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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Act XX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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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曾經誤入神域果園的事最後只是成了一段無關痛癢的小插曲,畢竟神域果園的秘密只有時間之神才一清二楚,即使他的妻子也只是隱約聽過有這樣的一片果園存在,當中奧秘就真的只有時空的主人才明瞭。自然地,晴天當天也僅是知道自己迷路後、不小心誤吃令人昏睡的果子而睡了一段頗長的時間,因此也沒有多放在心上。
至於後來,她的注意力也就很快地被其他事情吸引過去,甚至是趕着回到人間。在神域的時間流逝和人間可是不同的,她覺得自己在神域過了很久,也生怕自己就此錯過了甚麼,但現實也不過是過了一天而已,卻足以令她感到陌生又熟悉——今年的秋天,好像是突如其來提早降臨一樣。
毫無預兆,說來就來,倒是有點任性。
一片青黃葉子飄然落下,秋意漸濃,不知不覺就裹住成熟豐饒的氣息款款而來,慵懶又怠倦,絲絲涼意滲入空氣之中,彷彿夾帶秋季專屬的醉人醇香;手執豐裕之角的德墨忒耳今年顯然也好好地庇佑了農物的收成,遙看不遠處的萄葡藤架小徑,彷彿可以聞到狄奧尼索斯的酒香,以此作為迎接秋天的序幕。
嬌小的少女突然怔怔地停住了腳步,在大學圖書館的門前有點失神,低頭有點不確認地看了看手機的短訊,確定阿斯普洛斯真的是給她回覆了,而且還是給她書單讓她去圖書館找他上課要用的書,然後送去他的辦公室——他隻字不提他們之間的不快,就好像甚麼事情也沒發生那樣,也許,這是他們之間的轉機吧……
一定是的,到時候,她可要鼓起勇氣好好跟他說清楚,她已經不想再繼續和他冷戰下去了。她一邊想着,一邊走了進去,趁住坐電梯的時間,她低着頭專注地滑動手機的屏幕認真地再確認一遍書目:大部分都是英文的,還有一些是希臘文的……全都是一些她永遠搞不懂也完全沒有任何興趣的學術書籍。
她要去的樓層很快就到達,她抬起頭來,環顧眼前一排又一排彷彿可以一直延伸下去的書架,大學圖書館的靜謐令她一下子變得越發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驚擾到那些在一張又一張的長木桌自習的學生。她搖了搖頭,突然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找不到這些書,心裡輕嘆,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先是無聲地走到了寫着「物理」的第一排書架。
「是晴天嗎?真巧。」
「……卡利俄珀。」
少女驚訝地轉過身去,筆直的栗棕色長髮輕輕拂過一旁的書架,從高至天花的大窗戶灑進來的柔和陽光點綴在她溫暖如夕陽的眼眸之中。面前的卡利俄珀逆光而立,銀色的眸子光華四溢,手上捧着好幾本厚厚的書,墨藍色的大卷髮為了方便而隨意地束了起來,看上去多了幾分的清爽。
她真是勤奮……晴天好奇地飛快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書,馬上就可以肯定一件事,這個女孩不但人長得漂亮聲音又悅耳,而且應該是個學霸,阿斯普洛斯應該很喜歡這種學生吧,不像她……之前他當她班主任的時候,為了令她明白那些令人頭痛的理科知識不知費了多少心力,不過可以確定他其實是樂在其中的。
看看每次補課時的疼愛就知道了。
思及此,她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眸色一暗,只覺得自己越發想念那個男人的戲謔和懷抱,只好微微低下頭來抬手撥開一縷垂下來的髮絲以掩飾內心的酸澀,卻一時之間又想不到應該怎樣開口跟卡利俄珀接話,所幸卡利俄珀敏銳地注意到她來圖書館的目的,笑着主動提出來幫她。
兩個少女安靜地穿梭於一排又一排的書架之中,每一列的書架彷彿分隔出一個又一個獨立的世界,各式各樣的書籍擺放在書架之上,每一本都蘊含着奇妙的事情等待別人來探索,小小的書籍之中記載的可能是一整個宇宙的奧妙……晴天踮腳抬手拿下了一本書,皺着眉頭看了一看,單看書名看來是關於時間啊、空間啊……一些亂七八糟她不會明白的事……
