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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Act XXXV ...

  •   這一天如常到教皇廳開會,討論聖戰的戰況、討論她身上的黑暗力量。從教皇廳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起來,亦早已過了晚餐時間,晴天無聲地拒絕了阿斯普洛斯伸過來要牽住她的手,走在他前面就慢慢地往下走、沿著十二宮的台階一路走回雙子宮,低著頭安安靜靜的,那怕現在天上繁星閃爍的美麗景象也沒有留意,何況是她身後一直以守護者的姿態注視著她的男人。

      她這是在為了剛才的事情而擔心,但對付黑暗邪惡的敵人、這些事情從來不需要她去擔心,就好像聖戰那樣,她只要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所有的事情就交由他去解決好了。她現在這樣根本還沒完全地相信他,而她的表現亦明顯告訴了他,當天的求婚她根本就沒有聽進去,那就乾脆再來一遍好了,讓她好好地聽清楚他的說話。

      何況……他計劃已久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

      剛踏入雙子宮,少女就說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還沒等他回答就躲到屏風後、背著外面把自己的兔子娃娃抱得緊緊蜷縮在躺椅之上,阿斯普洛斯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暫時也沒有開口理會他的打算,轉身就離去。只是在晴天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只覺得有人輕輕地拍了一拍她的肩頭,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不禁一愣,男人的身上穿著她再熟悉不過的黑色風衣,深藍色的長髮因為他俯身的動作而微微垂落下來,眼眸不易察覺地柔和了幾分,略為無奈地開口。

      「你去換一件漂亮一點的衣服,我等你一下。」

      她滿腹疑惑地點了點頭,心想他怎麼穿得那麼正式,又把她叫醒不知要帶她去哪裡的樣子,但又不好拒絕他,只好去換了一條長裙、披上斗篷,走出屏風之後,她才發現阿斯普洛斯的手中還拿著一個籃子,好像裝得滿滿的,只是他這一身衣服和籃子極其不協調,她的心中忍不住囧了一下,上前就主動把他的籃子接了過來。

      「閉上眼睛。」

      鬼使神差地順從地閉上眼睛,下一秒就聽到他好像打了一個響指,然後男人溫暖的大手就牽起了她的手,連進去異次元也不給她睜開眼睛。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只感到他好像帶她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驚愕地想到他這不是要給她驚喜,這一點也不符合他的作風——雖然她好像已經猜到他帶她到哪裡了。

      風很涼,夾帶著屬於大海的咸腥味,不斷地吹拂著她的髮絲和裙子。而且不同於剛才一路的安靜,她可以聽到了溫柔的海浪聲,像是在一個小罐中來回晃動的沙子,既富節奏,而且這些細碎的聲音聽上去舒服得很,有幾分像是搖籃曲——阿斯普洛斯把她帶來夜晚的海邊了,他這是要幹甚麼……總覺得他好像又在計劃著甚麼……

      「阿斯普洛斯,我可以睜開眼睛了沒有?」

      「可以了。」

      把她手中的籃子在一旁放下,他才示意她睜眼,雖然晴天心裡已經知道根本是怎麼一回事,但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還是忍不住驚嘆出聲,怔怔地環視四周,雖然這裡沒有燈光顯得有些的昏暗,但夜晚的大海確實很美,透出一種魅惑的美感,像是他低下頭來凝視她的時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只消一眼就教人沉淪。

      猶如鑽石的星辰錯落在猶如天鵝絨的深藍色天空之上,與此同時,美麗的星光亦倒影在海面之上,好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才令那些美得令人屏息只想獨自收藏欣賞的璀璨光芒散落在廣闊無垠的大海之中,海浪拍打在岸邊,捲起雪白的浪花,那怕現在有幾分漆黑,她還是迫不及待地扯下了斗篷、脫下了鞋子,踩在柔軟的細沙之上小跑起來,興奮地提起裙擺就在岸邊踩著浪花。
      鬱鬱寡歡了很久的少女終於露出了久遺的笑容。

      長及腳踝的米白色長裙被她拉到膝蓋,裙子在海風中飛舞,雪白纖細的小腿晃著就不時踢起那些浪花,水花四濺之間,她那一頭筆直的栗棕色長髮劃過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弧度,她玩得有點忘我,像是初次看到大海似的,也不介意會不會不小心把自己弄濕。遙望過去,那孩子氣地在海邊玩耍的她是那麼的可愛。

