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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任侠使气 ...


  •   桃花几树,红香满梢。风过花如雨,瑟瑟酒旗招。

      春风带着娇嫩的花瓣打着旋儿,在锦衣少年和欢喜人魔中间飘飞,蹁跹旖旎。只可惜春|色如许,二人却不解风情,只顾着横眉冷对,怒目相视。

      只听欢喜人魔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某一片好心,你却以为某好欺负!”

      “你,你……”锦衣少年被颠三倒四的欢喜人魔气得发抖,“简直胡说八道!你要掳我做人质,这叫好心?!”

      “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就是心理阴暗,某只是找你做个证,你却倒打一耙。” 欢喜人魔义正言辞。

      “你才是倒打一耙!”锦衣少年气得青筋暴起,“分明是你偷袭在先!”

      原来欢喜人魔应了姜元贞后回到酒肆,觉着空口无凭,他见锦衣少年还未离开,骤起发难,却被锦衣少年察觉。最后欢喜人魔点了锦衣少年的穴,也中了人家的定身符。

      而掌柜本想助欢喜人魔一臂之力,却被一边正笑吟吟看着他的光膀子大汉盯得不敢出手。

      一时间,四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能动弹的人不动弹,不能动弹的人只剩下相互打嘴炮。

      肆北不远,道旁林间。

      姜元贞将绑着的人拽去树后,稚声稚气地“审问”。

      只是姜元贞毕竟年幼,怎么看都不是狠毒之辈,一时半会儿的也问不出什么。

      姜元贞看日色将晚,心中暗暗着急,犹豫后暗下决心,凭着猜测铤而走险道:“卫国国师许了你们什么价码?”

      四人闻言变色。

      很好,说中了!姜元贞暗自得意,面上仍神色如常:“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出来,也好省去些麻烦。昨天那人的功夫倒还可圈可点,你们就……呵呵,敢接这种‘生意’也算勇气可嘉了。”

      姜元贞见他们不说话,反问道:“你们知道修行戒吗?”

      听到姜元贞提到修行戒,领头人眼前一亮,忙道:“你们修士不能对我们凡人出手,否则会被废除修为!”

      “哦?”姜元贞不禁眯起眼睛,眼波盈盈,目光流转,煞是好看,“国师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可怜哪,真是可怜。看来你们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炮灰,死了也只能做糊涂鬼。”

      四人只见眼前这孩童失了兴致,抬起右手,祭出发着金色毫光之物,作势灭口,顿时慌了。那瘦小的青年大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引得领头人怒目而视。

      姜元贞见了,不等瘦小青年开口,嗤笑道:“都这时候了还在做领赏的美梦。实话说了吧,这世上可没规定不准修士对凡人动手的。之前在闹市,怕引起骚乱,虽不至于被师门责罚,到底不好交代。现在四下无人,我想怎么炮制都行。”说着,姜元贞手上金光一闪,打向之前帮他求过情的“二哥”的膻中,那人顿时抽搐倒地,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其他三人间姜元贞如此轻描淡写地杀人,顿时吓破了胆,一会儿便你一言我一语,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个干净。

      姜元贞笑着听他们饱含真情实感的表白和辩解,心中默默梳理。

      原来他们五人本是一伙,早年在乡间结义,相互支援,也算一方豪强。后来被卫国国师打败,听命于他。五人中,老大和老五最受国师器重,因为老大最忠心,老五习武资质最好。而老二据说心思深沉,不得国师欢心。老三老四则对老五羡慕嫉妒恨,渐有二心。

      这次国师许了他们每人百两黄金,说是前太子余孽在卫都出现,派他们去剿灭。国师还告诉他们,这本是卫王悬赏,他替他们接下来的。但国师又不让他们大张旗鼓地追杀,说是担心引起骚乱,不利国家安宁,叫他们暗中下手。还给了他们十只蚀心蛊,说那余孽是修行之辈,武功高强,需使用非常手段才行。蚀心蛊腐蚀心灵,消耗修为,给那余孽种上,死掉超过六只蛊虫,那人便没有还手之力了。

      他们行前也担心过此事涉及修行人,力有不遂。但国师说这前太子余孽虽然是修行之人,但师门凋零,加上修行人有修行戒,不能对凡人出手,让五人放心行事。他们五人之所以一路从卫国追杀到梁国来,也是因为之前数次不敢出手,只是试探。待追到梁国境内,才开始下狠手,加上打败了个不学无术的梁国国师,胆子更大了。

      令姜元贞无语的是,他们居然都以为昨日老五被雷劈成瘫痪,是因为没用好国师给的雷符。

      听完叙述,在三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姜元贞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好……师兄醒了?”又惊又喜。