那個男人的頭腦就已經足以令他們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聽說當時的幻朧魔皇拳也是他研究大腦結構單憑一己之力重現的,不得不說他的確是一個極富研究精神又聰明的男人。其實她也知道這些年間,為了她的健康,他的醫學知識也增加了不少,去當醫生也應該沒有問題的,不過他說他只是想照顧那些對他重要的人,才繼續在物理系任教的。
阿斯普洛斯,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也像你這樣的聰明又敏銳,至少我的智商和想法就絕對及不上你,根本不可能永遠也知道你在想甚麼。而你一直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可是有時候你就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那怕是一句也好,你只要說一句,就不用令我那麼的痛苦和煩惱。
不過說真的,她自己……也好像沒有好好的和阿斯普洛斯說過心底話,他們明明在一起那麼久了,可悲的是,好像很少好好地溝通,所以每次一出問題了,總是鬧得很不愉快……
她微微抿了抿嘴唇,不由自主地抬手輕輕撫上自己右耳上的小巧耳針,黑色的時針造型,正正就是當天杳馬從天花的天使壁畫之中拿下來的那一根時針,最後卻化為耳針戴在她的耳垂上。父親的舉動是令她費解的,畢竟杳馬送她的東西向來帶着他的神力,而這一次更加叫她一直戴在身上,甚至連帕蒂塔和天馬也吩咐她不要摘下來,她就想到會不會又是和那一股遠古的邪惡有關。
既然如此,也許阿斯普洛斯想必是知道甚麼的吧?她的婚戒上,好像也是有阿斯普洛斯的小宇宙作保護之用,難不成——他氣的不單是她沒有作為他妻子的自覺,還是氣她愚蠢地隨意捨棄他的保護……?看來無論怎樣,他終究是在乎她的,只是很少說出口而已……
誤打誤撞地想透了其他事的少女難過地擦了擦眼角,她的手突然微微一頓,不經意之間就抬起頭來,對上了卡利俄珀的眼睛。對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耳針,銀色的眼眸好像微微暗沉下來,就像是因為鏽蝕而褪去了純淨光彩的銀器,一剎那如同是不小心窺見了向來皎潔的月亮的另一面陰暗面,但這錯覺般的感覺很快就消退,少女拿着一本厚重的書微笑着向她靠近。
「找到了——你的耳針很特別呢,晴天,在哪裡買的?」
小女生般的欣羨口吻聽上去只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心頭好而好奇,晴天心想自己最近怎麼又在胡思亂想了,微笑着接過那一本書就向卡莉俄珀道謝,有點尷尬地撩起一縷栗棕色的長髮重新遮掩自己的耳朵,暗暗想了一會兒才想出應該怎樣解釋、又不會讓對方過於失望,突然有點覺得自己可能是和阿斯普洛斯在一起的時間有點多,或多或少也有點學聰明了。
「……是我的爸爸找人訂造的,卡利俄珀,他向來比較喜歡時針、鐘錶、沙漏等等的奇怪造型,才給我送了這樣的一個耳針,很奇怪的愛好吧。」
「怎麼會呢?你的父親真是特別的人,喜歡這些東西,都是和時間有關的吧,看來你的父親是一個很重視時間的人,時間的確是對任何人來說都很重要,錯過了就無法追回來了……」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說得頭頭是道,接着再看了一看自己和她手上的書,點算了一下,確定書都找齊了,才和她一同把書拿到阿斯普洛斯的辦公室,晴天拗不過她的好意,只好一起前往。幸好物理系的大樓就在圖書館的附近,路程不遠,她輕輕地敲了一敲辦公室的門才推門進去。
這也是她第一次來他的辦公室,要不是上次和他鬧不快,早在當天他也帶她參觀了,何必等到現在這尷尬時刻。
話雖如此,為了顯示她的誠意、決心和歉意,她今天可是悉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門的,就不知道他怎樣看而已。她那一頭筆直的栗棕色長髮原本是打算束成高高的馬尾,但想了一想還是戴上去年秋天他贈送的貝雷帽,再穿上一條棗紅色的吊帶裙,外面再套上一件有條鬆垮的米白色長袖薄毛衣,一側的肩頭露了出來,腳上穿上過膝的高跟長靴,看來應該也萬無一失了。
「……你回來了,晴天——卡利俄珀?」
那一道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日一樣溫和,坐在裡面的男人明顯沒有料到會見到妻子以外的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上前接過了她們手上的書,全程目不斜視,不知道是不在乎她的打扮,還是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表情和眼神也過於平靜,好像是他們曾有的不快不曾發生,或者這只是他繼續冷落她的表現而已。
