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森林》十鸢

9、五月将结

　　【01】
　　雨水化作呼吸，转瞬之间轻轻划过。浮云片片，缓缓雨晴。
　　雨后的天空很湛蓝，空气里泛着青草气。

　　女生手里拿着旺仔牛奶在路上走，边走边盯着上面的小人看。
　　“嫂子~”
　　“我讨厌旺仔！”非常气愤。
　　“嫂子别这样。”夏弥一个不稳差点被路面上的凸起绊倒，“易锦野听了会很难过的。”
　　易锦野一脸黑线，“这和我没关系好吗。”
　　初三有一段时间女生很喜欢喝旺仔，这也就算了，还说罐子上的小人和自己很像，于是这便成为了他的外号，真心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都是因为旺仔我才丢了身份证！”继续控诉。
　　“为了制止你的无端造谣，请你把事情经过完整叙述一遍。我和夏弥当裁判~”
　　女生低着头心情低落，“五一假期坐动车回学校的时候在车上喝旺仔，想着要把瓶子扔掉结果下车时忘记拿就放在手边的车票了，我下车到了出站口才发现，跑回去车门已经关上了。和谐号列车一点都不和谐！”
　　“那和身份证有什么关系。”
　　“我把身份证和车票放在一起了。”蔫头耷脑的回答。
　　“嫂子~那是你的问题嘛，身份证这种东西那么重要怎么能随便放，明显应该放进包里啊。那你没车票是怎么出站的？”
　　“我走到值班室交代了事情经过，走那个不用刷票的门出来的。我也知道我错了，可是好难过啊。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
　　“事情都过去了，身份证高考后补办也没事啊。”
　　“对了。高考要身份证吗？”
　　“……当然不用了。”
　　“那就好。”女生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老实说旺仔还是很好喝的，除了有点甜。”
　　男生继续黑线，“所以你只是怕高考要用到身份证才这么低落。”
　　“对呀。什么只是啊，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啊。真的用不到我就放心了。”女生很认真地点点头，“糟了，我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考砸的月考转移到丢了的身份证上的。现在它又回去了。”
　　“…………”
　　“…………”
　　“你们好像很无语的样子。”
　　“你的砸和我们的砸不是一个概念谢谢。”
　　“好吧。那我回去订正试卷去了。”
　　“学霸走好不送。”
　　女生没走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不对，我低落的原因还有一个。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易锦野挂了。”
　　“你不用这么咒我吧。”皮肤白净的男生皱眉，“说说看是怎么挂的。”
　　“我记得好像是我要你去买什么东西，然后你被车撞了。我去参加你的葬礼然后发现认识的人们都不认识我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在梦里很伤心的，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可是不断自责我的失误。”
　　“嫂子，只是一个梦而已，你的梦果断是脑子抽风的产物啊。你就不能梦点好的嘛？”
　　“我有一次梦见你们给我送苹果吃。”
　　“……怎么算你都是赢家吧。别瞎想太多。”

　　有人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
　　我梦见的事情如此地荒诞不经，现实又会是怎么样。

　　【02】
　　那些你以后会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的事情，至少让此时此刻的你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些你以后会觉得很温暖很感动的事情，此时此刻你身在其中却觉得只是很稀松很平常。

　　“小梨子~，去不去超市买东西吃啊。”清雅推开门问坐在座位上看书的女生。
　　“好呀好呀，我们快走，要我去买茶叶蛋~”女生放下书，眼睛里闪动着对食物的渴望。
　　下课后孟子和清雅跑去走廊上玩，闹腾了之后又想去超市，进来问一句也只是顺便，却没想到女生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时间来得及吗，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了，超市挺远的而且人满为患，一来一回不会迟到吗？”
　　“我们可以跑过去啊，跟着我跑没问题。”
　　“清雅我知道你八百米跑得很快。”但跟在你后面跑超级累的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开始奔向超市。
　　白天有的燥热在晚风吹拂下消失殆尽，在夜色里的奔跑能够让人放松的。事实上，女生也是因为觉得看书实在看得要反胃了才要补充物质食粮的。
　　超市果然被吃货们占领，一到超市女生就动作迅速地买完了茶叶蛋，然后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笑着看清雅和孟子挤过拥挤的人群去挑东西。
　　等两个人终于冲过重重封锁线杀出吃货圈的时候，女生收拾好蛋壳放进袋子里，“你们动作太慢了，我茶叶蛋都吃完了好吗？今天的茶叶蛋有点烫，不过还是很好吃，很咸也很鲜。”
　　“呀，得赶紧跑，争取在铃声响之前冲上教学楼楼梯就好。”
　　“无所谓呀，反正我吃完了。你们只能回去吃了。”
　　其实路上的人还是很多但是怕迟到的心情太强烈所以还是快跑。
　　三个人，不对只有体力不济的梨纱拼死拼活跑到教学楼，成功上了楼梯之后铃声还没响。
　　“咳咳，幸好没迟到。”跟跑完800米似的喉咙很难受，女生清清嗓子。
　　“早说了，不会迟到的。我要开始吃东西啦~”
　　“我好像不应该在吃完茶叶蛋之后再跑步的，现在感觉怪怪的。”
　　“~这么不懂事你麻麻造吗？”
　　“……别寒碜我。”
　　“呐，棒棒糖给你。”
　　“清雅这么土豪！居然买一包不二家。”
　　“在你眼里土豪的标准就是一包不二家？”
　　“对我这种纯屌丝来说当然是了~”

