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元舟

8、爱或不爱都能表演

　　郑征等在于林的办公室里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她把自己带来的一本小说看了又看，无聊至极便坐到了于林的办公椅上，转了又转，最后盯着小说的封面发呆，＜邮差总按两遍铃＞,这是她从墨尔本带回来的，看了这么多年依旧是百看不厌，书中冷冷地讲述了一对男女的爱情故事从始至终都和谋杀纠缠在一起，但是郑征就喜欢看这样黑暗的东西，因为这才是现实。她有些困，歪着身子半闭着眼睛，摇着两条腿，带倒了桌子一侧的一叠书。

　　＂你这是来捣乱的吗？＂于林已经站在了办公桌前面，戴着眼镜，把文件夹放在了桌子上。
　　＂我跟你，有要事商议。＂郑征还是摇着两条腿，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说吧！＂
　　＂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听到这话，于林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坐到了办公桌上，眼神也随着郑征的摇动而摇动。＂你说呢？＂

　　＂你喜欢张尧吗？＂郑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两个人相对一看，眼神交错就已经了解了对方的心思，这就是她和于林的默契，虽然她讨厌这个人，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就是这个哥哥。
　　＂那你觉得我喜欢吗？＂他问，漫不经心，眼眉低垂，伸手要去揉她的头发，郑征把椅子往后忽然一推，避开了他的手。
　　＂我觉得，你喜欢。＂她笑笑地说着，手里还拿着那本书，瞟了一眼之后站了起来，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离开时从于林身边走过，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脸色阴沉：＂你不问我的意见吗？＂

　　＂不需要。张尧喜欢你很多年了，但我知道你一直对她没感觉，我不强求你，你也帮帮忙，和她谈一场恋爱吧，满足了她的心愿，至于说你最后是跟她分手还是继续下去，那要看你们俩的造化了。＂郑征聪明伶俐的样子一向是于林喜欢的，可是今天听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竟然讨厌起她的这幅模样。
　　＂你是说，让我和她玩儿玩儿？＂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郑征道也不生气，她习惯了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样子，翻了翻眼睛，抽出来自己的胳膊，站得离他两步远。

　　＂我说，谈恋爱，认真谈恋爱！＂
　　＂没有爱情，怎么谈？＂

　　＂演啊，＂郑征也有些火气，＂你不是最擅长吗？＂
　　＂哼……＂他笑得诡异，盯着郑征，＂你一向都是把感情当游戏吗？＂
　　＂一辈子都这么不认真地过下来了，一认真起来我怕过得不好。＂郑征回了他一笑，这一笑倒是让于林心里一刺，他看着郑征轻盈地走出门去，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本书，他知道她是走了一路来他的办公室的，只是为了说这一番话，他忽然明了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有可无。与此同时，郑征走进了电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难受，似乎是自己最喜爱的东西不得不拱手让人，可是，谁是那喜爱之物？明明没有，她甩甩头，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是郑潼。她只觉得这个时刻不是个接电话的好时机，随手挂掉，她走进了正午的阳光中。

　　郑潼的车在七点钟准时出现在郑征楼下，他打过来电话时郑征正在挑选衣服，她挑选了很久才决定穿一件白色连衣裙，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她穿着这条裙子参加了每一次她都不想忘却的聚会和宴会，它有些旧了，但却因为岁月的原因看上去别有味道，配上她的短发也有种优雅而不失活泼的感觉。
　　当她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天色未完全黑下去，昏暗的暮光中她看见郑潼站在对面，弯着腰，松松散散的抽着烟，看见她之后就掐掉了烟，微微一笑，冲她招手。
　　＂你想吃什么？＂他问

　　郑征半开玩笑地说：＂火锅？＂
　　＂好。＂他无所谓，不管吃什么都好，只要和她在一起，郑征却急了，急忙打断他：＂唉唉，我是开玩笑呢，哪能吃火锅呢……我都，穿成这样了。＂
　　郑潼看了她一眼，也觉出来了不妥，尴尬一笑，两人都笑了，只是郑征脸红到脖子根，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没有办法和郑潼开玩笑，他本就是一个严肃到有些木讷的人，空气似乎也变闷了许多。
　　＂你最近没交男朋友吧？＂他冷不丁问了一句，郑征差点没被吓死，这种问题问的这么直接好吗？但她还是顺从地回答了一个字：＂嗯。＂

