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魔法使い！》篠山白実

280、并不是俄狄浦斯

　　“那个人他不配做我的家人。”暗龙冷哼一声，不光气从鼻子里出，恨不得说话声也从鼻孔冒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他和其他的古龙一样，根本就没有关心过我失踪后究竟到哪里去了。而且在阿塔尔死后他所做的种种举动实在是太让人为之不齿了，叫一声他的名字我都嫌脏。”
　　尤金·陶莱特纳对雷佐的不公让人哭笑不得，可细究他的心理，我们却又不得不长叹一声造化弄人。没有一点一滴的积累，最终他的爆发也不会演变为那样惊人的恶行，他确实是足够偏激，但她们又何尝能毫不心虚的说出自己就是“出淤泥而不染那般没责任”呢。
　　细究尤金·陶莱特纳至今的时光，他无疑是寂寞的，甚至说是此世间最为寂寞的存在之一也不为过。
　　从出生至今从未与帕里派利卡之外的任何人产生过善意的交流，连帕里派利卡日常向其灌输的也多半是种种负面的想法，才导致五千年前冰封战役时全情灌输给古龙们的恶意和杀念。只或许，也是从那个时刻、在看到艾维斯和雷佐合力攻击自己所展现出的那种默契开始，他第一次产生了这个近乎于妄想的念头。
　　——他想见一见他的亲人，不是混乱古龙雷佐，是那个在临死前把自己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之上，他唯一承认的血亲，红龙阿塔尔。并且，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往后的岁月和精力，尤金·陶莱特纳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这个终于找到的唯一心愿当中。
　　表面，他还是对帕里派利卡的命令言听计从，甚至是比以前更加顺从了。至于帕里派利卡，因为某些缘故这位最强混沌生物仿佛失了神般一举一动都一反常态，对于尤金·陶莱特纳的改变除了满意之外却并没去多思考什么。现在看来这或许却也正是他最终走上末路的原因之一，实在令人颇为感慨。
　　暗龙为了完成养育者的心愿、也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自私的筹划了这场颠覆整个主位面的侵略。而只要等到帕里派利卡一死，他就有足够充足的理由去攻击罗赫，让这份时间混沌力再度易主，距离他实现梦想似乎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所以之前罗赫猜测尤金·陶莱特纳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是完全错误的，他根本早知道罗赫在打着一套小算盘，并且必然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亲手杀死帕里派利卡。没有他的默许，罗赫根本也做不下这一系列事情，首先并没有傻到这个地步的哈梅林就该把罗赫一巴掌拍成肉饼。
　　已经预测到的命运不可违抗——这是所有有能力使用预知魔法的混沌生物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正是如此刚才尤兰达才会这么简单就被劝动了，因为实际上她也知道自己正是再做顶天的无用功——既然罗赫会成为新一代时间神，那么他就成为罗赫的下一代不就好了？等拥有了四位面全部的时间原力，他总不可能还无法见自己的亲人一面吧！
　　“如果你想要改变过去的话，为什么不让其他人替你去做这件事。”艾尔不相信尤金·陶莱特纳只是打算回去看阿塔尔一眼就结束，之后怎么做他却没有说过。
　　而自此，□□的痛苦终于影响到了暗龙的意志，他回答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我不信任任何人，而且，没人做得到。”
　　这个世界有极强自我修正的力量。好比帕里派利卡的死，如果刚才尤兰达真的不顾一切杀了克里斯杀了尤莉最终杀了罗赫，难道罗赫过两个小时还会诈尸跳起来把帕里派利卡杀掉后继续死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帕里派利卡的死却终究很难逆转了，若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定还会有一个人出现成为这位时间之神的刽子手，并且大抵会是一个与罗赫很相似的人。
　　也就是说，阿塔尔死于十二万年前的事实无法推翻，或者可以认为以寻常手段是无法推翻的。而能够对如此重要的命运产生颠覆性改变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这个变化必须是超乎常理的存在。
　　——比如穿越另一个时空而来的安妮雅，又比如假想中同时继承了三份（或者四份？）力量的尤金·陶莱特纳。
　　十二万年前阿塔尔未死、帕里派利卡未死、雷佐未死，那么拥有阿塔尔火系原力、帕里派利卡时间原力、雷佐叹息中混乱原力、以及自身取自混沌时间原力的尤金若是现身，世界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真的没人能够预测。至少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时阿塔尔会遭遇危险估计都会被列为小事，整个四位面直接崩溃都不能说没可能。
　　暗龙自己不清楚这一点吗？不，他当然心知肚明了，甚至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达成他那痴心妄想的。艾尔的疑问一点没错，不光是再见阿塔尔一次那么简单的心愿，尤金·陶莱特纳真正想做的是回到过去改变阿塔尔的命运，并且从此与她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惜，看样子现在已经无法完成……”他嘴里喃喃着什么，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这样也好，就让一切都结束吧，如果我穷尽一生都无法与阿塔尔生活在一起的话，那么这样的生命也就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了。”
