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宠妻》书女七七

4、生计

　　柳叶眼露惊骇，背脊窜上一股寒意。这种眼神，她只有幸碰到銮驾出行时见过一次，所谓皇室威严大抵就是如此，仿佛旁人生来就该给她们下跪行礼。那种苍渺之感，唯有在面对她们时，才能够在骨子里体会出来。

　　“不管如何，我是主，你是仆，再有今日这样的事，就算告到衙门里，你也绝占不了便宜。”见小丫鬟都快吓得跪下了，娄玉嬛见好就收，冷冷道，“希望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用我再说第二遍，你明白吗？”

　　柳叶方才进门的气势已消失无踪，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未从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抹了抹额，下意识道：“奴婢知道了。”

　　“很好。”娄玉嬛微微颔首，朝她摆手，“你退下吧，另换一桌吃食来。”

　　“是。”柳叶心如擂鼓，等出了门才反应过来。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鬼门关过的人，运势都会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就算是乞丐都有可能飞黄腾达，瞧二小姐这样子，莫非是真的？

　　柳叶越想越玄乎，这时候的人总是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联想到自己方才的感受不会是假，柳叶回到厨房后，给灶王爷点了香，旁人见她神色异常，问了几句，她也不答。径自挑了几样点心，再拜托厨娘重新烧了饭菜，装进食盒里，连忙送了过去。

　　团子饿了许久，见到吃的虽是馋得不行，却也不敢轻易动手。十指在底下揪着衣摆，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阿姐。

　　这副模样有些像她以前养的那条小京巴，娄玉嬛一颗心都快化了。给他夹了块红豆酥，柔声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说着，视线在菜色上转了一圈。唔，确实不怎么样，但条件如此，也只得委屈一些了。

　　若是柳叶知道她在嫌弃自己精心选来的饭菜，定要喷出血来。其实这已经比平时好了百倍，可身为长公主，又被某人宠了几年，这些东西就不够看了。

　　“阿姐你先吃，等剩下的团子再吃。”他舔了舔下唇。默默想着，这样好的饭菜一顿吃完了太可惜，只要自己少吃一些，留着下顿，阿姐就不用怕饿肚子或是吃那些馊掉的馒头了。

　　娄玉嬛自深宫长大，察言观色一流，怎会看不透他这点小心思。她摇头失笑，夹起香喷喷的菜肴，递至他唇边：“张嘴。”

　　团子别开脑袋，一脸悲怆道：“团子不饿，团子不吃。”

　　娄玉嬛也不说话，拿筷子碰了碰他下唇。闻到食物香气，肚子叫得更欢畅，团子简直快哭了，到底是小孩，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哇呜一口吞了。末了辛福的捂脸，嚼了半晌舍不得咽，直到娄玉嬛喂到嘴边才急急张第二口。

　　经此一事，姐弟俩的生活质量明显提高不少，只要不出这个院子也没人来找麻烦。半月后，娄玉嬛的伤口结疤脱落，幸好未留下什么病根。

　　正院，云氏早起打扮一番，发动下人将府里内外都清扫得干干净净。娄妙萱给她请安时，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

　　“看娘这么高兴，是爹爹快回来了吧？”娄妙萱窝在她怀里，笑着打趣道。

　　“是啊，可算是回来了，这段时间惊心胆战的……”想必是后面的话不能让女儿知道，云氏止住了话头，转而笑道，“若是你爹此次要调回京都，萱儿高不高兴？”

　　“真的吗？”娄妙萱猛地起身，兴奋道，“咱们一家搬到这个破地方，可憋坏女儿了，能调回去当然好了。这里哪有京都昌盛繁华，到时候我就可以跟表姐她们去游船作诗、挑选衣服首饰，想想都高兴。”

　　云氏伸手戳她脑袋：“你啊，就知道玩，等你爹回来，若是见你女工没做好，又该骂了。”

　　娄妙萱顿时焉了，垂头丧气道：“妇容、妇言、妇德、妇功，这些女儿都知道。可是绣技原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嘛，像宫里的那些贵人，哪个没事跟人比这个。女儿只要绣得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就可以了，反正也不打紧，爹爹他何必非揪着不放呢？”

　　云氏叹了口气：“这事不止你爹，我也是这样想的。咱家不比小门小户，等回到京都，就该给你议亲了。侯门王孙，都对女子极为挑剔，若你没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又如何能从众贵女中脱颖而出，被人家相中呢。”

　　“哼。”娄妙萱嘟嘴，扭过身子，“女儿才不要嫁那些王孙子弟呢，女儿要嫁就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得两情相悦才好。”

