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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Act XXXI ...

  •   阿斯普洛斯原本有點單調的辦公室逐漸多了些色彩。

      他的抽屜裡面有一盒冬季限定牛奶巧克力和一袋五彩繽紛的軟糖,書桌上總是莫名多了一些可愛又充滿少女氣息的文具,前陣子他才渾然不覺就拿起一支筆頭有翅膀裝飾的粉藍色筆給一個學生簽名,對方當是愣住然後拼命憋笑的表情可是精彩極了。至於現在的衣帽架更加是掛上了一件頗為厚重的雪白連帽大衣,帽子上還有一雙毛茸茸的長長兔耳裝飾,就這樣輕輕地垂到他掛在一旁的黑色大衣上。

      男人的視線隨即一轉,輕聲關上門,提着午餐就走到沙發旁邊,深深地看了一眼蜷縮在毯子底下熟睡的嬌小少女,然後把手中的紙袋放到茶几上,逐一把東西拿出來:Ravioli(意式餃子)、馬鈴薯湯、半條麵包、還有額外給她的一片蝴蝶酥和一杯灑滿棉花糖的白巧克力熱飲——晴天今天一整個早上也顯得病懨懨的,剛才跟他下課回到辦公室了,很快就趴在沙發上睡着了,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天氣越來越冷,令她的身體有點受不了。

      「……啊,阿斯普洛斯你回來了,怎麼不叫我起來?」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來,他抬手把她垂到地上的毛毯拎起來蓋在她的腿上,才在沙發上坐下,她就習慣性地蹭到他的身邊,撕開麵包遞給他,蘸着馬鈴薯湯小口小口地吃起來,感覺身體漸漸暖和起來,感覺好多了,完全是……打從心底暖和起來的幸福感。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偷偷地看了看他。

      自從經歷開學初的不快冷戰之後,他們把一切也說明白了,彼此的感情不但日漸升溫,她也努力學着習慣把心裡話告訴他。雖然有不少也是他半威嚇半哄騙才令她說出口的,有一些事情在他看來更是無聊極了,但是總體來說,進展還算是不錯的,那怕大部分時間,他不是哭笑不得就是又好氣又好笑地看她……

      如同夕陽的溫暖眼眸眨了一眨,她隨即就轉向了他,靜靜地看着那一縷深藍色的長髮,不由得就想起了前陣子晚上的事。當時他剛從浴室出來,身體和頭髮也用小宇宙弄乾了大半,衣服也沒有穿上一件就坐在床邊,拿起床頭的書認真翻閱,然後原本在看小說的她突然不知怎麼了,悄悄挪動到他背後,對着他的長髮呵氣,覺得那些深藍色的髮絲飄揚起來的時候,簡直好玩極了,就像是浮游生物那樣。

      只是當她覺得玩夠了,抬頭就看到他低頭似笑非笑地凝望她的時候,就一點也不有趣了。

      壞人……惡魔……

      之前的萬聖節派對又是這樣!

      她可是難得決定裝扮成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穿上的白色裙子有點lolita風格,但又有點像是縮短版的晚禮服,裙子鼓脹蓬鬆,又層層疊疊;露肩設計,圓潤的肩頭和纖細雙臂也一覽無遺,腳上的長襪和高跟鞋看來也可愛極了,腰間繫上一條漂亮精緻的腰飾,幼細的金色細鏈上垂下一個精緻復古的懷錶;她的手上還拿着有兔耳的魔法棒,對着鏡子自個自唸了句咒語,轉了個圈,就見到那個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站在衣帽間門口。

      「……晴天,我以為你只是單純喜歡那一齣動畫而已,沒想到你那麼快就決定好自己的萬聖節裝扮。」

      阿斯普洛斯倒好,一副拼命忍笑的樣子,不知是笑她幼稚還是怎樣,手中的手機一直高舉沒有放下,根本還是在繼續錄影。晴天的臉頰微微一紅,走到他面前伸手就要拿走他的手機,於是這個一米八八的男人淡定把手舉高,嬌小的少女即使穿了高跟鞋也鬥不過他,扶住他的手臂貼在他身上、借力跳了幾下也沒甚麼作用,他反而還饒有趣味地把手機鏡頭繼續對着她。

