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与平庸》太阳夜

6、婚姻

　　当自己的母亲来找自己时，伊恩正与其他的年轻人们在娱乐室里打着纸牌。他今天的运气不好，已经输掉了一先令八便士，离他心里定下的底线两先令不远了。

　　赢钱的是哈维-斯托克，斯托克医生的侄子，一位医学院刚刚毕业来他叔父诊所工作的年轻人，准确的说是一位漂亮、性感，让那些姑娘们着迷的年轻人。看看娱乐室里姑娘们的眼神就知道了，十有八九都会偷偷瞄上他几眼。

　　不过在伊恩看来，小斯托克医生也是位现实的男人，他虽然对所有的姑娘都绅士有礼，但对格伦爵士家的菲奥娜-格伦小姐尤为青睐。

　　这位菲奥娜-格伦小姐可真算不上漂亮人，她继承了母亲的肥胖与父亲的黑，单论外表的话在苏塞克斯郡能排到后几位。这还不算什么，最让菲奥娜-格伦小姐出名的，是她比自己母亲还要虚荣爆烈的脾气，以及与她庞大身体想匹配的庞大欲望。她和自家侍从、马夫、园丁的故事，可是在年轻人中流传了各种版本。

　　可即便如此，菲奥娜-格伦小姐三万英镑的嫁妆依旧衬托的她耀眼非常，让她成为苏塞克斯郡最热门的新娘人选。

　　伊恩当然也希望能够娶到她，虽然她与自己心目中妻子的形象相去甚远，可谁让自己不是能继承遗产的长子，又长的太过平常呢？而现实最可悲的时，即便他不嫌弃菲奥娜-格伦小姐的粗俗，人家却看不上自己。

　　伊恩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能攀得起的姑娘是谁。像斯托克医生家的姑娘们就是自己妻子的合适人选。所以早在去年得到牧师工作后，他就开始留意起斯托克小姐，并且将他的心意告诉了他的母亲。

　　不过里德爵士夫人看问题比她的小儿子要更现实，更加的老到。她觉得伊恩将自己的价值看的低了，他应该在提高一个档次，在那些更体面的绅士家寻找未来的伴侣。

　　婚姻对象的选择，可是一直有着刻板的划分。

　　上流社会的男人要同时满足以下条件：拥有大量的土地、拥有爵位、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马车、拥有仆役。

　　而后，五级贵族家那些无法获得爵位的非长子，再加上拥有荣誉爵位的人以及大、小庄园主，构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他们能摸到上流社会的门槛，但不会被上流社会完全接受，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贵族，他们只是站在绅士阶层顶尖的人。

　　再往下，便是由神职者、法院律师、内科医生、高级官员、各军官士官组成的绅士阶层主体，他们是受过正规教育，靠脑力谋生的体面人，是中产阶级中的上等人，他们可以自称为绅士。

　　而同样是中产阶级的布尔乔亚工商业者、外科医生、私人律师、代理人、中小企业经营者、文书事物员等等，他们虽然也是靠脑力来谋生，但已经不能够自称为绅士了，他们所从事的工作被社会认为是不太体面的。

　　这是男人们阶层的划分，而女人来说，结婚则笼统的分为三种：高嫁、平嫁、低嫁。

　　高嫁女子的嫁妆往往是男方年收入的十倍以上。比如一名海军上校的女儿如果嫁给一个年收入三千英镑的男爵继承人，那她的嫁妆至少要三万英镑才算能体面的弥补出身的不足。

　　平嫁是找同阶层的男士，虽然没有对嫁妆的要求，但一般来说普通绅士女儿的嫁妆至少是以百开头，而更高身份的，则要以千开头。

　　与前两种情况相比低嫁女子的嫁妆就少的可怜了。像一位贫困的伯爵将女儿下嫁给一名年收入八十英镑的法院律师，他只用给女儿准备未来女婿半年的收入作为嫁妆，也就是四十英镑，从经济上来说，这和私奔也没有什么不同。

