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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修行五戒 ...

  •   姜元贞走出不远,便激发神行符回到酒肆,躲在树后暗中观察。

      受到锦衣少年挑衅,那伙人中领头模样的人豁的站起来,“砰”的一拍桌子,双手握成爪状,朝锦衣少年抓去。

      与此同时,桌上两个青年,一壮一瘦,分别脚踩梅花闪到少年身后两侧,一人握拳,一人抵掌,作势环伺,堵其退路,限其施展,以配合领头人。

      还有一人未挪动,但马步扎实,虚坐木凳,蓄势待发。

      锦衣少年快步前冲,委身躲过鹰爪,伸手去拔桌上的缅刀。“坐”着的那人趁势出手,一支雷公钻直刺少年腰际。少年手腕一抖,一把短匕刺出,“叮”的一声挡住雷公钻,趁势后略,拔出缅刀。

      这四人看似粗蛮,但章法有度,配合默契,宛如一体。若非节奏隐有停滞不畅,只怕这锦衣少年轻易讨不了好去。

      锦衣少年取回缅刀,更加如鱼得水。他刀光绵密,劲力柔韧。攻守之际,变化轻灵,运刀迅捷,走的是以柔克刚、以巧胜拙的路子。细看之下又柔中带刚,一招一式,法度严谨,俨然名家风范。

      好一个幻雨刀法,不愧是真武弟子。

      姜元贞躲在屋顶上暗自咂舌,羡慕已极,不禁后悔:我怎么就没好好学观主教的那套天风剑法呢?虽然那套剑法看起来像老爷爷晨练,但观主演示幻雨刀法时也那样,哪知人家真武弟子用起来这般好看!

      紫虚天风,真武幻雨,峨眉白猿。这三家仙派未筑基弟子的武功套路,标识鲜明彼此熟悉。方观主也教过姜元贞如何辨认。

      酒肆众人早已作鸟兽散,除了打作一团的五人,也就剩下光膀子大汉和掌柜的还在一边镇定自若,跑堂的却不知哪里去了。

      少年以一敌四,尚能应付自如。四人一开始没能压制住对手,后劲也不如那少年绵长有力,于是渐渐落于下风。领头人见势不对,示意同伙撤退。

      姜元贞看在眼里,大致能摸清四人实力,觉得有如意绦在,自己一人应付理应不成问题。

      一掐口诀,姜元贞不一会儿便神行到了一里外。

      浅草稀疏,遥看茵茵近看却无,正是一年春光好处。姜元贞在驿道上漫步走着,估摸那四人不久便能追上自己。

      这时,耳边传来尖声细笑:“小兄弟这般好算计,某深感佩服。”

      姜元贞一惊,猛的回头,见方才酒肆中跑堂的正在眼前,可神识中偏偏空空如也。

      “某身无长物,又急需财帛。小兄弟这般富贵,不如与某做个买卖,如何?”

      “我若不想同你做买卖,又如何?”姜元贞一边戒备,一边自省。算有遗策,节外生枝,谋家大忌,日后断不可再似今日这般鲁莽行事。

      “你都不听一下是什么买卖就拒绝,实在不智。”那跑堂的笑声刺耳,似是带有某种攻击,听得姜元贞头皮发麻,神魂不稳,“你与那真武弟子偷偷传音,某可都听着了。”

      姜元贞定了定神:“那你说。”

      “某给你当打手,你给某金珠花花,如何?”

      姜元贞暗暗叫苦,本想用金珠引那伙人来,不想却先引来了这么个高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兄弟这是什么表情?” 跑堂的桀桀怪笑,“某堂堂欢喜人魔,千金一诺,江湖人尽皆知,还能哄骗于你这个小娃娃不成?”

      欢喜人魔?我不会这么背吧——姜元贞现在非常后悔今天出行前没给自己好好算一卦——第一次单独出门就碰上了烟雨楼的人!

      “这又是什么表情?”欢喜人魔不满,提高音量道,“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就是思想龌龊,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某出来挣点零花,都要被你们百般歧视。”

      这年头,连勾栏栈院里出来的都这般大义凛然了?