      「……這又甚麼好笑啊,阿斯普洛斯……」

      她有幾分鬱悶地開口,突然就退後幾步,看來是打算放棄了,但心裡還是難免擔憂這個成熟的男人是不是鄙視嫌棄她了,還是嘲笑她了,只得走回鏡子前有點不捨地看了看自己的這身打扮,思忖是不是要換成其他才好,才小心地把裙子脫下來。怎料他就突然從後摟住了她,俯身貼上了她的耳畔,掩飾不住的笑意證明他現在的心情可好極了,好到打算又打甚麼主意。

      「……我突然想到了,那麼我就裝扮成欺負魔法少女的大魔王好了,也許我們可以試試預演錄影下來。」

      ……但是裡面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個角色——

      她的反駁說話完全沒來得及說出口……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搖了搖頭,不想再回憶當時在衣帽間的旖旎,並沒有想到自己失神發愣的表現被阿斯普洛斯盡收眼底,他不禁皺了皺眉頭看着她咬了一半的麵包,誤以為她又沒有食慾不想吃了,叉起餃子直接送到她的唇邊。晴天這才回過神來,茫然地看了看他突然心血來潮的餵食,微微紅了臉頰,只希望他別察覺到她剛才所想,乖乖張嘴吃掉,再掩飾似的轉移話題。

      「……對了,阿斯普洛斯,剛才那幾節課我都寫完你給我的那些題目了,我下午可以不跟着你嗎?我想去百貨公司逛逛,領獎品,順道買今晚晚餐的食材。」

      最近雅典新開了一間大型百貨公司,好像是由來自日本的古拉杜財團投資興建的。據宣傳所說,裡面進駐了一些首次打入歐洲市場的日本品牌,衣食住行樣樣俱全,而且開張的首兩個星期還有一連串的優惠活動,至於在這段期間申辦會員卡更加可以享有其他額外優惠和限定禮品,甚至可以參加抽獎。

      然後百貨公司昨天就打電話來告訴她中獎了,獎品還好像是可以挑選某個新珠寶品牌的冬季系列珠寶一件。不過說來好笑,這個小姑娘基本上都不配戴如此貴重的珠寶,除了特別場合及她手上的婚戒之外,其餘的時間,她最愛的還是那些精緻可愛的便宜小飾品,要不就是她和薩莎、珂娜那些女孩子們自己手作,上星期她們才很高興地聚在一起編織凱爾特結手繩。

      那些小丫頭除了為興趣外,賺些零用錢也是有一套的,晴天上個月就很自豪地告訴他,她和薩莎她們又賣出了些小蛋糕,還有咖啡店主動聯絡她們,表示希望她們也可以為咖啡店供應甜點;至於現在每逢星期六,她們幾個也跑到羅德里奧村的市集擺攤,天馬、亞倫、雷古魯斯偶爾也來幫她們,生意可算是不錯的。

      德弗特洛斯對此則笑着說,安露不知有多羡慕,恨不得可以快點來希臘留學跟他們一起呢。

      話雖如此,但有一件事,阿斯普洛斯還是不得不提點一下。

      「……晴天,這真的不是騙案?」

      他對於中獎一事至今還是半信半疑的,無奈單純的少女信誓旦旦地表示,中獎完全是千真萬確的,她還已經特地打電話去百貨公司確認了,他根本就沒有擔心的必要。如今再提點一下她,分明就是還不放心她,畢竟沒有人比他清楚這個小丫頭有多好騙;至於從前的事就更加不用說,他至今……還不知有多少事情隱瞞她。

      現在的雅典可是不太///安全了,這一點他雖然暫時無法跟她說,但百貨公司中獎一事,可以用來作為借口叮囑提醒她,這可是一舉兩得,完全是不着痕跡的保護,又不會讓她不高興了。

      「……那麼你自己在百貨公司逛一會,我五點下課的時候開車來接你。晴天,你記得別亂跑,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在她看來,他的回答完全是另類的讓步了,她樂得飛快地輕吻他的臉頰,然後就羞怯地拿起蝴蝶酥在啃,和他一起吃完午餐了,端起那杯他用小宇宙一直保溫的白巧克力,一臉的甜蜜幸福,孩子氣的笑容完全是百看不厭——他心愛的少女總是那麼容易滿足,又可愛得不得了,最近他也是難免放縱了不少,要不是不願嚇壞她,他的確有衝動想把她關起來獨自品嚐。