　　＂做我女朋友愿意吗？＂他接着问，红绿灯跳到红灯，他把车停了下来，郑征的眼珠子都要滚落下来了，她使劲盯着郑潼看，全身的细胞都处于紧张状态，她没回答。郑潼也没再问，等车再次启动的时候，郑征才收拾好表情问了一句话：＂为，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再找不到和你一样的人了。＂他侧过头了她一眼，嘴角带笑，似乎是跟一个相识已久的人讲话，不分你我的那种口气。

　　＂可是我们算上今天才见了四次面吧？你根本不了解我！＂

　　＂所以你得做我的女朋友，我才能更了解你。＂
　　＂这不是谁先谁后的问题，问题是……＂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他打破了这种争执的局面，使得郑征的辩论欲望瞬间浇灭。我喜欢他吗？她也开始问自己这个问题，反正不讨厌，至少现在，他身上有烟草和薄荷的味道，温暖的气息让她想要放弃单身一人的远大宏图，跳入情侣爱人的甜蜜漩涡中，淹死在蜜糖里面，彻底丧失自我。
　　＂我，是不讨厌你啦，但是…＂
　　＂下车吧。＂他简短地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谈话。

　　郑征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进到餐厅，里面人很少，服务员带着他们直接去了靠窗的位置，两个人坐定之后，郑征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样没说清楚让她如鲠在喉，可是郑潼温暖的微笑和那副表情却明明是谈话已经结束，你已经是我女朋友的氛围，她也不愿再说什么。一切都有种诡异的感觉，但是，她不讨厌。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的时候郑征心中大呼，太好了，是我爱吃的！第二道，她依旧开心，第三道第四道，她开始有些惊异，为什么，全是自己喜欢吃的……难道，他做了什么见不的人的所谓的背景大调查？

　　＂想问什么就说吧，＂郑潼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了她的碗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她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像在看什么通灵大师。
　　＂你以前……＂他顿住了，随后假装轻松地转过头，＂就是知道，吃吧。＂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郑征专注在吃上，郑潼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他找到了那些所谓的旧时美好时光。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一心一意追着他跑，可是他从来没有回头看一看这可怜巴巴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而现在，一切都倒了过来，他追在她后面，可是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放下碗筷，看着郑征专注地吸果汁，他试着让她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他以为人并不是机器，人不会像电脑一样格式化，清除一段记忆，总会有留下来的部分，他想要抓住过去时光的影子。他带她来这个餐厅，他带她坐在以前他们一起吃饭的位置上，连座位都没变，每一道菜都没变，可是，她没有反应。
　　他看见了她侧身的时候露出了后脖颈上的一块疤，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郑征捂住了那块疤，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妈说是小时候游泳的时候撞上了瓷砖，不过我不记得了。很丑是吧？＂
　　郑潼摇摇头，示意她吃饭，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已经看不大清楚了，慢慢地就会消失了。＂
　　＂我妈也这么说。＂郑征接了一句，却莫名想到了于林每次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把手搭在那个疤痕的地方，她总觉得他手心的温度能通到心里去。
　　＂想什么？＂郑潼叫了她一声。
　　＂没什么，就是，＂她低低地说着，眼睛偷瞄郑潼，＂你不等那个人了吗？万一她回来了呢？＂
　　郑潼伸出手臂，将手覆上了郑征的手，＂我移情别恋了。＂
　　＂男人，果然花心。＂郑征笑了，可是并没有抽回手
　　＂我还是没赢过时间，＂他说，＂等不下去了。＂

　　窗外，站在黑夜中的于林远远看着餐厅里的场景，他歪着身子站着，嘴角带笑，摇摇头，转身看到了张尧蹦蹦跳跳地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走吧！＂
　　＂走！＂他故意提高了声调，将自己的情绪调动到和张尧一样的高度，他很会演戏，连爱或者不爱都能演得惟妙惟肖，郑征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