　　低嫁对女方家来说可不止是伤面子的问题。女儿做为联姻的筹码，可是维护自己家族发展的重要资源，一位得力的女婿有时可比亲儿子都好用，历史上用女儿当间谍敛财上位，或是通过联姻仇人变队友的例子比比皆是。

　　从另一方面说，离婚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拿如今的摄政王、威尔士亲王乔治四世陛下来说。他想与自己的堂妹卡罗琳王妃离婚多少年了，都没有成功，这还是卡罗琳王妃常年生活在意大利生活，甚至有一个私生女的情况下。

　　所以对绝大多数女人来说，结婚就是人生的一锤子买卖。既然人心隔肚皮，不知道未来的丈夫会不会和自己相爱一生，那嫁一个有钱、有地位，在物质生活上不亏待自己的人就成为她们最好的选择。

　　所以正常来讲，除非是有不体面的事情发生，一般的人家是不会让女儿低嫁的。伊恩就是按照这种大社会环境下的择偶标准来对未来妻子定位，但他的母亲里德爵士夫人比他的考虑的更多一些。

　　那就是中上阶层的婚姻市场自来是男少女多，尤其是绅士阶层家的姑娘们，如果没有合适的嫁妆，那想找到一位满意的、同样是绅士的丈夫可是非常、非常的困难。这到不是因为绅士们家的男孩比女孩少，而是只有长子才能继承家业，后面的其他男孩能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不多。

　　她觉得伊恩这样有牧师职位的绅士，并不愁找不到一位体面的妻子，他应该能得到更好的，或者有更好的出身，或者有更好的嫁妆。像达什伍德家的女儿就很合适。

　　伊恩是个听妈妈话的儿子，既然母亲说达什伍德小姐合适自己，他就应该去追求。

　　这半年多来，他频繁的来诺兰庄园拜访，他感到达什伍德小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需要等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向她明确的表达爱意。

　　所以当听到母亲对自己的吩咐打算向主人达什伍德小姐告辞时，也许是强敌小斯托克医生的到来让他感到了威胁，也许是口袋里两千五百英镑的支票为他平添了一份勇气，他竟然直白的说：“亲爱的埃丽诺，很抱歉我现在有事情要离开这里。我希望你能允许我三天后再来拜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听完他的话，埃丽诺有些犹豫不决，“……伊恩，我的叔祖父刚刚过世，我与我的家人还在悲痛之中。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想安静的去缅怀亲人，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理解，是我太过急躁了。”伊恩连忙表示道歉，“那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请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悲痛。如果你想的话，我十分欢迎你来我的教堂，那里宁静的氛围或许能带给你心情的缓解。”

　　“谢谢，我会考虑的。”

　　埃丽诺与他告别，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他送到门口。

　　她明白伊恩对他的心意，虽然她并不爱他，但一位体面的牧师对以前的她来说是个十分恰当的结婚对象，她愿意平静的接受这份婚姻。原本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会如此，做个安稳的牧师夫人。

　　可自从听妹妹拉莫娜告诉她们每个人都将有六千英镑的嫁妆时，一向理智沉稳的她，心绪却不可抑制的产生出涟漪。她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她内心深处也有爱慕着的人，那个每天都不可自拔偷偷想念的人。

　　可他虽然英俊挺拔、幽默风趣，却只是个贫穷的画家，一个依靠自己叔叔过活的人又如何能提供给妻儿体面的生活。她不会拿自己的后半生冒险，不会拿自己未来的儿女冒险，那怕他会是自己唯一的真爱也不行。但现在，她有了丰厚的嫁妆，有了年利三百英镑的保证，或许她也能去追求自己的感情。

　　送走伊恩-里德后，埃丽诺心里想着这些心绪不宁的坐下，偷偷看向不远处，正和妹妹玛丽安以及斯托克小姐聊天逗趣的拜尔德-特纳，不自觉的红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