      「……阿斯普洛斯,我們今晚吃壽喜燒好不好?德弗特洛斯會喜歡嗎?」

      阿斯普洛斯聞言回過神來,只見晴天已經站起來,穿上她的大衣和繫圍巾——那圍巾說來有點好笑,之前他們冷戰和好之後,她突發奇想就打算跟他穿甚麼情侶裝,最後就買了和他湊成一對的圍巾。幸好圍巾的款式算是正常又符合他平日的穿衣風格,他就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戴上,當作哄她高興也好。

      「他可掛念日本的壽喜燒,你路上小心。」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溫和答道,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長髮,抬手捧住她的臉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淺嘗輒止的輕吻,可是她柔軟的唇瓣甜得要命,他都懷疑她剛才是不是真的抹嘴了,那只能現在由他代勞——她剛打算離開,他卻猝不及防地扣緊她的纖細腰肢,加深了剛才的吻,帶着灼熱的溫度,反覆仔細地品嚐了她的唇,意猶未盡地吻了又吻,直到她支持不住地攤軟在他懷中。

      「晴天,你再不出發的話,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逛街了。」

      他在她微微泛紅的耳畔輕吻了一下,曖昧地輕咬了一下,她又羞又急地推了推他,瞥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就臉紅耳赤地拿起手提包走了,只是踏出辦公室後還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他,一下子又對上了他帶着笑意的眼睛,急急忙忙窘迫跑了,一路有點心神恍惚來到百貨公司,剛才他的吻完全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直到她來到那個珠寶專櫃面前。

      奇怪的男人。

      奇怪的配色。

      這個男人的皮膚有點白,又富有光澤,如同日月微光似的;他的半長金髮略為捲曲亂翹,色澤像是黃金,眼眸更加是一藍一綠,身上佩戴顏色各異的飾物:翡翠手鍊、紫水晶項鍊、珍珠戒指、鑽石耳環……這一身亂七八糟的珠寶配搭簡直是個災難,但穿戴在他身上卻有一種微妙的和諧感,甚至連他一襲黑衣外披着的絢爛馬雅披肩也極為順眼。

      對方聽了她的來意後很是驚喜,表明自己的品牌創辦人兼設計師身份,很是驕傲地摘下身上的金鋼鸚鵡胸針,色彩繽紛的瑰麗寶石鑲嵌其上,幾乎晃花她的眼睛。在她還沒回過神來之際,他也不喊店員過來,親自打開玻璃櫃,挑出幾條項鍊讓她自己選中獎禮品,她微微一怔,低下頭來,才發現這些精緻的小墜子都是熟悉又陌生,一時有些不知怎樣選擇才好,何況對方過分的熱情,反而令她莫名有些尷尬。

      Ankh(生命之符)、金蘋果、Brísingamen(布里希嘉曼)、……

      看來像是神話系列。

      她很是猶豫地看了一看,但隨即就想到,反正自己也是把珠寶換來拿去賣掉而已,乾脆就隨便挑一件好了,思及此,就兌換金蘋果墜子離開了,一路上還思忖應該賣多少才好,遠去的身影看來如此的輕快,還是一如記憶中的可愛,但是……這個少女真正屬於他的日子,看來更加遙遠了,但在那段日子來臨之前,他就只能繼續等待。

      玻璃櫃後憑空冒出來的一抹纖瘦身影平靜地遙看少女離去的方向。

      「……她……有孩子了……」

      嘆息似的一句自男人沒有甚麼血色的唇溢出,卷曲的烏黑長髮輕輕地拂過他的肩頭,阿里曼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近乎着迷地凝視瓶中一團尚未成形的模糊血肉,猶勝晚霞的瑰麗眼眸一下子好像明亮起來似的,姹紫千紅的世界彷彿閃爍其中,眩目的金黃令人驟然屏住了呼吸,心神為之一怔。

      「……維科布,我和她的孩子,怎麼可能比她和雙子座的孩子差,那可是……同時孕育的孩子啊……」

      跨年夜的時候,他可是親自把自己的一小部分力量,融入了裝了她血液的瓶子中,只待時機成熟,孩子就會出現——她和雙子座的孩子一出現,他和她的孩子也就是同時出現的……

      不過現在看來,她還沒知道自己懷孕了。

      晴天的確並沒有察覺到,一來她才剛懷孕不久,還不足一個月;二來她向來遲鈍,總是覺得只是自己先天的虛弱而已,而且最近的天氣對她的身體可不太好,她自然也是沒想到那麼多了——更重要的是,她由此至終也沒有想像過孩子的事,自從上屆聖戰的悲劇發生後,她完全不敢再去想懷孕的事,也恐懼自己再次失去甚麼。