相比起她自己見到丈夫的尷尬和不自在,作為他學生的卡利俄珀卻顯得落落大方,而且看來很高興看到自己的老師,自然不過地走到阿斯普洛斯的身邊。她那一頭原本是束起來的墨藍色大卷髮不知何時已經披散開來,銀色的眼眸異常的明亮,難以言明的異樣情愫彷彿在她眼中燃點起來,猶如天籟的聲音輕輕地以歌唱般的語氣響起。
「我去圖書館打算找幾本書準備做下星期要交的報告,沒想到會碰上你的妻子。」
說到最後,卡利俄珀不着痕跡地回頭看了看晴天,隨即就神色自若地微笑,看樣子,也只不過是憶及當時阿斯普洛斯介紹妻子的情景。當天下課的時候,他可是不着痕跡地提及了自己的妻子一下,表示有事要先送她回家,有甚麼事情的話,可以直接以電郵聯絡他、或者去他辦公室找他——這些事情都不重要,只是他如此愛護妻子的這一面,倒是令學生感到訝異。
沒想到平日說話如此尖銳的男人,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下星期的報告……沒記錯的話我好像是前一天才發下去的,那麼快就定好方向嗎?我可不想收到一些倉卒的功課,別忘了我評分一向很嚴格的。」
他暫時把書隨意地放在書桌上,轉身慵懶地撐在桌邊,深藍色的長髮垂落在純白的襯衣之上,他的唇邊泛起的微笑很淡很淡,淡得幾乎沒有察覺到他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此刻他沒有戴上平日的平光眼鏡,於是很輕易地看出了他眼中的溫和,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依然賞心悅目。
卡利俄珀也好像是微笑了起來,打開了一本書遞上,他看到書上用鉛筆做的筆記禁不住饒有趣味地挑了挑眉,看來是覺得還不錯,此時那個少女就已經開始作出了自信的講說。阿斯普洛斯的表情雖然看來沒有甚麼的,但是他明顯也聽得有點專注,而且也被勾起了興趣。
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着一些她完全聽不明白的東西,晴天默默地在一旁的沙發坐下來,手肘撐在窗台之上托腮失神地盯着窗外,底下綠油油的草坪交錯的灰色小路上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學生,她無所事事地數着底下經過的人數,甚至連卡利俄珀是甚麼時候離開也沒有察覺。
那個少女離開之後,辦公室裡又再度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氣氛之中,但晴天很肯定只有她一個人覺得不安,畢竟那個男人竟然泰然自若地一邊整理書本,一邊拿起書桌上的咖啡和餅乾在吃。那一盒餅乾好像是放了很久,而且這幾天也快到期,她才猛地意識到甚麼,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怔怔地低語,心裡突然泛起了一陣莫名的酸澀。
「……你沒吃早餐……」
晴天怔怔地看了看他桌上的咖啡和餅乾,阿斯普洛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見她沒有說話,於是沉默地低下頭去整理一下東西,怎料一抬頭,她輕輕咬了咬下唇,打開自己寬大的手提包拿出了一個不算大的保溫袋,直接遞到他面前,他微感錯愕地看着她,她卻連正視他一眼也不願,小聲地開口。
「……我今早起來的時候……有點無聊做了太多早餐……拿去吧……阿斯普洛斯……」
因為無聊而做了早餐還拿來學校,這種藉口和理由還真是錯漏百出,但他只是挑了挑眉,沉默地接下她手中的袋子,才看了一眼就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讓她在他身邊坐下來,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力度。她只感到自己的手腕彷彿要被捏斷了,皺着眉頭地看着他的手,夕陽一樣的眸子泛起了淡淡的驚慌和緊張,隨即又羞怯地別開頭去。
阿斯普洛斯張嘴想對她說甚麼,裡面的早餐全都是他喜歡的口味,而且還準備得太多了,好像根本早就預料了給他多一點選擇:麵包應該是新烤好的,因為她不太喜歡味道太單調,所以會在麵包裡面加入一些水果,這次看來是加入了藍莓、另外還有典型的Greek yogurt和omeleta、三明治、培根、芝士、沙拉……這一份早餐豐富得連他也吃不完,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她一大早起來特地為了他而做的。