　　云氏噗嗤笑了：“一个女孩子说这些，知不知羞的？”

　　旁边伺候的丫鬟都掩嘴而笑，娄妙萱听到笑声才醒悟过来，颇为羞恼，一跺脚跑了出去。

　　到了正午时分，才有一辆马车缓缓停驶在府门外，守门的小厮看清来人，赶忙进去通报。云氏带着娄妙萱匆匆迎来，一行人未及叙话，见老爷神色疲惫，云氏替他洗去一身风尘，换了长衫。又让人去将老爷的行李归置好，等收拾妥帖了，才细细给他擦头发。

　　娄妙萱在屋外等了半天，只得来一句老爷要休息，让她回去不必请安的话。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也不敢造次，只是回去后生了一场闷气。

　　平时娄安是最疼这个女儿的，每每从外地回来总要带些礼物，父女俩要腻歪一阵才好。这还是第一次连话都没说上，就打发走了。

　　云氏瞧他脸色委实算不得好，端上刚沏好的茶给他，迟疑地开口:“可是京中不太好”

　　“唉。”娄安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岳丈大人多年赋闲在家，眼神是愈发不好了，皇上最喜慈和良善之辈。如三皇子那般杀戮狠决之人，是绝入不了皇上龙眼，因太子一案皇上对他更是痛恨，依我看三皇子必不会继承大统，可岳丈却……”说罢更是摇头叹气，惋惜不已。

　　“父亲驰骋沙场多年，绝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只要未成定局，事情或有转机。”云氏帮他理顺衣纹，悠然劝道。

　　“兴许吧，只是岳丈不听劝告，已经公然表示支持三皇子。”说到这，娄安无奈摇摇头，“宫中早已乱成一团，皇上久病卧床，太子被贬沧州，现在朝政都由太后娘娘把持。听御医透露，皇上已挨不过多少时日了，太后娘娘似是有意扶持五皇子登位。”

　　云氏急道：“那父亲支持三皇子岂不是已经跟太后娘娘作对？这……”

　　娄安摆手制止她，安慰道：“等局势稳定后，我再去跟岳丈商议商议，况且还有大舅子在，你怕什么？”

　　云氏这才放心下来，露出喜色：“是了是了，大哥位居大理寺卿，若有消息，他必会第一个告诉父亲。即是如此，那老爷调职进京一事可有打点？咱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还是回去的好。”

　　“京都太乱，这个时候不宜进京，等诸事平稳再说。”娄安有些沮丧，云氏见状便也不再开口。

　　盛夏刚过，天气渐凉，养好了伤，娄玉嬛也有心思为今后做打算了。留在娄府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可若让她在娄府待到嫁人为止，也绝不可能。在她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夫君，就算换了个躯壳，也只有那一个。

　　娄玉嬛蓦地想起，那天，她是和夫君一块跳下护城河的，如今她在这里醒来，是不是代表夫君也在这里？想到此处，她嘴角不可抑制的牵起，眼中爆发出迷人的色彩。只觉得有了这个希望，一颗心才算是踏到了实处，满满的安心。

　　有了这份期盼，也就有了动力，若想离开这里，首先就得保证在外能够活得下去。在原主的记忆里，姚氏临死前曾交给她一个盒子，并交代这是给她攒的嫁妆，非出嫁不得打开。只是那时原主还小，已记不清把东西搁在哪了，娄玉嬛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团子就蹲在旁边看着她找。

　　直到快把房子拆了，才从床底地砖下扒拉出一个红漆木盒。打开后里面有几套宝石头面及三百两银票，凑在一起也是笔不少的数目，想来是姚氏得宠的那几年积攒下来的。虽是嫁妆，但娄玉嬛已经认定了一人，这辈子就不会再嫁第二个，所以这些嫁妆对于她而言，就只是普通的银钱罢了。

　　“哇！阿姐，这些东西是银子吗，可以买糖葫芦的那种？”团子两眼放光。他偷偷溜到街上的时候，就曾经看过。

　　娄玉嬛被逗笑了：“是啊，团子想吃么？”

　　团子咽咽口水，结结巴巴道：“也，也没那么想吃。”

　　娄玉嬛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眼神放空，思绪飘远。也不知夫君现今会在何方，若是容颜已改，又该如何相认。

　　远在京都的某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望向窗外的翠竹，微风卷起帘帐，檀香青烟微醺。一双墨眸微眯，拾起朱笔，于宣纸上缓缓落款，上书拓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