      “你到底想要如何?”实力不济,忍了。

      欢喜人魔听姜元贞软了口气,立时高兴起来,伸出四根手指道:“四个人头四颗金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说罢,开始得意地絮絮叨叨起来,“是不是觉得某急公好义雪中送炭?某可是闻着‘生意’的气味儿来的。要说呀,你们紫虚道士就是矫情,订什么修行五戒,弄得自己反倒被凡人欺负,还修行个什么劲儿啊。”

      玄天祖师当年订修行戒,乃是有感于一些有修为的人妖精怪显灵称神,遍地淫祠,惑乱乡里。为不让修行法乱人间法,与天下修士共订修行三戒:一戒残害众生;二戒仗法淫邪;三戒欺夺善信。①

      静一祖师在九分神州之时,又补充了两戒:四戒迁怒未修;五戒妄拟天心②

      以上合称修行五戒,又因均由紫虚仙派之人发起,又称紫虚五戒,为天下修行之士共守。谁若违反,则天下修士共诛之。

      这五戒的具体内容,用大白话讲,就是对有神通法术的修士而言,不能乱杀人,不能骗财骗色,不能宣扬自己是某神某圣信我就有福不信我就遭殃,更不能跟修士起了争斗就迁怒对方没有修为的亲友。至于最后一条,往往伴随着修士从金丹到元婴所历的劫数,不到境界不能理解,想犯也犯不了,到了境界自然能懂,自己难免也要走一遭,所以少有提及。

      虽然姜元贞看起来沉稳早熟,但下山前,方观主还是担心姜元贞在山上拘久了,下山无人管束会因孩童心性闯祸,特意嘱咐:“你与观中众弟子不同,他们若非有大毅力和大机缘,多半只能止步五气朝元,除了能终天年而不衰,与普通人无异,腿脚功夫甚至不如那些江湖豪强。而你已得紫虚玉令,入内门是早晚之事。所以下山后,这修行五戒你要牢记,即使有如意绦傍身也不可恣意妄为,但也不必为之束缚手脚,行事合度,自然能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是以姜元贞定计对付那四人时,早就考虑到修行戒的问题。他听欢喜人魔这般絮叨,知这魔道中人虽然行事乖张,但并非毫无章法,心中不由大定。

      姜元贞出言试探:“你这哪是雪中送炭,简直捣乱!你以为我没考虑过修行戒的问题?”

      欢喜人魔不以为意:“娃娃人小胆不小,有本事说来听听?”

      “他们若主动对我出手,我自可还手反击,不算破戒。”姜元贞眯了眯眼,镇定道,“若是与你做了买卖,成了买.凶.杀人,反而画蛇添足。我既是这么矫情的人,怎可答应于你?”

      “也是……照你这么说,是某多管闲事?”欢喜人魔一愣,继而着急地抓耳挠腮,“这可怎么办,岂不是没钱挣?”

      姜元贞闻言,明亮的眸子弯成月牙状,童声清脆:“你若不插手此事,事后我便指点你一桩大买卖,如何?”

      “有多大?”

      “反正比四颗金珠大。”

      “成交!”欢喜人魔兴奋得尖声怪笑,“不准反悔!否则某就把你炼成鼎奴,教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哈哈……”

      欢喜人魔的声音渐飘渐远,最终消失。

      姜元贞这才发觉自己背上全是冷汗。

      毫无倚仗之手段,全靠一张嘴皮子与欢喜人魔周旋,实在太考验心力。姜元贞的头脑空白了半晌,才回过神,略做梳理,想那欢喜人魔不会如此轻易退去,但自己修为不够奈他不得,只得按下心思继续行事。

      紫虚、真武、峨眉三派,世代友好,同气连枝。是以姜元贞在酒肆中认出那缅刀正是真武的水纹刀时,才请求锦衣少年出手帮忙试探四人底细。那少年虽然吃惊,但也应承下来。

      水纹刀是真武记名弟子的制式武器,说明锦衣少年的修为未到开窍。但经姜元贞请求,少年又自认迈入五气朝元的境界,收拾几个江湖豪强不成问题。二人这才暗中商量如何出手。

      修士筑基之前虽然与凡人无异,但肉身淬炼,真气浑厚,非凡人能比。同时,仙派前辈往往会为筑基前的弟子创立入门武学,一为帮助锻体,二为对敌自保——练到五气朝元时便抵得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开窍后,更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灵觉和生机,能与凡武宗师相抗;一旦内外交感,便能影响引动周身的天地枢机变化,已非凡人能够企及。卫骁虽然处真空劫中,但若非遭人暗算中了蚀心蛊,引得真空劫剧烈反噬,也不是这么几个宵小能够对付。