　　奔跑是宣泄的有效方式。虽然出了汗，腿也酸，但心情轻松了许多。
　　很久之前一个老师说到最后你们会巴不得高考赶紧考完，紧张还怕什么的倒是其次了。那时候不相信，说怎么可能呢。但是现在真的是这种感觉，被压榨的太久，渴望自由和挽救。

　　【03】
　　从盛夏一路走来，几番兜兜转转，不经意间又走到了春末夏初。
　　岁月是一个苍颜老者，淡退了记忆，湮没了沧桑，颓圮了青山绿水。
　　有些人模糊了面容白首如新，有些人还在就算有些改变还是倾盖如故。
　　纵有得到失去，好在不忘追寻。

　　一进去教室空调的冷气袭来，梨纱不自觉抖了下身体。
　　做了几道数学填空后，起身去倒垃圾。
　　不当劳动委员的后果就是要承担劳动义务。高一的时候从来没有把自己安排进值日的名单里，排除自己五个一组刚好十一组。不过现在的任务还是比那时候要轻很多。倒垃圾一天三次，就当顺便锻炼锻炼身体。这个倒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在上课铃声响之前不久不行，会撞上掐点到的学生军团，比较拥挤。所以女生都是等铃声快要响的时候出教室，拿起垃圾袋铃声响起，再慢悠悠下去倒。
　　距离六班的教室还有几步之遥，被阳光晒的头脑有些发昏的女生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女生条件反射回头，看到季玖熙从高二那边走过来。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会走这条路线。”
　　的确，男生的班级在最左边，却要从最右边的楼梯上去不是绕远路么。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为什么还要绕远路。
　　女生有些惊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会顺着男生的话问，“好吧，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线。”
　　“以后再说吧。”到了楼梯口男生没有给出回答就上了楼。
　　一个上楼一个下楼，女生看着男生的背影忽然有点感伤，追喊了一句，“以后还有机会说吗？”
　　没有回答，或许再也没有回答。
　　回到座位，脑子还是有点空落，没有准确清晰的记忆。
　　整个过程就一分钟左右，完全没来得及思考，感觉是一场梦。
　　在意料之外的遇见，在意料之外的少年。

　　高考之后女生想起这件事，于是在□□上询问男生。
　　“……区区脑抽了而已。”
　　“想想也知道，大神的大脑构造真是与众不同啊。”
　　-----你说人活着就是要改变世界，这是乔布斯的名言，但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无心的举动会改变什么。

　　【04】
　　“沈梨纱，出来。找你有事。”
　　门口又是商妄在喊，习惯性忽略清雅和孟子的坏笑，女生走出去。
　　“什么事，说吧。”
　　“问你关于政治的题目。”
　　“……这个政治的题目有些怪呀，这是你的本子吗？”
　　“不是，是上届的一个学姐借我的，她在笔记本上摘录的题目，我不太明白。”
　　“或许你可以打电话去问问她。”
　　“都一年过去了，她怎么还会记得。”
　　“那就去问老师呗。你们原来的政治老师不是怀孕了吗，换了一个有经验点的老师看样子很厉害。”
　　“今天晚上不是他坐班。对了我想考G大。现在可以先报名，高考之后会根据高考成绩再通知20%-30%的人去面试。我已经报了，你要报吗？”
　　“G大，不是我的水平谢谢。所以你突然刻苦了很多是为了考G大？你不是有了D大新闻系了嘛，不用这样呀。”
　　男生自从得知被D大新闻系预录取之后，看上去松懈了很多，看得一帮埋头奋战的人各种羡慕嫉妒恨。以后的月考基本上都在年级三四十名的水平，跟原来的水平相差有点大。
　　“人总是要有更高的追求的。我要努力考G大。”
　　“我还是蒜素吧，和我没关系，志不在此。不过你这样，万一不去D大的话，明年D大给学校的名额少了怎么办？要为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考虑呀。”
　　“不会的。如果我考上了那么D大会觉得我们学校的人很厉害，明年名额没准还会多一个；如果没考上，那就安安心心去D大，明年的名额就和今年一样。”
　　“这么机智，佩服佩服。
　　“最近状态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这样呗，好不到哪里去，也差不到哪里去。”
　　“好吧，那你先看看这份地理卷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辅导的题目，你不是说你地理一直不好吗，看看或许会有帮助。”
　　“这么贴心，谢啦。”女生伸手接过卷子，“什么时候还给你。”
　　“晚上你先看看，明天再给我好了。”
　　“那你继续努力考你的G大吧。”

