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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apitolo Ventiquattresimo 狱寺视角 ...

  •   十代目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我撇过头去看着对面的墙。
      从醒来后应该已经过去整一天了,可我觉得好像更长。躺在这个讨厌的病房里,一分一秒都流逝得出奇缓慢,更为我不停歇的思绪变换创造了条件。
      心乱如麻。用这个词形容我现在的感受再合适不过了。我没别的事干,也没人说话,除了想事情就是想事情。可能和我的星座有关系,处女座都比较喜欢想事情,甚至是钻牛角尖,不像金牛之类的总是很淡然。
      或许我对山本真的是有些过火了。我不过是想把他骂醒而已,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因为父亲的去世而沉沦下去。看他那个样子,我会感到不知所措,感到害怕。习惯了他大大咧咧的笑容后,他任何其他的表情都会让我觉得异常不安。
      彭格列七人里,除了十代目,也就他比较可靠了,当然我是不愿意承认的,可不得不说这是事实。看到他这样乐观的人放弃和伤心,会让我也感觉……心痛吧。
      所以我还是心痛的。
      我不知如何去帮助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去说出几句安慰的话语来。我只得把那种心痛转换成了愤怒,再狠狠地发泄一通。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和他的肯定是不同的,我不知道他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无法设身处地地去考虑。初到日本,初识他的时候,我嫉妒他幸福而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仔细去想,他也许并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快乐,只是我们都以为他脑子缺根筋罢了。
      老姐是一个追求爱情的人,从小就在我耳边叨叨那些罗曼蒂克的故事,却没能影响到我也是怪了。我在意大利就接到过很多女生的表白,到了日本之后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年级里很受欢迎。我只是懒得去理会,懒得和她们有交集而已。
      应该是出于性格原因,山本倒是对所有追求他的女生都很友好,但他也没有答应过一个。早在意大利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日本人都比较保守,尤其山本家肯定更保守,想必这也是他没有交女朋友的原因吧。
      我曾试图遏制自己对他萌生出的这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本该不存在的感情,而事态却变得越来越严重。我会跟随着他的喜怒哀乐,听到降温就会想他训练时会不会感冒,吃着咖喱眼前就会不自主地浮现他的面容。他一对我笑我就会脸颊发热,身体也本能地避开任何的接触,就连握个手拍个肩都觉得奇怪。
      但现在我也不再管这么多了,也就随他去了,任由时间带动发展好了。
      这么想着,我闭上眼睛,灯光透过眼皮一片橘红。

      浑身的伤口还是在痛,虽然起身没多大问题,但从来坚持不了多久。三天前见到老姐时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去,又砸到了背,搞得更严重了。
      与米鲁菲奥雷的战斗已经临近,不是什么时候会打响,我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才行。
      山本当时为了救我又受了严重的伤,不过他已经醒来了,至少我能放心一些。他说他对我讲了很多不该讲的话,的确,那些话对我的触动很大。好像变成了不是我去点醒他而是他点醒我,让我突然发现,这家伙对我的了解好像比我自己对自己的了解透彻。
      他从来没有想和我争过左右手的位置,表面上的那种“挑衅”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也许是所谓旁观者清,他看似介入实则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我原来没有发觉,现在就算发觉了也不知道他看得如此透。
      让我不由得有些害怕他。怕他日常的一举一动,都只是演给我们看的,而那个笑容,也是演给我们看的。
      正在这时,我听见了门开的声音。脚步声踟蹰了一会才响起,很慢很慢,不用猜我也知道是山本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故意没有睁开眼,感觉他离我近了,应该就是在床边站着。他伸手把我的被角掖了掖,我偏过头去,继续装睡。一声轻笑传进我的耳朵,紧接着是一声叹息,他的鞋沙沙一响,看来是转过身去了。
      他的伤就算不比我重也和我差不多,拖着到我房间里来,就是为了站一秒钟就走?按他的洞察力,我是不是装睡很容易看出来的吧?这混蛋到底在想什么?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来气,抬起胳膊抓住了他的手。
      他表情略微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到了我想必是不大愉快的表情,又笑了一下。
      和我一样,他头上也缠着绷带,脸上满是纱布和创可贴,浑身也是裹了个遍。看他努力支撑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完全没有恢复好,也不知道他是在那里逞什么能,连个拐都不拄就乱跑。
      “吵到你了啊,抱歉。”他脸上仍带着歉意的笑容。
      “我本来就醒着。”我放开了他的手,别过头去看着天花板,“你过来干什么?”
      “我还是担心,就过来看看。”余光里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狱寺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他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把头往下低了点。过了许久他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为什么对我发脾气啊?”顿了顿,他换了种试探的语调,“我不觉得你是真的不想与我合作,以我对你的了解……”“那你就自己想想去。”我打断他,“没错,我的确不是因为不想和你合作,现在这种形式,我没你那么蠢。”
      我又在说些什么?明明不想说这种话的。山本的精神从得知他爸的死讯后就一直没恢复过,我在这里雪上加霜干什么?