的確是這樣……她向來都很心軟的……
心裡莫名地泛起了一絲無奈,再看着她帶着期待地躲避他的眼神,他就知道其實他們之間彼此都已經放下了最近無聊的冷戰,何況他今天叫她來,本來就打算和她好好聊一聊,然後和好的。於是此刻他明明是想開口問她打算甚麼時候離開那時間之神在雅典的住處、回到屬於他和她的家去,叫她別那麼辛苦,但不知為何,說出口的永遠也是另外一回事。
「……你回家去吧,晴天,我中午前還有課,下午應該有要事忙,今晚可能很晚才回來,不用等我。」
也許是他的語氣過於生硬,栗棕色長髮的少女聞言微微一怔,一絲掩飾不住的失落在她漂亮的眸子泛起,她慢慢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回來,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就已經站了起來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微微低頭瞥他一眼,輕輕地咬了咬下唇,連一聲再見也沒有就離開,阿斯普洛斯深知自己這一次應該是搞砸了。
男人站起來,走到窗邊平靜地目送那個嬌小的少女,她剛才的表情看來簡直是快要哭出來了,這一次冷戰了那麼久,她今天無疑是心軟了,如果他剛才是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或者是微笑拉着她一起吃早餐,她應該也就快樂起來吧,其實她今天到來學校,默默完成他吩咐的事情,也根本是早就有和他見面詳談的打算,只是他剛才真的——
也許他們都需要一個契機結束這一次的冷戰,但剛才的契機已經被他錯過了,而且很難再找另外一個了。
修長的大手不知不覺之間慢慢地緊握成拳,前不久他才握住了她的手腕,但又被他馬上推開了。思及此,他的臉色一沉,轉身直接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工作,看了看旁邊的保溫袋,他拿出了鬆軟的麵包咬了一口,淡淡的甜香卻莫名變了一種苦澀,他也懶得出去再找其他東西吃,如同嚼蠟般解決這一份早餐;至於那些剩下來的,則當作午餐算了。
所幸這種罕有的患得患失很快就隨着上課和忙碌的工作消失不見,直到夕陽西下,他有點錯愕地看着雪白紙張上的一抹橘紅光輝,柔和、醉人、溫暖,乍看來像是那個少女凝望他時的眼神。他這才怔怔地放下筆,揉了揉額角,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機,瞥了一眼時間,又難掩失望地發現,晴天連一條訊息也沒給他發過來,只得逐一回覆那些私事公事,差不多六點的時候,才終於穿上了大衣,拿起了自己的物品準備離開。
但他的腳步在打開辦公室大門的那一刻停了下來。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抬起頭來,怔怔地看着阿斯普洛斯,她素來略帶病態的精緻臉龐好像沒甚麼血色似的,猶如夕陽的眼眸此刻很是茫然,眼角還噙住淚珠,就在他低頭看她的那一刻,不偏不倚地沿住她的臉頰滾落。晴天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慌張地抹了抹臉,沒想到自己因為思及他的冷淡而發愣失態,還被突然開門的他看到。
阿斯普洛斯見狀好像皺了皺眉頭,雖則不明白此時她為何出現於此,又為何而哭——但這可是跟她和好的好機會。
他猝不及防地把她猛地拉了進去,一言不發就鎖上辦公室的門,動作一氣呵成,只可惜她沒有明白他的用意,很是驚恐地蜷縮在沙發上,見他走過來了,就緊張地閉上了眼睛,一副要被打快沒命了的可憐樣子。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先是一怔,然後才意識到她是幹甚麼了,忍俊不禁地摀住了嘴,肩膀抖動了幾下,還是忍不住大笑出來。
「……晴天,你怎麼以為我想打你?」
不過阿斯普洛斯向來很少笑到形象全失,他這樣子還真是少見,晴天聞言也愣了很久,才怔怔地反應過來,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男人應該是沒有在生她的氣,而且現在的心情還很不錯,那看來倒是她想太多了。話雖如此,一股沒由來的委屈此時卻湧現了出來,她瞥了一眼笑得快斷氣的男人,習慣性地把頭埋入他的懷中,軟軟地摟住他的頸項。
怎麼以為他想打她?