      想獨佔她一輩子的感覺更加強烈。

      他先是以一些樹枝搭好了篝火,然後把一張正方形的寬大野餐巾鋪在旁邊,再把食物拿出來的時候,她恰好提著裙子和鞋子走了回來,身後還留有一串暗色的小巧腳印。晴天好像玩得有點累了,甚麼也沒有說就在野餐巾上坐下來,微微地皺著眉頭的樣子看起來是不習慣他去幹這些一向是由她來做的工作,但當她看清楚上面的東西時,不由得微微一怔。

      最令人驚訝的是他帶來的都是她喜歡吃的: Pasteli、蜂蜜核桃千層派Baklava、米布丁Rizogalo、湯匙甜果spoon sweets、卡戴菲Kadaif、麵包、還有一瓶的香檳……而且不但把她喜歡的甜食都帶來,還有一束以白色絲帶綁起來的滿天星,小巧的白色花朵玲瓏可愛得很,她忍不住想拿起來看看,但還是有點不敢開口。

      「餓了沒有?」

      阿斯普洛斯好像沒有察覺到她在想甚麼似的,而是漫不經心地把手中的一小塊麵包遞了過去,晴天愣了一下,乖乖地張嘴咬掉、接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只是卻一直禁不住盯著那些好吃的東西還有漂亮的花束,心想他平日可是嚴格規定她不能吃太多的甜食,今天都把那麼多的拿了出來,也許她可以吃過痛快?單是這樣想像已經夠吸引的了……

      當然最吸引她的……永遠都是阿斯普洛斯而已。

      她竟然覺得他的側面好像比平日更加好看了,男人深藍色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黑色的長風衣上,有幾綹髮絲被風吹起再不時拂過她的手臂,酥酥麻麻的感覺令她忍不住低下頭去,趁他不察覺的時候輕輕地拉了一拉他的長髮,接著就露出了一抹惡作劇得逞的微笑,抬起頭來的瞬間就對上了一雙泛著濃濃笑意的深藍色眼眸。

      晴天尷尬地微微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說甚麼才好,精緻而蒼白的臉龐因為男人戲謔的笑容而泛起了淡淡的紅霞,她想了一想,最後低聲地開口,一方面是為了答謝他,另一方面是為了轉移話題。她看著被火光映照在沙灘上的影子,還有搖曳的火光,霹靂啪啦的聲響映襯著少女軟糯甜美的嗓音。

      「那個……謝謝你,阿斯普洛斯……」

      他是因為見到她最近很低落和難過才打算帶她出來散心了吧,這樣子真的完全打破了他的慣例和作風,可是也顯然是成功了,此刻她心裡的溫暖和幸福,是前所未有的。她真的很愛著這個男人,也完全被他感動到了,所以那些甚麼奇怪預言和封印,暫時就不要去多想好了,既來之則安之,最後一定會沒事的。

      而就在她走神的時候,他突然輕輕地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溫柔的輕吻,修長的手指放在少女的唇瓣,她因為驚訝和緊張而微微張了張嘴,接著又急於掩飾飛快地拿起了Pasteli在咬著,他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東西的樣子,忍俊不禁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然後就以再正常不過的語氣回答。

      「帶未婚妻來看一下將來婚禮舉行的地方也是應該的。」晴天手中的Pasteli突然無聲地掉到裙子上,她愣愣地轉過頭來,好像沒有察覺到自己一裙子的芝麻和蜜糖似的,阿斯普洛斯見狀僅是微微勾了勾嘴角,遞了一塊手帕給她,在她慢條斯理地擦拭裙子時又漫不經心地開口,「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愛我,晴天,所以既然你那麼愛我,那就好辦了,就以我妻子的身份留在我身邊好了,我會一直地守護你,不論發生甚麼事情也好,你也永遠不需要擔心。」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微笑著把仍然未回過神來的少女輕而易舉地把她抱了起來,放在一塊比較平坦、好像是椅子的石頭上,於是她眼中的羞澀更加顯然而見,這樣令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又淡淡地俯身湊近了一點,另一隻手就撐在石上,這個距離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氣息,還有一偏頭就可以吻上去。

      但她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久久沒有開口及反應過來,而他亦知道她明顯又犯傻了,有點像三年前他向她表白的時候,她也是愣住了好久。太好欺負了……這個女孩一如初見那樣,如果她當初遇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他的話,以這女孩的性格,她鐵定會愛上其他人。但只有他才可以擁有她的一切,掌握她的所有。