      如我猜测的一样,山本并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嗯,我也猜是这样,猜对了真是太好了。”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他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继续说道:“谢谢你之前的帮助,狱寺。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现在帮助阿纲打败米鲁菲奥雷、回到过去最要紧,我也不会让那些事情影响大家的。”笑容不变,他的眼皮却微妙地垂了下去。
      “你觉得你真的没事了?”我再次气不打一处来,“你去镜子里照照你现在这个表情,自己看清楚,你笑起来是不是很假!不要在这里给我装得没事人一样,我告诉你,我很讨厌你这样!”
      他一愣,却仍面不改色地笑着:“狱寺你肯定是想多了,我现在可是干劲满满。如果你是指老爸的话,我早就想通啦,发生了就发生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你从一开始就在逃避!你根本就没有去面对它,你这个懦夫!”我猛地坐起来,把手一挥,大声道。
      山本的声音有些弱了下去:“狱寺你就不用管这么多了,我们两个都安心养伤要紧,不是么。”

      “山本武你这个棒球笨蛋!要不是我喜欢你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

      糟糕。
      我脸一热,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狱寺……你刚说什么?”山本眼睛瞪得很大,往后一连退了几步。
      我其实还在气头上,咬牙把心一横,脱口而出地吼道:“没错我就是他妈的喜欢你,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那你就快点出去,快点躲着我,快点逃啊!你为什么不逃啊?”
      我大声喘着气,捂住被牵扯到的前胸的伤口,怒视着他。
      他摇摇头,断断续续道:“我……我……”他嘴唇有些抖,拳头也攥着,“我……”咬了咬嘴唇,他欲言又止。
      神色一暗,他眼里的光也忽地淡了下去:“抱歉,狱寺。”
      说着他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自动门合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蜷起膝盖,把脸埋进被子里,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真是个傻瓜。
      山本怎么可能会对我有相同的感觉,毕竟我们两个都是男的。这种事情,别说是日本,就连被在认为很开放的意大利也会遭人议论和禁止。
      他拒绝我是当然的,我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这种感情从刚刚产生开始我就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一直努力地说服自己忘掉它。可是忘掉哪有这么简单。越是想要装出无所谓、越是想要遗忘,我越觉得自己沉了进去,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觉察到自己喜欢一个人后,感情是像洪水一样扑天盖地而来的。”
      小时候老姐经常对我提起一本书里的这句话,我当时不懂,问她是什么意思,她总说男孩反正开窍晚,到时就明白了。我现在的确是明白了,但明白得太迟了,在我还没做好任何准备的时候就被无情地淹没。
      偏偏洪水的引发者,是山本。而且他是个男的。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我知道性取向是天生的,但因为没有过感情经历所以自己也没搞清楚过。要很肉麻地说的话,山本算是我的初恋。而按老姐的话来讲,初恋从来就是酸的,肯定长远不了。
      真是应了老姐的话了。
      我苦笑,咬了咬牙没让眼里打转的液体掉下来。
      山本就此和我保持距离的话,说不定我对他的感觉会淡下去呢。说不定我就不会再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心脏漏跳一下,或者因为他的一句傻话脸红半天了。说不定我能把他当成家族普通的一员,继续无视他这个棒球笨蛋了。
      我只能祈祷他被吓到了,祈祷他看待我的眼光改变了。可是他讨厌我的话,我会不会更痛苦?
      喜欢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无果的单相思的情况下。因为那个人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各走各的路。
      现在他一脚踏进了黑手党,和我近了一些,半身却仍旧沐浴在阳光里,令我这种在阴暗的角落长大的人感到遥不可及。
      我很想留住他的阳光,但同时想把他完全拉进我的世界,而两者却不可兼得,可以说在这一点上我真的很自私。
      对我山本是否已经取代了十代目的重要性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对他们两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对于十代目更多的是责任,对于山本就有太多其他的感情会影响我的思考和判断。
      我想起老姐说过的一道万年老题:如果十代目和山本同时掉进了水里,两个人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我会救十代目,因为山本会游泳。