      她就這樣一直半是逃避地,和阿斯普洛斯生活,而那個男人,也許也是知道甚麼的,但終究是顧及到種種的情況,才一直也隻字不提,溫柔地體貼地待在她身邊而已。

      至於最先知道此事的人,還是阿斯普洛斯,不過正確一點來說,他還是被通知的人而已。某個週六的早上,他原本還打算如常地抱住晴天賴床,然後再等晚點起來跟她吃一頓早午餐,平靜又溫馨地渡過今天的假期,無奈不過才七點多的時候,討厭的時間之神突然打電話來,語氣不善地命令他馬上、單獨一人前來他辦公室見他,他才一肚子火地起床,在床頭留下紙條表示有急事要先出門處理、中午回來跟她一起吃午餐。

      ……

      神塬先生這個月正在籌備一整齣的三部曲電影,據聞內容主要是和時下挺流行的時空穿越有關,講述一個年輕的男人為了毀滅世界而遊走於各個陌生的時空、尋找破壞秩序的方法的故事。此刻這位導演和他的製作團隊正在位於雅典的工作室商討剩下的一些瑣事,他的夫人作為他的得力助手也相伴左右。

      自早上八點開會至今,感覺也差不多快到十二點的午餐時間,只是奇妙的是、每一位曾經和神塬先生共事的人也曾經這樣形容:時間的流動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明明是很短暫的時間,你也覺得自己好像完成了很多事情;明明是很長的時間,卻絲毫不感到疲累,又好像一眨眼就過去。

      現在這一位傳奇的導演兼編劇正漫不經心地轉動着手中的墨水筆、托腮盯着窗外的風景,他美麗賢淑的妻子替他遞上一份新的文件,突然從外傳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好像一下子解除了魔法一樣,房中的大部分人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而他們的上司更好像是早已預料到來者是誰,拋下一句「散會」就帶着妻子離席。

      聽說這位導演的女婿來了,只是遺憾的是,就只有這個男人一人前來而已,並未能一睹神塬先生的掌上明珠的真面目,不過老實說,單是看看這一位女婿,也教人賞心悅目了。高大俊美的希臘男人優雅地坐在沙發上喝咖啡,深藍色的長髮和眼眸簡直揉合了屬於大海的光輝,笑容溫和,膚色白皙,怎樣看也是一個完美的丈夫——神塬先生的女兒,應該也是不錯的。

      只是這一位旁人眼中的完美青年,在某位導演先生看來,還是很招人討厭,而更加意外的是,時間之神領住妻子剛踏入辦公室後,門一關,眼見沒有其他外人在了,神明就馬上現出了真身,二話不說就沖上前捏住了阿斯普洛斯的頸項,沉重的神威神力伴隨而來,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直接輕易抹殺這個一向礙眼的男人、靈魂和肉身也灰飛煙滅。

      ——只是不知為何,他竟然沒有下手而已。

      這一場變故來得太快,幾乎沒有人來得及反應過來。深藍色長髮的男人感到有些不適地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在還沒弄清這個麻煩神祇又發甚麼瘋之前,他依然坐得筆直,挑了挑眉,難得地忍住沒有開口,只是燃燒小宇宙去抗衡對方的神力。帕蒂塔此時半是不認同又格外複雜地喊了丈夫幾聲,怒不可遏的神明才驟然鬆手,又變回了在人間的「杳馬」形象。

      「……看看你現在幹了甚麼好事!?阿斯普洛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日怎樣對待我的女兒!禽///獸!惡魔!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要了她多少遍嗎!?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變///態的所謂遊戲和樂趣嗎!?」

      突然劈頭蓋臉地被罵了,想必任誰也是不高興的,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一直看不順眼的時間之神,而且聽對方是所指控他的事情——不就是他平日對晴天的疼愛嗎?笑話!他怎麼對待晴天他自有分寸,連這些事情也管!這神祇……也是太過火了!就為了這種無聊事而大早上喊他過來!是存心又來找他麻煩的嗎!?

