，食堂人很多，根本找不到郭小凡他们。
　　隔了好几条桌子的地方，郭小凡气鼓鼓地咀嚼，对面的路江一如既往地被包围住，谈笑风生。
　　“我吃饱了！”，郭小凡一抹嘴，端着餐盘要走。
　　路江长胳膊一声，拉住他的胳膊，“还大半盆饭没吃呐，你给我坐下吃完！”
　　“你才用盆吃饭呢，”，郭小凡骂骂咧咧地坐下来，被路江一说，心情突然好些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大概就是欠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