      思及此处,姜元贞双目微凝——蚀心蛊并非凑巧,是有人知道卫师兄正逢真空劫,趁隙下手,此绝非普通人的手笔。五人中,除却昨日被旱雷劈到的,剩下的四人实力并不强,他们胆敢如此“求富贵”,背后定有倚仗之人。况且这位师兄姓卫,若是他真与卫国废太子有什么牵连,王位之争毕竟有大利益,牵扯进修行之人不是没有可能

      姜元贞推测到此,不禁叹气:我即使帮也只能帮他一时,那幕后之人非易与之辈,却不是我能应付得了的。也罢,既是同门,总不能袖手旁观,先把眼前四人处理了,大不了跟他一起躲进村子,拖到下个月再说。观主那边,只有事后请罪了。

      那四人果然狼狈不堪,往北一路逃窜,不久,便见方才还在大啖牛肉的孩童正躺在路边。他们刚在酒肆被人教训过,此时看见这种情景,更是犹如惊弓之鸟。

      其中身材高壮那人犹豫地停下脚步,目光贪婪。

      “老四!”领头人怒喝,“这种时候还不长记性!”

      “老大,我们的银钱都让那个小兔崽子搜走了,我……”

      “给我闭嘴!”

      领头人气归气,但也知道手下这帮乌合之众没钱不行,于是谨慎靠近。他见这孩童灰头土脸的,气息微弱,额角有血,手臂仿佛被人打折了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手里紧紧攥着本应挂在腰间的锦袋。锦袋已破损,破口处露出被抓下的信纸碎屑,袋中还隐有赤金的色泽。

      似乎刚遭抢劫,目标应是锦袋中的信件。最重要的一点是,袋子里的金子还在!

      领头人略微放下戒备。

      这时,地上的人醒了。

      “救……唔……”

      在这孩童发出第一个音节时,本还在犹豫警戒的领头人忙伸手捂住他的口鼻,想要将人捂死,好拿走金子。

      午后日光渐隐云中,春寒料峭,吹得夹道树木呜呜作响,如泣如诉。

      男孩清润的的眸子黑白分明,流露出哀求之意。领头人身后一清瘦中年人面露不忍,开口劝道:“大哥,左不过是个孩子,何必……”

      “二哥,拿了钱是正经。”打断话,“老四”紧张地四下张望道,“起风了,要是碰上回山的村民道士可不好。贼老三,你说是吧?”

      “叫三哥!”瘦小青年冷哼,“早些了解早些走,老大心里清楚。”

      “既然只用拿钱,何必害他性命?”那“二哥”继续耐心劝道。

      领头人见小男孩已经面色发紫,不再挣扎,轻“哼”一声,抓过破损的锦袋,揣进怀里,起身离开。才走出两步,又停下,运气朝男孩胸口一掌,打得那男孩口吐鲜血,气息顿无。

      清瘦中年阻拦不及,错愕道:“你!”

      领头人瞥了那清瘦的中年人一眼,冷声道:“以绝后患。”

      “老大,这风不对!”这时,前头传来老四惊惶颤抖的声音。

      狂风乍起。

      风大阻力,沙石迷眼。四人无论如何施展功夫,都只打在风里,空无一物。随后只觉眼前白影闪过,未及反应,便被捆了个结实。

      狂风骤歇,春|色依旧。刚刚还躺在地上气息已绝的孩童,正笑盈盈地站在四人身前。他身上的灰土和脸上的血不知何时已清理干净,仿佛刚从家中出门,浑身清爽,不染尘埃。

      目光澄澈,明如秋水,童声琅琅,脆如珠玉:“善恶在己,因果自种。各位,请了。”

      有道是——

      自古机深祸亦深,休贪富贵昧良心。檐前滴水毫无错,报应昭昭自古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修行五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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