      雖則這些年來,時間之神也不時來找他麻煩,但這一次,阿斯普洛斯覺得自己完全不能再忍受下去,他隨即站起來,正打算開口、甚至直接出手之際,沒想到對方的怒火在此時突然來到了臨界點徹底爆發,直接拋出了一句爆炸性的說話,令他罕有地愣住,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而已。

      「……你這傻了的樣子是甚麼意思?我的女兒現在懷孕了,你可高興了吧?」

      杳馬皮笑肉不笑地重複一遍,厭惡地瞥他一眼,就不願意再給他一個眼神,自個兒在沙發的一旁坐下來,看來氣得不願意再跟他多說半句。阿斯普洛斯此時才回過神來,驚訝又困惑地望向了帕蒂塔,驚見這個可靠又可信的女人緩緩地對他點了點頭,那一刻像是有甚麼無法改變的重要事實狠狠地在他心底敲定了。

      但是這……怎麼可能發生的……

      時間之神可是在晴天的身上施加了封印,除非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地懷上他的孩子,否則的話,任他怎樣瘋狂和放縱,她也是不會有孕的;而現在的問題是,晴天她……根本就從沒表現出任何想要孩子的意欲,說真的……關於孩子的想法,連他自己也是不太清楚她的真正想法,畢竟當年的悲劇深深地傷害到她,他也就沒有多問她甚麼……

      那麼現在到底是……?

      「這完全是一個沒有任何人想到的意外,阿斯普洛斯。」

      鑑於現在再讓杳馬開口的話,有可能演變成雙方大打出手的局面,帕蒂塔輕嘆了一口氣,替阿斯普洛斯重新倒上一杯咖啡,盡量令自己的表情看來沒那麼的憂慮,努力地展現平日的溫柔微笑,但在阿斯普洛斯看來,恍惚卻看到了那個栗棕色長髮少女的驚惶失色和不知所措,還有……如今充滿未知的未來。

      「簡單一點來說吧……這也是杳馬說的,晴天她之前不是跟你冷戰,跑來時間神域小住了一陣子嗎?她不小心誤入了……嗯、時空分歧點的地方,原本已經這樣就甚麼事情也沒有影響,沒想到還是……看來那些奇異的時空影響到她身上的封印,才擾亂了……這一切……」

      她的腦海中不由得就地浮現了第一次抱起自己一對子女的情景,當日還是被她抱在懷中細心呵護的女兒如今已經是別人的妻子,更加快成為母親了,但在她的心裡,無論過了多久,天馬和晴天還是被她捧在手心疼愛珍惜的孩子。至於如今這個伴隨隱憂而來的喜訊……她只是希望最終也會安然無恙,那怕這幾個月的變故可能會很多。

      「我也不怕告訴你了。」

      沉默多時的杳馬此時冷笑開口。

      「你們的女兒繼承了我的時間力量,身上又帶有入侵了晴天的黑暗。至於晴天無論是身體、精神、靈魂,也根本是承受不了孕期和生產,至於那時候你重創她害她流產……她幾乎死去的事實我想你也清楚不過了,而現在放棄這孩子,也是害死她而已——如今的情況看來,無論怎樣,她很大機會死去。你不是真的天真地以為,當年我施加封印,就只是為了懲罰你、作弄你而已吧?現在雅典還盤踞了邪惡,這可真是好時機啊!」

      說到最後,原本還怒火中燒的神明不知為何不怒反笑,微微抬高了帽簷,落入大半陰影之中的臉看來有點毛骨悚然,給了阿斯普洛斯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一邊陰森森地微笑,一邊不着痕跡地打量對方的某處,低聲地以自己才聽到的音量不知喃喃自語甚麼,還要邊說邊捏緊身邊的抱枕,所幸並沒有人聽到他惡毒的說話。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直接詛咒阿斯普洛斯,詛咒這個完全不知分寸只懂欺負他女兒的男人。

      此次會面不歡而散。

      阿斯普洛斯回家的一路上,時間之神的種種說話一直地在他腦海中迴盪,直到踏入家門了,他依然少有地感到遲疑,還沒想到自己應該怎樣開口才好。這一件事無疑是擾亂了一切的計劃,但是孩子嘛、他們的女兒嘛……雖則莉拉當年是給他看過預言了,他也在夢中看過他們的女兒,可是剛才親耳聽到的所有憂慮和危險,他如今竟然有點束手無策——