      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個淺嚐即止的輕吻,只是在嚐到蜂蜜的甜味時,禁不住細細地啃咬吸吮起來,直到掠奪了她唇上的甜美為止。末了則漫不經心地把玩她的長髮,唇邊的笑容漸深,看起來全然不適應的她有些不自在地試圖躲避他的眼神,卻被他扳正了臉和他正視,只見那猶勝大海的眸子此刻正倒映著她的身影。

      滿滿都是她。

      他的眼中有她。

      「你的願望不是一直也沒有變嗎?晴天,找到自己的心上人然後結婚,聖戰結束後,我們在這裡舉行正式的婚禮怎樣?」

      他都知道的……一直也記得。

      少女這才反應過來,愕然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原本握住他的手怔怔地收回來,此時他轉身拿起那一束滿天星塞入她的懷中,她有點手足無措地接過,然後就見到他從風衣的口袋裡面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四方盒子,晴天這才意識到阿斯普洛斯今晚是在計劃甚麼,心跳好像又逐漸快了起來,一片空白的腦海之中好像又糊成一團似的,全然無法思考,幾乎連自己身在何方也忘掉。

      盒子在她面前打了開來,赫然是三年前送她的訂婚戒指和前不久送她的結婚戒指,而且看樣子被重新打磨過似的,簇新閃亮,像是從夜空摘下來的兩道星光,結婚戒指上的精緻藍寶石如同他的眼眸一樣明亮而教人著迷。而此刻拿著盒子的男人正對著她展露温和的微笑,一切不言而喻。片刻,他抬手捧起了她的臉頰。

      「晴天,你會點頭吧?」

      向來低沉而富磁性的聲音此刻很輕很輕,那一刻她只覺得對方的聲音好像滲入毛孔、融入骨髓似的,身體彷彿有一種莫名而來的酥麻感覺。晴天反應過來之際,就用力地擦了一擦眼角,很努力把淚水逼了回來,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阿斯普洛斯是認真的?不可能……也許他是因為見她那麼不開心才故意這樣說吧。

      我是真的很愛你、而且越來越愛你,我喜歡你對我微笑、喜歡你抱住我的時候給我的安全感、喜歡你也許是在計劃著甚麼而認真思考的表情、喜歡你穿著黑色風衣、喜歡——但怎樣也好,你又怎麼可能像現在那樣正式地在求婚,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了……

      「阿斯普洛斯,你又……」

      晴天有些擔憂地撫上男人的額頭再輕輕地按住他的頭,那深藍色的長髮順滑得不可思議,她小心翼翼地微微彎身湊近了在她眼中表面看起來很正常的他……他不會又犯病了吧……才神智不清地說出這一番說話,還是杳馬那一滴還在影響著他?

      「你沒事吧……」

      少女那有些擔憂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阿斯普洛斯當下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唇邊的笑容幾乎一僵就快掛不住了,雖然也預料到她會發愣和不可置信的,但這反應真的完全超出了他所想,先是幾乎快哭出來,然後又搖頭又點頭好像腦子壞掉了似的。

      不過這才是她,不是嗎?

      心裡有幾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俊美的臉上那一抹完美得無可挑剔的笑容越發溫和,低下頭來拉住她的手,就把戒指套上了她的無名指,少女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戒指之上,豆大的淚珠突然就落下了,手指上的冰涼堅硬的金屬觸感既陌生又令人有幾分落淚的衝動,畢竟自從亞倫降臨聖域的那夜後,她再也不曾戴上這戒指。如今還是他親自替她重新戴上……

      「等到正式的婚禮,我就替你戴上婚戒,現在暫時繼續戴著這訂婚戒指吧。」

      雖然他是不曾正式說出那關鍵的一句,但是他的心意,她再清楚不過。她抬起頭來,隨即站起來就含淚點了點頭回應了他,他也直起身來微笑地抬手環上了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她踮腳半是羞澀地主動吻上朝她俯身的男人,他一點一點地收緊了力度,反客為主地牽引著她,她的喜悅和幸福彷彿也傳了出去。

      在野餐巾上再次坐下來,晴天興奮地指著岸邊說著婚禮上的計劃和打算,阿斯普洛斯難得沉默地耐心聆聽著,再一邊漫不經心地遞上她喜歡的甜點,眼底有著不易察覺到的淡淡笑意,顯然是很享受對少女的餵食,她乖乖地張嘴咬著東西,手裡捧住裝了香檳的玻璃高腳杯,說得有點口乾了就不是低頭喝幾口,臉頰上一片淡淡的紅暈,明顯是微醉,但看上去嬌美可愛得很。