      我苦笑了一下,躺倒下去。是啊,山本会游泳,他根本不需要我去救。正如他的生命里,我也是可有可无的一样。
      六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很渴望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能有人依赖我。十代目给了我这种感觉,山本也给了。但我总觉得,与其说是被需要,自己的存在对他不如说是负担。他曾跟我谈起过他未来的计划,说想要进甲子园,然后成为职业选手,退役后接手他老爸的寿司店。以他的成绩和能力,要做到这些是绰绰有余,再之后的娶妻生子,以他的相貌和实力也是能幸福一生吧。“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他脸上带着笑看着窗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胸口被人捅了一刀。他太不适合这个游戏了,但他这一根筋的脑子从未想过要拒绝。
      而在这种节骨眼上,我竟然向他表白了。
      话语方才不受我控制地就被我掷在房间里,被我毫无顾忌地强加在了他身上。他惊恐的表情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轻轻的一声“抱歉”也像是针一样扎人。
      算了,我不能在这里唧唧歪歪下去,毕竟现在有比我个人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关键时刻我不能掉链子。我使劲皱了皱眉压制住了发酸的鼻子,抬手轻碰额头上的伤,吸了口凉气。
      脑袋好痛,都快要炸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理性的人,包括我喜欢的东西大多也是很理性的。多余的感情在黑手党的世界会把你引向毁灭,不必要的留恋是懦弱的人才会做出的事情。来日本之后,我突然就变得懦弱了。
      嘴上口口声声地说着那些要强的大话,却已经习惯了、留恋了平静的生活了。以至于到了未来后,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总觉得死亡的门就在我面前敞开着,稍有不慎就会绊进去。
      在意大利的时候,我没什么可失去的,胆子就特别大,经常做出一些可能会要了命的事情也不以为然。可是现在不同,可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我不愿意也冒不起这个险。
      我太害怕自己会失去了,尤其是山本。不单指他这个存在本身,他的每次眨眼每次叹气每根被微风出动的发丝我都害怕失去。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自己已经……陷得这么深了吗?不过是匆匆的一年半,就已经让我这么在乎他了吗?什么时候山本已然成了我生活和思想的一部分了?
      手摸上额头,我真的怀疑自己发烧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胡思乱想个不停,思维跳跃快得我自己都跟不上速度。
      想了想,我挣扎着起来,到边上的柜子里翻出体温计。未来的体温计变得高级了很多,轻轻在额头上一点就测出了我的体温。
      我低头看了看,果不其然,三十九度。
      简直不能再糟糕了,我们在随时可能会丧命的未来,我和山本受了重伤,我好死不活地竟向他表白了,现在特么自己还开始发高烧。
      躺回床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我闭上了眼睛,觉得胸口真的好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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