　　随着内心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他对自己仅有的压抑也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透不出半点颜色的漆黑裂缝猛然激增，所经之处不要说有形的物体了、连无形的风或者无处不在的光都被它所吞噬，不知被卷到了哪个时间的夹角中去；而大陆之上则完全陷入了一片猛烈的火海中，这艳丽万分却危险至极的元素哪怕只沾上一星半点也会整个燃烧殆尽，不死不休的气质与如今的情景再融洽不过。
　　尤金·陶莱特纳的身体状况完全由周围扭曲的程度体现了出来，要不是有罗赫和温菲尔德他们还能撑着点防止战场上的智种们受到太大的影响和伤害，估计现在已经是要哀嚎声一片了。
　　虽然此时洛安完全无法使用空间法力、包括精神力也处于极度透支的状态，真要算下来一对一并不敌受伤之后的尤金·陶莱特纳。可什么叫做核心价值观？努力、友情、胜利（误）！双拳难敌四手，对于完全孤军奋战的暗龙来说，终南这方至少有艾尔状态尚好可以帮到洛安一把，如此一来尤金再想要伤到他们却也是不太有希望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通常会有两种表现，一是认命型的萎靡不振、一是毁灭型的玉石俱焚，以尤金·陶莱特纳之前所表现出来的特征判断，绝大多数概率属于后一种情况。于是这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大可干脆点把他送去与他养父作伴，也好过这边因此受什么伤。
　　但问题就又来了，帕里派利卡是神灵而尤金·陶莱特纳是古龙，神灵在死亡后原力会自动递延至杀死神灵的角色身上，可古龙的能量传承并没有这样的机制啊，不然尤金早变成四属性统治世界也没有现在的事情了。万一尤金死后能量无处可去四处崩散，引起的大条程度肯定不会比巫魔入侵少上多少，那她们这段时间又折腾什么，不是干脆让他达成心愿还省点精神。
　　所以一切为了主位面着想的黑龙殿下才一直小心翼翼的和他对话，就是生怕刺激到暗龙让他想不开了之类，包括现在也是如此。
　　“——尤金·陶莱特纳，你不要把一切都看的那么固执，尤其是情感，任何情感都是要比你想象中柔软的多的一样事物。”洛安用余光温柔的拂过他的少年：“其实你应该也感受过这样的心情，只是你太实在会自我保护，不愿意承认那些是你心中的爱罢了。”
　　“你懂什么！不要以为我们的出身一样你就有资格对我的想法置喙，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家伙了！”尤金这说法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听起来还真是耳熟。
　　洛安也不反驳，被人误解或是轻视，这从来就不是会引起他关注的地方：“你还记得艾维斯和格林吗，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艾尔的双亲之一正是他们两位唯一的后代。而艾格之子和你有一些相似之处，她同样是流落在大陆间的古龙后裔，自从我慢慢接手了主位面事宜后就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
　　“她现在死了吧！我觉得你完全不用向我复述在你们古龙慈爱的外表下究竟藏着多少自私和卑鄙。”尤金边擦嘴角的血还不忘边嘲笑一声。
　　“……是的，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我寻找到她之前。”黑龙的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但也有和你不同的，她并不想让我们找到她的踪迹，虽然最初隐藏气息肯定是其他人的主意，在那之后她却也没有为此做出过任何反抗，甚至是一直在想方设法躲着我们。”
　　“哈哈，我就说吧，没有人在知道了你们古龙的所作所为之后还能平静接受这一切的！你们都是些只看重自己名声的家伙，表面功夫做的那样好看，事实上全是一团败絮其中！”
　　听到他一句句仿佛用不完的讽刺，连艾尔的脸都渐渐冷了下来，唯独殿下却还是那样的柔和，仿佛任何人的中伤都无法真正攻击到他：“她也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吧。怨恨于我们不看重她，让她流落在外饱受流离颠簸、失去亲友陪伴被孤独缠绕、脱离长辈教导深陷能力暴走折磨。”
　　“虽然格林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木系原力传递到了她身上，但导致她的一生痛苦的过错却不能因此抵消，我们全体古龙都将为此背负一生的罪孽。所以她才不愿让我们找到她，她的心中也曾和你一样充满着仇恨与愤怒。”
　　“‘曾’？”听到这里，尤金·陶莱特纳忍不住嗤笑出声：“所以你接下来是想说她有一天顿悟放下了仇恨，所以也要让我原谅你们吗？如果这都能猜对的话我大概就要开始觉得有趣起来了，不知道你这几千年来是不是全在用这种方法来‘感化’其他人，所以才能当上这个‘黑龙殿下’的？”
　　“是也不是。她的一切所做作为都并非出于被我们影响，我也没有要让你被她亦或是被我的言语感化的意思。”黑发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何我会说曾经。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我相信你绝不可能对这片大陆怀有多少热忱，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那么她理应也是厌恶着这个世界的。”
　　“可在我找到艾尔的时候，却极其惊讶的发现她此生所做最重要的那个决定却与这样的想法截然相反——艾维斯和格林的孩子最终保护了她或许是反感的终南大陆，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了她，现在的主位面根本不用你的介入就已经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