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元舟

9、把握现在的幸福

　　郑征收到了张尧发来的短信，张牙舞爪的口气：＂我和于林在一起啦！＂她笑笑，电动牙刷在嘴巴里振动着，她懒洋洋地拖动者牙刷走到了电视机前，看着新闻，脑子里想的却是于林的样子，还算识相，她哼了一声，不管怎样，也算是圆了张尧的夙愿了。这都多少年了，张尧日日在耳边念着要做于林的女朋友，追求的过程中换了男友无数，暧昧对象如星星般繁多，但是于林的地位始终没变，＂他嘛，是要结婚的对象。＂张尧笑笑的样子又挤进了郑征的脑海，花痴啊花痴，她转过身看着窗外大雨磅礴。

　　夏季的大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拖着湿漉漉的尾巴从城市边缘溜走，郑征穿着雨鞋和短裤站在公交车站，宽大的t恤还随着风轻摆着，雨伞还握在手里，雨却不下了。眼看着今天的课又是要迟到的节奏，可是她心里一团乱，想着于林和张尧，想着郑潼，想着昨晚他说的话，等不下去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是替代品吗？她想得头疼，不愿多想。
　　公交车缓缓开过来的时候郑征掏了掏口袋，正要往前走却有一双手拉住了她，那股力量从背后传来，将她牢牢拉回去抱紧了怀里，那股熟悉的气息她知道，是郑潼。她抬头看着他，他眼含笑意，抱紧了她，＂就这么一天，我竟然想你了。＂他穿着白色衬衣，短短的头发粗粗硬硬地未经打理，皮肤黝黑，他几乎是郑征所能想到的最佳的男朋友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她总感觉是偷了别人的东西？
　　＂你去哪儿？＂他抱住她摇动着，郑征还显得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忽而想到了今天是周日，哪里有课？她真是脑子一团麻。
　　＂我就是出来走走，＂郑征被他的气息包围，脑子更乱，稍稍从他怀里挣脱，溜到了前面，郑潼感受到了她的排斥，手势僵在半空，但还是笑笑，逼近一步，拉起了郑征的手。＂走吧。＂

　　＂去哪儿？＂
　　＂跟我来。＂

　　郑潼牵着郑征的手慢慢地走着，走了很久，但是郑征不敢说自己已经厌烦了一路走下去，如果是在于林身边她会大翻白眼，耍赖皮蹲在路边不走，还可以说些风凉话。可是，牵着她的是郑潼，是喜欢她的男人。这也是一种幸福吧，也许。
　　他们来到海洋馆的时候郑征睁大了眼，这就是约会的地点？不会吧……以为我是少年儿童？他们在一群闹闹腾腾的孩子当中进了海洋馆，郑潼一点都不觉得诡异，笑眯眯地带着郑征四处瞎逛，本以为这是一次无聊的约会，可是郑征竟然发现自己喜欢那些模样或奇怪或恐怖的海洋生物。
　　中午时分进馆的人少了许多，郑潼牵着郑征来到了一个隧道口，二话不说就往里走，四周都是玻璃壁，不时有鱼儿从头顶划过，水母一吸一放地往上空灯光的地方升去，还有锤头鲨慢悠悠地贴着四壁路过，她看着这一切，嘴巴的弧线也是跟着鱼儿的上游而上滑，郑潼回头看着她新奇的样子也是心里一暖，脱口而出：＂喜欢吗＂
　　郑征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郑潼忍不住也笑了，她真像个孩子，他握紧她的手，把她拉近了一些，她个子比他矮许多，他微弯着身子，吻上了她的唇。郑征霍然脸一红，后退了几步，＂哎，干嘛……＂
　　郑潼还是笑着，轻轻地说＂走吧。＂把她拉进了怀里，手揽着她的腰，两人一言不发的走着，头顶和左右都是蓝到发亮的海水，鱼儿轻游，郑征的心也轻得像浮动的水草一样，飘动着，摇曳着。
　　这似乎是二十多年的第一次，郑征感受到了类似于真正的爱情的滋味，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从不相信爱情，可是这个男人似乎是个例外。和他在一起，她能感受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被别人需要着，爱着。就算，她是个替代品，在此刻她也愿意成为这幸福的替代品，张尧果然说得没错，郑征想，一旦陷入爱河任何人都会犯贱。

　　郑征和郑潼谈恋爱的消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朋友圈的，多亏了苏立谦，他甚至都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别的院，不管见着哪个沾点关系的朋友都会炫耀得了第一名一样拉住别人：＂你知道我们院郑征吗？她是那个设计师郑征的女朋友呢＂郑征恨不得都戴着墨镜裹个围巾上学，去餐厅吃饭都能听见背后女生窃窃私语。
　　＂你知道吧 ，那个简图的设计师，叫郑征的？＂
　　＂超级帅那个？啊，只可惜结婚了……＂
　　＂什么啊，之前都是假消息。说真的啊，听说有了女朋友了，还是咱们学校的……＂
　　＂切，是那女的倒贴吧？＂
　　呸，郑征心里骂了一句，有本事你也倒贴去！你倒是能贴上！她翻了个白眼，塞了口米饭，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她倒贴，可事实是什么？是郑潼追的她！慢着，她回头想了想，郑潼确实也没有明确追她嘛，就是……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你们俩是怎么好上的？＂苏立谦问她，巴巴地等待着一个好故事，郑征挠着头想了半天，忽然嘿嘿一笑，说：＂因为我貌美如花，他爱美，然后就爱上我了。＂