      「阿斯普洛斯……我很開心……」

      她突然躺下來就枕住他的大腿,夕陽一樣美麗的眸子半是迷離地看著他,筆直的栗棕色長髮有點凌亂地披散開來,他抬手抽走了她手中的酒杯免得她打翻了,然後低下頭來注視她。雖然她是有點醉了,但也不至於醉得神智不清,現在是最好的時刻。

      「晴天,東西都好吃嗎?」

      「好……你都把我喜歡的甜食拿來。」

      「香檳好喝嗎?」

      「好……有點甜挺好喝。」

      「嫁給我好嗎?」

      「好……」

      這下子,晴天終於反應過來,眼睛微一凝滯,怔怔地看著上方低頭看著她的男人,阿斯普洛斯沒有再開口,僅是平静而認真地凝視她,她被看得有點臉紅耳赤,而且不敢相信他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眼神變得閃躲,轉而望向了夜空,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美麗耀眼的一幕。

      是銀河……

      她不由自主就坐了起來,静静地仰望了好一會兒,直到覺得有點累了才把視線收回來,不經意之間就對上阿斯普洛斯的眼神,等到晴天回過神來之際,才察覺到自己已經在餐巾上躺下,上方的男人把手撐在她的兩側,深藍色的長髮垂落下來。她正想開口說甚麼,然後他就吻了下來。

      「不……會有人看到的……我們、我們先回去……」

      「這裡都已經在異次元,不會有其他人看到的,不過,如果你還是擔心的話就換個辦法好了。」

      他突然就解開自己風衣的鈕釦,在她不好意思地別開頭的時候,就把寬大的風衣披到她的身上,再把她一旁的斗篷拉了過來也蓋住她,嬌小的少女的整個身子都被遮掩起來,在她半是疑惑之際,他已經重新抱住了她,伸手就直接探到風衣和斗篷,一邊在她的唇上輾轉反側,一邊繼續解開她的裙子。

      她想要不就是她醉了,要不就是他一時衝動,才想出在這種地方……

      裙子從身上滑落之際,她突然慶幸他剛才的體貼舉動,從風衣和斗篷之下伸出手臂撫上了他的臉頰,他的指尖輕輕地摩挲著少女細膩光滑如同牛奶一樣的肌膚,然後俯身落下了一個温柔的吻,只是下一秒他突然飛快地拉起風衣和斗篷重新把她的身體蓋得密不透風的。與此同時就坐了起來,高大的身體半遮蓋了她。

      直到那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才知道發生甚麼事。

      「阿斯普洛斯,怎麼傷那麼快就好起來了嘛,只是我不覺得你還有機會去碰我的女兒,果然當初應該再刺深一點直接把你殺掉比較好,看來那詛咒的作用不大。」

      慵懶而漫不經心的聲音乍聽上去極其危險而令人不寒而慄,晴天聞言嚇得又羞又驚地慌忙躲在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的懷中,他抬手拉了一下她肩上微微滑落下來的衣衫,即使此刻有不速之客打擾,但是他的眼中就只有她而已,反觀她則小心翼翼地瞥向了不遠處的父親,剛好看到那黑色禮服的男人從半空中降落到沙灘上。

      杳馬怎麼又來了,還要是在這個時候撞見他們……而且這可是那天在魔宮刺傷阿斯普洛斯後的首次露面,說起來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不但尷尬得很,而且這一次的見面情景也同樣是尷尬得要命……就是、不知道那做父親的明顯是反對他們兩個的婚事。

      「卡伊諾斯,如果你沒有甚麼特別的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阿斯普洛斯頭也不抬地開口淡淡說道,不著痕跡地抱緊了懷中的少女,表明的態度很明顯向對方表示他才是完全擁有少女的人,而且這逐客令可是毫不客氣、連半分情面也沒有。何以他和那個混帳神祗的關係,他沒有當場跟他算帳已經夠好了。他一邊不無嘲諷地想,一邊低下頭去細細地輕吻晴天的頭頂。

      杳馬沒有動怒,只是脫下了禮帽向他們走近,在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抬頭漫不經心地看了一下天空,好像是在認真仔細地尋找著甚麼星座似的,接著就在那個籃子拿出了一個蘋果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直接無視了那個他一向不喜歡的人,只是對晴天說道。