      「……阿斯普洛斯!你回來了!可以吃午餐了!」

      正失神之間,少女軟軟糯糯的甜蜜嗓音傳廚房之中傳出,他愕然回神,只見身上還穿着圍裙的晴天難掩興奮地朝他跑過來,雀躍得不知有甚麼事情想跟他分享似的。她栗棕色的長髮微微飛揚起來,可愛又孩子氣的笑容令人心醉,剛好蓋過臀部的毛衣下擺好像也擺動起來,有甚麼微妙又美好的東西彷彿可以隨時瞥見……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反應過來之際,已經動用了平日在家裡少用的光速來到她的身邊抱起了她,一路抱住她來到了客廳,小心地把她放在沙發上,然後又拿起毛毯輕輕地裹住她的身體,溫柔又認真,如此反常的表現令她不禁困惑地歪了歪頭。晴天正想說甚麼,此時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脖子上的深深勒痕,驟然一驚,慌張起來就拉住了他的手。

      「……阿斯普洛斯!?發生甚麼事了!?誰傷你了!?」

      那一雙溫暖如秋日夕陽的眼眸此刻泛起滿滿的疼惜,她冰冷的指尖小心翼翼又輕柔地撫上他頸項的勒痕,急得連眼淚也快掉下了,再思及今早他罕有地匆忙離開,但又沒交代去甚麼地方,她不由得更加慌亂了。她知道阿斯普洛斯有多強大的,可以把他傷成這樣子的人,應該也是不多的,還是……他身上有其他的傷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冷靜,我沒事,只是跟人切磋的時候,有點拿捏不好而已——你這都甚麼眼神了,是在小看我嗎?」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編了個理由就搪塞過去,多安撫她幾句就令單純的少女放下心來。他抬手就捏了一捏她的臉頰,只是凝視她的眼神比以往更為灼熱和專注,眼中彷彿有甚麼燃燒起來,卻又不同於平日裡帶着渴望的情慾,而是一種更為熾烈的溫柔——她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也沒有讀懂他眼中的意思,只是一眨也不眨地怔怔看他,直到他修長溫暖的手突然輕輕地貼上她的小腹。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像是生怕驚擾到甚麼那樣。

      「……晴天,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懷孕了。」

      那一剎那,他明顯感覺到少女的身體微微僵硬起來,但是他還是強迫自己抬起頭來,直視她那張驟然變得蒼白的精緻臉龐。彼此一言不發地對望,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抬起顫抖的雙手,用力地摀住了嘴,溫熱的淚水卻幾乎在同一時間落下。他沒有看明白她的表情和反應,但也敏銳地意識到……這並不會是單純的喜極而泣。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只是記得自己聽完他解釋一切後,她當時好像是說,讓他給她一點時間消化一下;然後他就真的暫時沒有提及此事,只是為免她辛苦,決定不再讓她跟他去學校。這樣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總感覺,他們之間又好像在迴避甚麼似的……可是她如今懷孕了,偏卻是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他們的孩子……

      得知這個喜訊,她的心裡竟然只是感到莫名的恐懼和痛苦,也許是當年流產的事情令她過於的悲傷。孩子本應是愛情的結晶品,但她卻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幸福的感覺,而且那個預言至今猶在,誰又知道那一股黑暗力量又會對她的孩子幹出甚麼事情來。而且她也知道的……體弱多病的她自從那時候流產之後,艾瑞爾就曾經告訴她,如果日後她再懷孕的話,她的身體可能會吃不消,至少生產的時候,她有可能會熬不過去……永遠地拋下那些她愛的人……

      所以現在……他們的女兒嗎……

      當年的悲劇會不會再度重演——她知道阿斯普洛斯一直放不下當年不得不傷她結果卻害她失去孩子的事,只是那個男人把自己的心情和想法都掩飾得過分完美,他的驕傲更加不容許他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令到有時候她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而這一件事,更加是她不敢多問他的,畢竟這完全不是她一人的傷痛而已。