那當然是因為她於心有愧,她害怕他還在生她的氣啊!要不然她就不會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坐立不安了大半天,然後又忍不住跑回來學校,遲疑地站在他辦公室門外,完全不敢敲門!
「……我以為你還不想理我,或者已經氣瘋了……」
小姑娘小聲地說道,幾乎都快聽不清楚了,深藍色長髮的男人輕咳一聲,很快就平靜下來,抬手撫上她的後腦,指尖一下一下地輕撫她的栗棕色長髮,柔軟順滑的髮絲和香甜的氣息令他愛不釋手。明明這溫玉軟玉不過離開幾天,如今再次重新抱住,他竟然都不捨得放手。思及此,他不禁覺得有點好笑,但不知道是笑她還是笑他自己。
「晴天,你應該知道的,除了聖戰時我強迫了你,如非必要,我都不會對你動手的——啊啊,不過有時候有些小樂趣就在所難免了。」
話音剛落,原本停留在她纖細腰肢上的修長大手緩緩滑落,輕輕地貼上了少女渾圓柔軟的臀瓣,溫柔地拍了一拍的同時,感覺到她的身體敏感地一顫,細密又微微濕潤的吻沿着她的耳後徘徊。少女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嚶嚀了一聲,只是感覺到這個高大的男人把她整個人壓在沙發上,隨即覆了上來,就捧起了她的臉頰。
只是他的吻遲遲沒有落下。
晴天這才睜開了眼睛,只是礙於羞澀和愧疚,有點不敢正視他的眼睛,但是他隨即就抬起了她的下巴,逼令她直視他,然後她才發現,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眸好像比平日溫柔多了,窗外滿天的橘紅光輝也彷彿揉合在他的眼中;男人俊美好看的臉龐也褪去了幾分凌厲銳利,整個人也沐浴在這一片的溫暖的光彩之中,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也如此溫和。
……不氣了……他不氣她了……
淚水突然滑落之際,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直到他的指腹輕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淚,他溫暖的唇一下又一下地輕吻她的臉頰,細細地舔去了她的淚水,她才怔怔地回過神來,被他眼中蕩漾開來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情感徹底——少女突然破涕為笑,抬手撫上他的臉頰,有點出神地細看纏綿在他們彼此之間的朦朧柔光,如此的曖昧又令人着迷似的。
「……阿斯普洛斯……但你說話有時候很……毒舌又尖銳直接啊……你這完全是冷暴力……誰知道你有時候是不是真的……真的氣瘋了,不想、不想見到我……」
嬌憨可愛的小姑娘委屈不已地看了看他,又戳了戳他的臉頰,噘了噘嘴就沒有繼續說話,微微垂下了眼睛,濃密捲曲的長長睫毛一搧一搧的,上面還掛着搖搖欲墜的淚珠,像是清晨急不可耐地從翠綠葉尖躍到大地懷抱的露珠,如此澄澈純粹。阿斯普洛斯低笑了一聲,高大沉重的身體微微往下壓,下腹貼上了她的小腹,指尖輕輕地摩挲她露出來的左肩,細膩光滑的肌膚美好得令他禁不住吻上去,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看來這次他真的是把她嚇壞了,不過這件事他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晴天,那麼以後我們再有爭執、分歧、不快、誤會的話,無論發生甚麼事,誰也別走,等大家也冷靜下來,一起好好地說一說應該怎樣處理。」
「但這次是你先走的……阿斯普洛斯……我給你準備的晚餐,你都沒吃……還喝醉了回來……」
她控訴似的拉了拉他的長髮,並沒有發現此刻彼此的姿勢有多曖昧,他也只是笑笑沒有說話,但心裡難免有幾分的無奈。雖說的確是他理虧了,但後來他可是抱住她纏綿了一晚,翌日她才膽怯跑掉的,這樣說來,他們應該也算是扯平了吧,不過……他裝作喝醉疼她一事,還是別讓她知道才好,要不然這個小姑娘一定又跟他鬧彆扭的。