      「你真的那麼愛阿斯普洛斯嗎?那怕還沒認清他是甚麼人?你真的了解他?只怕你還有很多事情也還沒清楚知道。」杳馬頓了一頓,刻意地製造緊張懸疑的氣氛才慢悠悠地接著往下道,「也許你可以問一下他,當初為了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成為教皇,他從何時開始就已經計劃著一切,不惜利用所有、連自己的弟弟也利用——如果你是有利用價值的話,說不定他早就利用你了;如果你阻止他又如何?也許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的。」

      彷彿是有甚麼東西突然在腦海之中炸了開來,她遲疑地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把她抱在懷中的男人,很久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雖然杳馬提及的前半段,阿斯普洛斯早就親自告訴她了,但是後半段……他其實一直也有殺她的心……那時候如果她妨礙到他的話……

      阿斯普洛斯低下頭來捧起了少女冰涼的臉頰,在那一雙猶如是夕陽一樣美麗的眼眸之中,他輕易地就發現了她的錯愕和動搖……她竟然真的對他動搖了……那一天他把一切告訴她,她的反應也沒如今那樣的激烈,為此他有點煩躁地低下頭反問。

      「晴天,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只是——」

      「那麼我現在就坦白跟你說,即使你看出了我謀反的心而打算阻止我,甚至去揭發我,我也不會殺你的,也沒有想過要去殺你。因為像你這樣單純而沒有任何力量的一個女孩,根本全無威脅,而且也很好控制,所以我從來不曾擔心,更何況你當時也病入膏肓了。」

      那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哭泣還是微笑才對,他所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也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他不會殺她竟然是因為她很好控制、因為她當時病得快要死了……原來他眼中的她,竟然是這樣子的,不過也沒有所謂了,反正一切也過去了……可是現在心裡的刺痛和酸澀又是怎麼一回事,知道了這些事情,怎麼可能不在乎……

      真的都過去了,不是嗎?我還有你的現在和未來……對吧……我們無論發生事,也不會再輕易分開的……對,所以別再多想了,把握當下的幸福就好了,甚麼黑暗、甚麼邪惡、甚麼預言、甚麼封印……所有的事情也輪不到她來管……因為她本來就沒有力量……

      晴天強自把心中的痛苦壓下來,自欺欺人地假裝自己不在意,轉移話題讓自己不再去多想那麼多,轉過身去在斗篷和風衣之下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裙,接著才想起了甚麼似的轉頭就對杳馬開口。

      「你剛才說的詛咒……是怎麼一回事……? 」

      天魁星聞言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彎下了腰,一五一十地說著他是如何詛咒阿斯普洛斯,而且他個人覺得這詛咒有趣得很:只要那個男人和她有任何身體接觸,那怕只是牽手也好,每一次的肌膚相親,他被刺傷的地方都會再度產生痛不欲生的劇痛。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那麼阿斯普洛斯到底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和她如此的親密……她幾乎就條件反射要抬起手來給他一個擁抱,但又思及這詛咒,抬起來的手就這樣停留在半空,但下一秒就被對方擁入懷中,深藍色長髮的男人俯首就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別小看我,晴天,這種程度的痛算不了甚麼。」

      但是聽著阿斯普洛斯堅定的回答,反而令她禁不住就想哭泣,她吸了吸鼻子,這一次倒真的沒哭出來,只是喉嚨一片的酸澀好像有甚麼堵住在這裡似的。雖然深知杳馬對阿斯普洛斯沒有任何好感,甚至可以稱得上為厭惡,但是都已經給了黑暗的一滴顛覆了他的命運和一生,如今這詛咒更加是要拆散他們似的。晴天低頭擦拭了一下眼角,才哽咽著再一次轉向了自己的父親。

      「你可不可以解除詛咒放過他?」

      「晴天,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親愛的女兒,我只能說聲抱歉了。」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一時間響了起來,兩個男人話音剛落之後就不約而同地看了一下對方,不無意外地看到了對方眼中一模一樣赤裸裸的蔑視和不屑,少女抬頭緊張地看了看他們,感覺這種僵持的氣氛隨時會因為一句說話或一個動作而一觸即發。毫無意外,最後絕對會一發不可收拾,他們這根本就是隨時會打起來的節奏。