      也不知卫骁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只见他身形修直,气势锋利,一扫之前颓丧黯然之气,人如宝剑出鞘,锐意逼人。

      卫骁向姜元贞点头示意,随后看向四人。其中三人被白色的丝绦绑着,还有一人倒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卫骁正不得其解,见白绦松开绑缚,飞回袖中,耳边来姜元贞轻快的声音:“师兄来了就好。他们想用你挣的“富贵”,我可许了人的。后面一堆烂摊子,总算不用我收拾了。只一点,这人是坏人。”姜元贞小孩子告状,将稚嫩的手指向领头人,想叫师兄给这人点苦头吃吃。

      话音刚落,眼前剑光一闪,便见领头人的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

      老三老四摔在地上痛苦地叫唤起来,满地打滚。细看之下,原来已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姜元贞猝不及防,在一边看得脑门发凉,恶心想呕却硬是咬着嘴唇,噤声不语。

      卫骁未觉不妥,只柔声问道:“你把五百两黄金许给谁了?”

      姜元贞垂首低眉,让人看不清表情:“朔门酒肆的跑堂,自称欢喜人魔。”

      “好。”

      言毕,卫骁提了人头纵身南去

      姜元贞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卫骁倏忽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师兄也会这么对我吗?

      想到此处,姜元贞不禁脸色发白。他见老三老四还在痛苦呻|吟,不由轻声道:“你们二哥没死,再有一会儿便能醒了。”

      说罢,姜元贞转身走开。路过领头人身旁时,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尸体和边上掉落的几颗金珠。脚下未停,直往栖霞村方向去。

      生死无常,福祸自招。虽也懂得这些,也在梦中历经过许多人世,但亲眼见着一条性命,如此轻巧地没了,姜元贞到底感觉有些难受和低落: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我怎么会以为他好相处呢?转念又自嘲:到底是高手,视我等凡人如蝼蚁。

      虽未正式入紫虚仙派,但姜元贞对戴清十分尊敬,心中向往那些能飞天入海逍遥长生的仙人,也幻想过首阳山上是怎样的仙家盛景。是以遇到第一个同门,下意识地想去亲近。只是未想到,还没见识到同门亲爱,便见识到同门杀人,这种感受自然不是十分美妙……姜元贞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村风貌,有些发愣: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元贞到底是孩童心性,刚刚还在烦恼失落,随即便把一切都抛去脑后,开心地又跑又跳起来。

      回家啦!

      姜元贞兴冲冲地推门进院,也不管姜母正抱着蚕箪铺桑叶,一头扎进人怀里。

      “娘亲!”

      “月奴回来拉?”姜母又惊又喜,忙把蚕箪放到蚕架上,抱着姜元贞又揉又捏的:“哎,好月奴,让我看看。真好,长高了,也结实了。跟着道长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

      姜母高兴完,又开始低落,不禁责问起姜元贞来:“好端端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道长知道吗?”

      姜元贞不会撒谎,当然也不能直接说自己这是偷跑出来,于是一个劲地笑,也不回话,窝在姜母怀里撒娇。

      姜母见状,不禁气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这样可叫我怎么办?”

      眼前跳过几个画面,跟父亲有关。魂玉再次抵挡住执念的侵袭,但姜元贞这次却放开心灵,想要知道母亲把自己托付出去的缘由。

      丈夫的信里说自己受到府城黄大人的看重……老仆带信回来的同时还带了话,说黄大人要招丈夫为婿,为了保全名声,让我自请下堂……我把月奴让道长带走,然后又想办法把金奴送去府城的武馆学武……

      姜母此时已经泪盈于睫,见姜元贞不说话,竟抱着他伤心地哭泣起来。

      我自请下堂,但公婆不同意,说宁肯不认这个儿子……无意间听到小叔子和弟妹吵架,弟妹说黄家富贵,要投了去,就要什么有什么,不用在山沟里受穷……日日养蚕缫丝,把织好的彩色绸缎拿去府城卖钱,好供金奴在武馆的用度……村里人反对我卖绸缎,说这样违背祖训、训,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姜元贞既震惊又气愤。震惊爹爹那样一个慈爱睿智之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气愤小婶见钱眼开。他恨恨地想:不过是些以为娘亲好欺负的人,待我……

      红尘自有红尘苦,方外之人,不可轻扰!