　　卷子上的字很大，红笔订正的痕迹很明显。大多数题目都还可以理解。
　　-----法国一处海岸，距离海岸不远的陆地山有沙丘，请问这个沙丘是由哪种外力作用造成的。
　　-----答案是风力作用，盛行西风。
　　西风不是由海洋吹向陆地的吗，为什么会有沙丘，沙源从哪里来？
　　商妄在试卷上也打了问号。女生感到疑惑，看来得向老师请教。

　　【05】
　　倒计时牌上的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
　　原本以为是一场遥远的战争，现在已经近在咫尺。再过不久就要停课学生自主复习。到了现在这个阶段，知识层面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心态。
　　上语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开导说“而高考虽然很重要，但是绝对不是人生的全部，它也不能决定你们的人生。比如说我第一届毕业班读书最差的那个同学现在在Z大读生物博士。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而且现在去高考和八天后去高考根本没有区别，会做的还是会做，不会做的还是不会，只要等待高考来临就好。语文要做好前面的基础题，毕竟三分一个还是很贵的。”
　　“感觉被这么一讲，真的觉得其实高考也没什么了。”女生刷完基础选择题对完答案后感叹一句。
　　“历史还没背完啊，怎么办？”清雅依然最头疼历史。
　　“本来就背不完的嘛。我表姐说她原来以为很简单，高考前一个星期就可以把所有历史书背完。但事实上她只背完了必修一就去高考了。”孟子耸耸肩膀表示背完是不可能的。
　　“那她是很认真很认真背的吧。”
　　“当然了。认真背完一本书就高考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们都考了这么多次月考你还怕什么，大多数知识点我们都有掌握啊。我觉得清雅你不要太犹豫，把文综题目写完就是胜利啊。”
　　“今天下午放假，晚上去学校我们还没走过的地方逛一圈吧~顺便拍照留念。”女生突发奇想。
　　“高考完那天也有时间啊。”
　　“那时候肯定都忙着收拾东西和搬书了，哪有闲情逸致拍照逛校园啊。再说毕业前总要做点平时还没有做过的事情啊。”
　　“好吧~”孟子和清雅点头同意。

　　三个人吃完晚饭就在学校里逛了起来。
　　进去食堂门口的电话亭里拿起话筒假装打电话。
　　看到操场有隔壁的隔壁班的男生在路灯光下打篮球。
　　巨大的科技馆像泰坦尼克号，楼顶有个球形的天文台，但是通往哪里的路被封锁了。
　　去看告白墙，一楼一楼走上去，墙上有男女生之间互相的告白和坦诚的喜欢；有写下的明年我会在哪里的豪情万丈的梦想；有拆别人台却并不带半分恶意的吐槽；有毕业的人对还没毕业的人写我在哪里等你的祝福和希望；还有略显粗糙却别出心裁的涂鸦。年代久远，从三年前到三年后。当初在墙上写下字的人，现在都在哪里。情侣和朋友们都还在一起么。满墙的字，都只见证了一个词，青春。而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读的时候泪盈满双目，还没读完却又已经匆匆谢幕。
　　去湖边造型怪异的石头上坐着休息，看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池水里已经有莲花绽开笑颜。湖边栽种的栀子花散发出清香。栀子香气，离人愁肠。
　　看到图书馆大门前巨大的书本样的柱子。
　　“光景都好，我们去图书馆顶楼看星星吧？”孟子提议。
　　今夜的天空格外明朗，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有一层尘埃遮掩看不清楚星月的模样。
　　清雅和梨纱默默点头。
　　图书馆的顶楼很空旷，站在高处看的天空果然不一样。天空是墨蓝色的，深沉的夜幕上点缀着闪烁的繁星，月色朦胧极了。
　　三个人坐在地上，享受着晚风拂过脸颊的温柔。
　　“真是个静谧的夜晚。”
　　“是啊，感觉心灵的灰尘都被这风景涤荡得一干二净。”
　　“同有的感觉。我们以前怎么没时间过来看的呢？”
　　“以前总觉得时间很多，不用着急啊。”
　　“孟子凉要考Z大！”
　　女生被孟子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这是干嘛。”
　　“随便喊喊。”孟子很淡定。
　　“……有情调。我也来，沈梨纱要考S大！”
　　“燕清雅！你比以前考得好一点就是胜利了！”
　　“清雅你的台词好有个性。”
　　“必须的。其实只是我没有那么高要求而已啦。”

　　在五月的末尾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为将要到来的终结章添一抹绚烂的底色。
　　这样一个夜晚，和二三好友在校园里散步，用心欣赏和感受平时忽略的风景，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此时此刻，好风如水，明月如霜。
　　我们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