      她有些頭痛地想在一切悲劇發生之前出言勸阻,剛想開口之際,卻發現自己竟然在轉瞬之間就被送回到羅德里奥村小屋的客廳之中,只有她自己一個,身邊沒有任何人。晴天無力地跌坐在地毯上,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突然禁不住就低泣起來。

      他們二人根本就是準備要開戰……但是他們都會回來吧……

      此刻的阿斯普洛斯幾乎可以想像到晴天鐵定在哭泣,

      剛才杳馬拋下了「抱歉了,阿斯普洛斯,你的岳父我要把晴天送回去了」這一句之後,就突然把少女送走,回過神來的深藍色長髮的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一下子空了下來的懷抱,彷彿還可以感受到她柔軟而嬌小纖弱的身子,接著才不快地轉頭面向那個正轉著大禮帽的人。

      「少廢話,我還有事情要問清楚,而且我從來都不曾承認你是岳父,少往自己面上貼金。」

      對方聞言大笑起來,甚至很誇張地彎下腰大笑著拍著自己的膝蓋,好一會兒才直起身來擦著眼淚斂去了笑容,重新戴上了帽子再扶正一下,然後又饒有趣味地打量那一角顯得格外有情調而浪漫的地方:從野餐巾上的食物再到旁邊的篝火,還有晴天遺落的那一束滿天星,一想到剛才的求婚就令到他幾乎忍不住要回溯時間破壞那糟糕的求婚。

      「那真巧,阿斯普洛斯,我也沒有承認你是我女婿的打算,即使我那可愛的女兒很喜歡你,我也不會承認你的、絕對不會,你給聽清楚好了,我永遠也不會承認你的,你不會娶到她的,你應該從十五年前就清楚我對你有多看不順眼。」

      「正好我也是,既然如此,看來我們就可以免去那些不必要的客套說話了——十五年前的事,我還沒處理好。」

      深藍色的眼眸剎那之間就暗沉下來,夜色之下,原本美麗的藍色此刻深沉得近乎幽深的黑色,猶如是那星月黯淡的漆黑之夜,流轉著危險的光芒。他不發一言盯著這個時間之神好一會兒,突然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巾斜睨著對方,顯然已經做好動手的準備。

      把玩著自己的懷錶的杳馬只是挑了挑眉毛,突然就朝他咧嘴一笑,詭異的笑容以及他所說的當下就令阿斯普洛斯火冒三丈。雙方的小宇宙已經開始暗暗在較勁,篝火的金紅火花依然在跳躍,只是突然於剎那間熄滅了。在黑暗中響起的聲音如同鬼魅一樣纏了上來,把他扯進回憶的深淵。

      「十五年前的事,那是因為無聊啊,兄友弟恭的日子真的大無聊了,我只不過是給你們的生活添一些樂趣而已——我啊,就是喜歡在旁邊看別人的好戲,來到這混合著大理石花紋的舞台上,就想看看雙子能跳出甚麼樣的舞蹈。所以現在這是新仇舊恨也要一起算清的日子嗎?那就來吧,阿斯普洛斯,碰了我女兒的那一筆帳,我也還沒跟你算。」

      舞台!?德弗特洛斯是他唯一的弟弟,猶如半身的弟弟,就因為那一滴,他的人生被擾亂得一塌糊塗,不但忘記了小時候的約定,這十多年以來還和德弗特洛斯活在隔膜之中,最後還差點殺死了他——不可以原諒,絕對不可以原諒——

      修長的手指不知不覺之間慢慢地向手心扣緊,指節之間彷彿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雙手緊緊地握成拳,怒氣在藍眸之中翻騰起來,沉聲就把目光鎖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只是對方明顯不完全不受威嚇似的,嘴角含笑聽著阿斯普洛斯的一字一句。

      「那是兩回事,我和她之間不需要外人來插手,我想一個算計自己妻兒的男人沒有資格說這話吧。」

      不著痕跡地在「外人」兩個字加上了重音,這下子原本一直表現得玩世不恭的杳馬終於微微瞇起了眼睛,令人顫慄的壓逼感開始匯聚起來,慵懶地就繼續向他靠近,嗤笑著扯了一下自己的領結,漫不經心地反問,嘲諷意味極其明顯。