      喝声如响雷,在姜元贞的脑海里炸裂。姜元贞一惊,发现卫骁正抱剑站在他眼前,目光如剑。

      他怎么来了?姜元贞有些头皮发麻。

      “月奴,这是……?”姜母见眼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客人,一边询问姜元贞,一边觉得自己哭得一塌糊涂实在失礼,忙擦眼泪。

      卫骁不说话,姜元贞只硬着头皮向姜母介绍说是同门师兄。

      姜母原以为姜元贞是偷跑出来回去要被责罚,或者干脆是被赶出来的,此时见还有位“师兄”跟着,想来不是自己想得那般境况,顿时高兴起来。

      她热情地忙前忙后,脚下不停,一会儿卧了碗鸡蛋端出来,一会儿从地窖里搬出酒来,一会儿又往卫骁怀里塞刚晒制的笋干,让历来面上冷淡的卫骁都有些绷不住,既窝心又无奈道:“伯母不用这么麻烦……”

      “怎么会麻烦呢!”姜母热情地打断道,“你是月奴的师兄,那就跟我的孩儿是一样的。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不用跟我客气。再说月奴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么,又懒又馋又贪睡的,平时肯定没少麻烦你们。”

      虽然理解娘亲帮自己跟同门打好关系的用心,但听她在人前这么数落自己,姜元贞心中不免有些别扭:谁敢麻烦他呀,那可是要被削脑袋的!

      卫骁见姜元贞嘴嘟得老高,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一脸不乐意的样子,不由弯起了眼角。

      “我把人头给了何处去,就是那个欢喜人魔。他跟那里走,就是酒肆掌柜,都是烟雨楼的人魔。”卫骁耐心向姜元贞传音解释道,“我让他们把人头伪装成我的模样,去卫国领赏。”

      这俩人魔的名字倒是有趣,一个何处去,一个那里走。

      “至于这赏怎么领,看他们的本事。我只叫他们发心魔誓,一切到领赏为止,不得干涉卫国之事。”

      卫骁顿了顿,礼貌接过姜母递过来的瓜果,继续传音道:“红尘之外观红尘,才是修行的正途。你之前做得很好,但遇到亲近之人,就乱了心性,可见修为还不到家。”

      姜元贞本就不乐意听什么人头来人头去的,赌气之下,装作什都没听到,也不跟卫骁讲话。

      两人在姜家一直呆到将近日落,姜母见时间不早了,才对姜元贞说:“咱们村子是很久以前仙女指路给咱们先人避难的地方,所以每月十五才能进出。你们错过今日,就要再等一个月。”

      仙女指路的事姜元贞当然听过,但一直以为是传说故事,没想到真有这么回事——这个仙女是修士吗?

      只听姜母接着道:“你能回家来,娘自然很高兴。可现在时间不早了,娘也不留你。回去以后,好好听师父的话,听师兄的话。手脚勤快一点,别贪吃懒做,把自己照顾好……”

      姜母絮絮叨叨的,嘴上说你快走,眼里全是不舍。

      姜元贞鼻子一酸,险些脱口而出说不要回去了,最终还是耐下性子,跟卫骁离开家门。

      从家里出来,姜元贞终于跟卫骁开口:“你为什么要过来?

      “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你的事不是摆平了么?”

      “叫师兄。”

      姜元贞抿起嘴,又不说话了。

      卫骁不禁勾起嘴角,摇摇头,伸手抓住姜元贞的小臂,把人拽进怀里抱起来,运起轻功往村外跑。

      姜元贞终于炸毛了,在卫骁怀里又踢又挠:“虽然之前你杀人不眨眼,但还算有几分侠客风采,没想到你这么粗鲁无礼!我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什么红尘不红尘的,搞得自己多么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早知道就不帮你了,好心没好报,就知道用师兄的身份压我,还这么无礼地把我提着到处提溜!喂,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有没有问过我本人的意见啊!”

      越说越委屈,又哭起来:“爹爹不要我了,娘亲也不要我了,把我扔给道士,天天夜里做怪梦,你们也不管我,只说修炼以后就会好的,我也修炼啊,结果还不是照样做怪梦!都是骗人的,大骗子!”

      姜元贞好似要把一直以来的委屈和难过都发泄出来一样,又哭又闹的,直到哭累了,才终于安静下来,伏在卫骁肩头,沉沉睡去。

      不管是父母离心,还是少小离家,都不是常人能轻易看开之事。更何况小小年纪,开始记事没几年,我识都未稳固,便受执念侵染神魂不稳。以身涉险从容布局,亲见杀人也能忍却,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已是不易……比之于我,莫敢言幸。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卫骁小心擦去姜元贞脸颊上的泪水,放轻脚步,继续朝着梁郢行去。

      “要去跟叶师秀和燕赤侠汇合,须得赶在落日前进城,否则就要被关城门外。失去神通确实多有不便。”卫骁此时虽然这么想,却也只是一念而过,并未如之前那般为之烦恼。

      有道是——

      少年侠行负胆气,杀人千里不留行。伤心莫问当年事,念头通达一身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任侠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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