      她要一個答案……來看清楚自己的心。

      即使她已經決定……無論如何,也會給他留下一個孩子的。

      那怕這可能是最艱難的時候,這一次,她會比起聖戰的時候堅強和勇敢。

      家中的庭園是所有人最愛的地方,特別是秋冬時節的陽光格外溫暖,整個人也顯得懶洋洋的,好像完全不想動。男人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深藍色的長髮看上去像是在草坪上的一條小小的河流。他的雙手枕在腦後,襯衣的鈕釦全部都解了開來,衣角還沾濕了幾分,隱約有水珠在那黝黑結實的胸膛閃爍,明顯是一副剛洗澡不久就跑來曬太陽的樣子。

      雖然在旁人眼中,德弗特洛斯看來經常也是一副遊手好閒的模樣,但是他在背後做的事情可一點也不少,兄弟二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地留意着那黑暗的一舉一動,這可不是簡單的工作。

      突然之間,他的嘴角好像微微一勾,眼皮也懶得抬一下,伸出一隻手就拍了一拍身邊的草地,那怕沒有睜開眼睛,他的手還是小心地避開了那一朵白色的雛菊。下一秒,他的聲音就淡淡地響了起來,如此清晰地傳入對方的耳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口吻,不着痕跡地令到對方踟躕的腳步停下。

      「有事的話,就過來吧,晴天,你還要站在門廊多久?想一直站到哥哥回來為止嗎?」

      片刻,他終於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來,而且對方在坐下之前,還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接着才按着裙子慢慢地坐下,還低下頭來整理了一下裙擺,然後沉默又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好一會兒,顯然是猶豫不決、又不知怎樣開口才好。雖然早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德弗特洛斯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慵懶地睜開了一隻眼睛看着她。

      「我一直以為我才是最沉默的那一個人,說吧,晴天,找我有甚麼事。」

      「……德弗特洛斯……你知不知道、阿斯普洛斯對於那時候……我失去孩子的事是怎樣想的……」

      果然是這樣一回事,哥哥說得一點也沒錯,她還是在意的,所以才害怕極了不敢開口。

      聽着少女怯怯的嗓音,男人突然猛地睜眼,只見這個嫂子不安又焦慮地等待他的答案,她眼見他終於看着她了,才回以一抹蒼白的微笑。德弗特洛斯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平静的眼神定定地注視她,即使是雙生兄弟,他和阿斯普洛斯的眼神相似又有些不同,但是他們的眼神一樣懾人。當然,她最怕的還是看起來温和無害實質一肚子黑水的丈夫,至少德弗特洛斯不會對她怎麼樣,她才跑來找他的。

      「哥哥他一直也很在乎你,晴天……那時候的事,只能說時機不太對,而且他至今也認為是自己的失誤,所以他之後就更加地珍惜你,你也是感覺到的。」

      而如今你又懷孕了,你以為他真的會犯下和之前一樣的嚴重的錯誤嗎?

      德弗特洛斯漫不經心地回答,接着才坐起來,一手撐在草地之上,不着痕跡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在她的身上,沒有看出了懷孕而帶來的光彩,反而是濃濃的、掩飾不住的憂慮和悲傷。雖然哥哥已經是在秘密地為她籌備驚喜和為她懷孕的事做準備,可是最重要的還是這個孕婦的本身,如果晴天一直也是如此焦慮的話、再加上她本來的身體就不太好,他都開始不免有些擔憂她可不可以熬過這漫長的孕期和痛苦的生產。

      為此他微微一頓,體貼地補上了一句。

      「你應該也知道的,無論如何,哥哥也會保護你和孩子的,晴天,而我想當然也會幫你們的,還有其他人,畢竟——這已經不再單純是關係到你們的事,我們所有人也在的。」

      話音剛落,她終於再次展露笑顏,他心想此時應該讓她自己獨處安靜一下比較好,站起來就打算離開,晴天也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頭,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看他的上衣,直到他也差不多踏進屋內時,才聽到她刻意裝作自然隨口說出來的說話,聽上去有幾分的彆扭。

      「對了……德弗特洛斯,家裡日後要多了一個女孩子,你注意一點,雖然、我知道你向來也不扣小節……」

      所以這就是——想清楚了的意思嗎?

      膚色黝黑的男人沒有回頭,嘴角微微上揚,慢條斯理地扣好自己襯衣的鈕釦,走上樓梯時拿出了手機給安露發出訊息,都幾乎越發等不及……明年的降臨。

      到時候,一定會有一個好開始的,他和哥哥可是會不惜一切地確保這幸福平靜的未來不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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