「……抱歉,晴天,要不這樣好了,你應該要知道的,我看到你的時候,都沒有甚麼自制力,說不定你主動地吻上來、或者直接脫///光///衣服,我應該就不會走——」
「……你別胡說啊!」
阿斯普洛斯一本正經地說道,只是說到一半,晴天就又羞又急地打斷了他,原本的繾綣溫柔也不知不覺地消失不見,無奈這個男人的演技向來出眾,此刻的表情依然認真得要命,還定定地回望她,不着痕跡地微微偏了偏頭,像是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回覆。可是,這根本就只是他又在逗她罷了,這種糟糕又羞恥的所謂建議,虧他好意思說出來。
理所當然的是,他此番的說話半真半假。雖則他對於自己的自控能力再自信不過了,但另一方面,他倒不介意她真的以這樣的方法挽留他啊,雖則聖鬥士看過一次的招式就無效,而且說真的,她這種方法也不一定有效……但他真的一點也不介意親自實驗一下,也許可能真的會對他起了小小的作用,誰知道呢。
這一件事,還是留待日後再詳細說好了,現在看她都快惱羞成怒了,要是太過火了,小丫頭又跟他鬧彆扭的話,可不好辦。現在如此難得的時刻,還是做其他事情好了。
「那麼今晚我補償你吧,晴天。」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突然再次開口之際,又回復了剛才的溫和,前一刻的調侃彷彿只是幻覺而已。他一下子又轉變話題了,反而令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如此的茫然又困惑,再細看她臉頰上嬌艷可愛的紅暈,還有依然噙住淚水的溫暖眼眸,活像被他欺負過似的,根本像是——想到這裡,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微微放鬆了身體,整個下半身也都壓到少女身上,她再遲鈍也可以感受他身體的細微變化。
偏偏此時他又漫不經心地繼續接下道。
「我們現在先去吃晚餐吧,你之前不是跟我提過一間新開的餐廳?在聖托里尼島的那一間?」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當時她拿着雜誌就突然從客廳跑來陽台撲入他的懷中,軟軟地喊了他的名字,軟糯甜美的嗓音令他忍不住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頭頂,微笑看着她。聰明的丈夫一眼就看出可愛的妻子有求於他,不知又在打甚麼主意,果不其然,她抬頭一臉期待地向他表示有一間餐廳,雜誌介紹的又極力推薦,看來很不錯的樣子,然後又乖巧溫馴地等待他的回應。
所以是這一回事嗎……他不動聲色地問那一間餐廳在甚麼地方,她就低聲地回答說那一間餐廳就在聖托里尼島,一點也不遠。他知道其實她心裡還有後半句的「有你的異次元就一點也不遠了」,心裡只覺得又無奈又好笑,但因為那時候都差不多開學、他有點忙碌而無法抽空,最後也不了了之。
不過他其實一直也記得的,既然是她有興趣的事,他怎麼可能忘掉。
現在就正好可以提出來哄她高興。
晴天愣了很久,終於才反應過來。畢竟她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而且要是換了平常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任何逗弄她的機會,看看剛才就知道了;但現在再也沒有任何的調侃,温和的微笑就浮現在他的臉上,深藍色的眸子深邃如同大海、容納着多得足以令人溺斃的溫柔。他輕輕以指尖梳理她的長髮,她看着他的温柔莫名有些想哭泣的衝動,抬手緊緊地抱住他埋入他的頸項呢喃。
「……好,阿斯普洛斯,吃完了……我們就回家。」
不過吃飯之前,趁現在,也是時候把心裡的想法告訴他,要不然,他們日後又可能像現在這樣子不愉快。