　　恶……四周人鸟兽状散去，留下苏立谦眼含泪花看着郑征：＂亲爱的，你该吃药了。＂

　　反而张尧对郑征恋爱的消息没有多么激动，这不符合她的行事准则，郑征想过原因，她不八卦的唯一原因就是她刚刚把于林搞到手了，顾不上和郑征瞎搅和。

　　可是，也才一个星期，晚上郑征回到家的时候远远就发现张尧坐在楼对面的长椅上，孤零零一个人。郑征带着胜利者的表情走过去，斜眼看着张尧，＂怎么？终于想起我来了？＂张尧甩开了手里的包包，恨恨地看着郑征：＂你把你家钥匙藏到哪里去了？＂
　　郑征摇摇包，里面哐当哐当响，＂早就收起来了，就是预防你们这种人。说正经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我总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和你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张尧眼神空空看着前方，皱着眉头自己想了想，又一脸焦急，＂你说，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终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感觉不对呢？＂
　　＂你就是瞎折腾。＂郑征鄙夷地看着她，开始在包里翻找吃的，找到了早上放进去的盒装咖啡，随意地打开，两个人就把路边变成了咖啡店，她已经做好要长谈的准备了。

　　＂他对我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啊，还是那么礼貌。＂
　　＂那你想要怎样？＂
　　＂你知道吗？＂张尧忽然转头盯着郑征，＂我觉得你和他都比较像情侣，打打闹闹……我和他还是那么客气，我想跟他撒个娇都觉得自己过分。。。＂
　　＂我没想到还有你搞不定的男人，你就不能直接推倒他吗？＂郑征坏坏地咬着吸管笑，张尧推了她一把：＂你给我起开！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你就拿把他当成我，说话不要分你我，玩笑随便开，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他是于林，不是你！＂张尧也觉得再和郑征讨论下去没什么结果，干脆放弃。

　　郑征本想再开几个玩笑，可是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她把吸管咬了又咬，咖啡早就被喝光，盒子呼噜呼噜地响着。两个人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郑征的手机响了，她不用猜就知道是郑潼，也就不去理会，不管怎样，她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

　　＂那你呢？幸福吗？＂张尧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郑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也许是因为从来没幸福过，所以现在的每一个瞬间都觉得幸福，但是我总记得我妈说过一句话，她说什么东西都不能长久，痛苦，麻烦，爱情，幸福，都留不住。她拼了一辈子想把于立成从别人那里抢回来，可是抓得越紧溜得越快，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她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只是普通人，以为自己是个例外，能把短短的三个月缠绵时光拉扯成一辈子。＂
　　＂我能理解她，她也就是个普通女人而已，情到深处难免无法自拔。可是我不想跟她一样，总不能我们俩人都是糊涂人，我只想着，能幸福多久就算多久，言情小说里天长地久的爱情都是人的理想，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总是得不到的才总愿意去幻想。这些人，其实挺可悲，不如聪明点，握在手里的，好好珍惜，就算以后没有了，好好道别。＂

　　张尧咧着嘴角，看着郑征，＂你就是活得太明白了。＂
　　＂我？我活的明白管什么用，你不要太糊涂就行。＂郑征拖着脑袋，冲张尧眨眨眼睛，张尧叹了口气，她远不能理解郑征的一套理论，也不愿意去理解，因为她的一切都太沉重，没有经过这一切的人是远不能理解的，如果，她有些隐忧，如果郑征知道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她如果知道自己用别人的身份活了十年，她会怎样。张尧使劲摇摇头，绝不能让她知道，本就历经磨难的人如果知道了更可怕的事实，只能是重负之上再加担子，她会承受不住。
　　电话再次响起来，郑征掏出手机，张尧知趣地起身：＂那你就把握你现在的幸福吧，我撤了。＂
　　＂回见！＂郑征握着手机没有接，反而是看着张尧往前走着拐过了街角，她接通电话，郑潼淡淡的声音响起：＂在那儿坐够了吗？＂
　　＂嗯？＂
　　＂你后面。＂

　　郑征急忙回头，看见了郑潼，他还穿着西装，似乎是下班之后直接过来的，站得直直的，更显得修长，他对着郑征摆摆手，郑征惊喜地跳起来，也是蹦起来挥挥手，这个举动逗笑了郑潼，他看着郑征小跑了几步，站在马路对面等待着绿灯，两个人对视着，他看着她红色的裙子轻轻摆动，她的短发，她前后摆动的手臂。
　　六秒，五秒，四秒……他想起了当年只有十五岁的郑征，自来卷的长发，鼻尖上和眼睛下面淡棕色的雀斑，细瘦的四肢，也是这么站着，也是这么笑着。
　　三秒，两秒，一秒……
　　郑征跑动起来，在斑马线的正中央，一辆车冲了过来，刺破耳膜的刹车声尖利地刺进空气里，郑潼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如同投身入冰冻的海面之下，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