      「兩年前輸過一次被我封印了小宇宙關起來,還沒學會教訓嗎?阿斯普洛斯,如果你想再輸一次的話,我不介意陪你玩一下。」

      「再輸一次?這可真是好笑,卡伊諾斯,看來輸的人是你才對,重施故技對我可沒有任何作用,而且別忘了,你那神的靈魂被釘死在人類的身體裡面,無論如何你的身體還是和我們一樣都會受傷衰老甚至死亡,不是完全的神的話我就能打倒你!」

      封印魔星的一百零八顆的念珠突如其來地在阿斯普洛斯的手中晃動,夜色之下,站立在海邊手執念珠的男人微微仰著頭,深藍色的長髮隨風翻飛,那佇立於時間之神面前的高挑挺拔的身影此刻卻莫名生出不輸給神祗的氣勢,桀驁不馴而自信的眼神看得對面的人就是一陣無名火起。

      連聖衣也沒有憑甚麼口出狂言!區區幾顆珠子就打算打倒,兩年過去,他倒是越來越放肆和狂妄!這樣想著的時候,杳馬的眼前突然掠過了一道耀眼得令天上的星辰也為之黯淡下來的金色光芒,接著就罕有地失態愣住,兄弟情深果然很令人討厭。

      阿斯普洛斯也愣住。

      雙子座的黃金聖衣。

      此情此景不由得令他想起了兩年半前的事,那時候雙子座聖衣是主動前往亡靈競技場救德弗特洛斯。如今,在他推辭之下被德弗特洛斯重新帶回卡農島沉進熔岩之中的聖衣,主動地來到他的身邊來幫助他……兩年半的時間過去,發生了太多足以顛覆命運的事情,他一度以為自己對大部分事情也足夠冷静面對,但這一次,還是有一絲莫名的複雜情緒從心底湧出。

      「那就真的好辦了,卡伊諾斯。」

      ……

      神之通道大開,天魁星被念珠纏住動彈不得,雙子座正要把對方直接推入神之通道,此時卻有一股古怪的強風不知從何而來,直接捲入了神之通道中,片刻的死寂之後,一股旋風從裡面湧出,彷彿要把天地萬物也捲進去似的,在野餐巾上的温馨盛宴和燃點起温暖篝火的樹枝也裙吸進裡面碾過粉碎,阿斯普洛斯不知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抬起空出來的一隻手抓住僅存的一小束滿天星,阻止了它被摧毀的命運。

      然後他放開了握住念珠的手。

      *

      身體被在已經關上的神之通道中碾過粉碎,只是在剎那間,巨大的時間盤驀地浮現,十二個羅馬數字好像逐個被點亮似的,在一陣耀眼的強光中,撼動一整個空間的神力突然爆發出來,充斥了一整個神之通道,然後一件漆黑華麗的神衣憑空出現,與此同時,無數的封條化作細沙消失。

      身處自己搭建的空間中的普羅米修斯平靜地看著神之通道此刻的情景,對於裡面發生的一切不但毫不意外,而且還在預料之中。泰坦神微微扭頭就對那正在一旁打坐的金髮處女座微笑起來,漫不經心地捧起了茶杯。

      「真是混亂的求婚之夜。」

      阿釋密達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睜開了藍色的眼眸,空靈飄渺的聲音之中透著一種極淡的笑意,「把念珠拿去給阿斯普洛斯吧,正好可以幫助他解決了那一個不完全的時間之神——這不是你的原話嗎?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而已,普羅米修斯。」

      「呵,這些都只不過是命中注定會發生的事情,卡伊諾斯敗於一個人類之手,接著就是以此機會完全恢復時間之神的身份和力量。」

      現在要做的,就只是等待完整的時間之神回歸。

      *
      晴天不記得自己跪在客廳中等了多久,有很多次她差點就要睡著,但依然強自提起精神逼著自己繼續等待下去,要不就不時在客廳中來回踱步,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驀地從後抱住了她,雙手分別扣在她的腰間和肩頭,她看著從來者身上垂落下來的深藍色長髮,二話不說就顫抖著轉過身去。

      阿斯普洛斯看來傷得很重,比兩年半前的一次任務、還要來得嚴重,但此刻他不但站在她面前,還拿著一小束的滿天星,沉默地抬起手來,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把滿天星編入她的栗棕色長髮。晴天抬起戴著戒指的手小聲地哭了出來,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為被封印的杳馬而哭泣,還是為活著回到她身邊的阿斯普洛斯而落淚。

      他看著哭泣的少女,僅是温和地捧起她的臉頰。

      「我回來了,晴天,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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