她靜靜地抱住他不知有多久,然後深呼吸了一下,少女的氣息明顯令到他的身體微微繃緊起來,偏偏她此時還窘迫地微微一動,阿斯普洛斯的表情頓時大變,好像有點按捺不住,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嘴角勾起的微笑危險又魅惑。連衣料也掩飾不住的熱度隨即就在她腿間警告似的戳了一戳,她臉頰上的紅暈當下更為嬌豔,全然不敢正視他眼底的渴望,只得馬上轉入正題。
「……有一件事呢,阿斯普洛斯,我覺得我一定要跟你講清楚,信裡……我都沒有詳細說……」
有時候,她難免也是會感到害怕的,更加恐懼的是,她害怕阿斯普洛斯也有和她一樣的想法。
在上一次的聖戰,他們是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十二年的差距、生與死的距離……幾經辛苦才走到婚姻這一步,但再經過二百多年的時間,他們已經不再同步了、至於從一開始就更加不曾同步,而空白的兩個世紀多更是無可避免地令他們出現了比以往更多的問題。
他經歷了二百多年的等待,對於她這個妻子自然是有所期待的,但是她不一樣,她覺得他們只是結婚了一段短時間,仍然很自然以從前的模式對待他,那怕她不斷地提醒自己、她要為了那段時間而體諒他,只是始終和他理想的妻子有一定距離。何況他比以前更難懂了,他從前也有好幾次有事情隱瞞她,現在也是,僅是比從前更懂得掩飾想法,也更加堅決不告訴她。
那麼是不是代表……這一段婚姻已經再也無法維持下去……
在他憤怒地指責她沒有身為他妻子的自覺時,她慌亂得幾乎都快要哭了。
他醉酒的那個晚上,心力交瘁的她茫然地看着已經熟睡的丈夫,眼神卻好像落在了更加遙遠的地方。不知為何,現在看着他,漸漸令她更清楚地記起了他當時是有多生氣:那時候竟然好像再也看不到那些曾經令她無比窩心的温和和促狹,她只看到了她的丈夫再次戴上了面具,把心隱藏起來,形同陌路,至於他現在既沒有反駁,也沒有任何回答,總好過他以冰冷殘酷的眼神和語氣回答她要好。
……後來的冷戰和無視,那一段時間的沉默和平靜,只令她覺得那就已經是他的答案。
晴天向來也很容易鑽牛角尖和胡思亂想,阿斯普洛斯也是清楚這一點的,但如今聽到她緩慢又斷斷續續的剖白,漸漸就令他收起了笑容,專注認真地細聽她的一字一句。直到她說完很久了,也僅是平靜地看着她,深藍色的眼眸波瀾不驚,不過這無風無浪,越看只越令人覺得是暴風雨的前夕而已。
所以他聽了她的心裡話後,到底是怎樣想?更加生氣還是更加失望?
「你要學着坦白,晴天,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直率直接,而且都活了那麼久,又死過一次,很多的事情,我是明白的,何況我很清楚你是怎樣的人,晴天——你十一歲的時候就來到羅德里奧村了,雖然說、有兩年我不是在你的身邊,但是如此單純的你,我覺得你的想法,並不會比那些時空概念、大腦結構、磁場理論更加複雜的,只要你多跟我說——」
就甚麼也明白了。
彼此之間,也只不過是需要更多的溝通和交流而已。他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他,他怎麼可能沒學懂珍惜自己重要的人,無論是德弗特洛斯,還是她,他都願意花時間去聆聽他們的一切,而兩個世紀多的時間更加是令他和弟弟的感情更好了;至於她的話,他失去了她那麼久,怎麼可能會不想多了解她心裡的想法。
這回答明顯令她徹底地安心,也不禁再一次質疑自己的智商和情商,畢竟阿斯普洛斯比起從前……真的成熟太多了……看來她真的要更加的努力才行。
現在他們把一切也好好說完了,看來真的可以出發了。
當他們慢條斯理地花了一個多小時吃完晚餐後,倒沒有急着回家。阿斯普洛斯一整個晚上可能等了這一刻很久,或者根本是自從他們冷戰後,就已經忍耐多時;原本好好的飯後散步,不知怎樣就回到了他們在聖托里尼島的小別墅,連一盞燈也沒來得及開,憑藉陽台的月光,倒在床上擁吻,耳鬢廝磨,彼此的氣息漸漸交融在一起。
真好呢,他們的心跳也好像重疊在一起了,也許是作為……他們重新同步的新開始。
羞赧的少女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