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作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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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怜花随沈浪赴快活王豪赌之宴时，原随云则在岩洞中费神沉思，所谓伤情怨妇到底是如何个扮法。
古语有言：操千曲而后晓声，世上如王公子这样的天赋异禀者毕竟不常有，演技总是需要来源于经验和演练。而就原公子而言，不论是温文公子还是暗黑魔头都属于本色出演，而至于世外高僧，被无花大师耳濡目染这么些年，需要出演的时候也不在话下，贩夫走卒虽说有些勉强，到底也还能尝试。唯独这所谓伤情怨妇，原公子可以说是既无经验又无体察，颇感棘手。当然，如果原随云之前有随意扫过金灵芝或者枯梅大师在无人处凝视他的眼神，或许也该对这个角色多一份了解。然而原公子一来无法去看，二在心思没放在这上面，所以到头来还是一片空白。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原随云在心中回忆着这些闺怨诗，尝试去体会所谓怨妇之思。然而以他收集到的信息，朱家七小姐却绝非这么含蓄内敛，低回婉转的人。这样的诗句大莫是秋风明月之下，和着瑶琴清商，在沾衣清泪中怀愁而歌。而朱家七小姐与这些缱绻诗句之间即便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也称得上有天壤之别了。
换一首。原随云在心里无奈叹道。
或者是更为决绝激愤的诗句，“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曾经的柔情万种尽悉换了被背叛的痛楚与一刀两断的决意。这倒似乎是七小姐能做出来的事情，然而让一个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去演素手裂玉簪的决绝少女也还是太强人所难。如果不是考虑到谈好的黄河漕运的条件，原随云恐怕早就已经拂袖而去，任王怜花再如何巧舌如簧也难以动摇其决心。
就在原随云心下权衡该不该毁约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岩洞口出现，“请问是朱七七姑娘么？”
原随云踌躇半晌，还是应了，那声音充满了终于完成任务的欢悦，“唉终于找到您了。我是春水，沈夫人派我来这岩洞中找您，问您千金之躯怎么来这偏僻地方？”然后那声音突然小心起来，“她还托我问您，不知道您是不是来找沈公子的？”
原随云瞬间了然，王怜花倒还知道任何戏码都得有从旁衬托的配角，而春水看来就是他特意安排，用来把这出戏演的更真。于是他冷冷答道，“我和沈公子已经毫无瓜葛，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提他。”
春水颇为如释重负地道，“那就好。”她颇为害怕这位远道而来的七小姐也是专程为沈浪而来的，到时候自己恐怕就要被夹在两个满怀怨妒的女人之间。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的态度也随便了许多，“那不知您是为何而来呢？是游山玩水还是来快活林饮酒作乐。沈夫人说您自可在兴隆山间自由来去。”
原随云突然想出一个既可以把这出戏演下去，也可以小小报复王怜花的办法，他漫不经心地道，“我对游山玩水倒没什么兴趣，此来只是亲自告诉沈浪，我已经与王怜花订婚了，望他定要出席王公子的婚宴。快活林我也没兴趣去，只需要你转告沈浪来这岩洞一趟便可以”
“这……”春水束手无策道，“沈公子现在正在快活王的宴席上，不知道……”
原随云打断道，“我自有耐心等他，你转告就是。”
春水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踏上回程，颇为悲惨地预感道自己必要被那位吹毛求疵的沈夫人刁难。而原随云则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真正的目标出现。
出现了。
那熟悉的衣袖拂地声甫一在这空旷过分的岩洞中出现便令他警觉，这个岩洞必有蹊跷，在第一次踏足此地时他便做下这样的判断。而现在的情形则使他几乎可以确认这个岩洞与那位幽灵宫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是因为耳目传报速度之快，更是因为那翩然移动的身形显是对这片复杂的地形十分熟悉。
只是这样短短的一瞬，他已作出许多推演。
而在表面上，他尚装作一片无动于衷的漠然。
“你便是朱七七。”一个声音突然从幽冥中传来，虽然甚是温柔动人，却也甚是做作。
原随云即刻确认这个声音与朱七七必是旧识，却故意用这样疏离的话语。是想掩盖什么？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他便用极冷硬的语气回道，“我是谁与你何干？”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起来，“当然，我们并无干系。只是我们有共同恨的人，不是么？”
原随云还是硬邦邦地回道，“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声音倏然飘近了，柔若鬼魅，“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们也都恨着同样的一群人，他们薄情寡义，始乱终弃，今天对你甜言蜜语，明天就将你毫不留情地抛弃。”那声音说到此处已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又陡然转为凄厉的歌吟，“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原随云在心里斟酌着此刻该做出害怕的样子还是表示与之一拍即合，而那声音犹然在他身边徘徊着，凄然而幽怨。原随云尚还在思考，那人却似乎是已至左右，猝然停了歌吟，急促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原随云维持着恰当好处的冷漠与陈述谎言时必不可少的平静，“为了一个不值当的男人留了太多泪水，瞎了罢了。”
原随云自己尚不觉得这个谎言编的有多高明，那人却似乎是极受触动般，竟是又凄厉长笑起来。“不值当的男人……是啊，世间尽是不值当的男人……”
这人自然便是白飞飞了，而这花神祠中供奉的花神便是她的母亲。
她在听耳目说朱七七到了兴隆山时不是不震惊的，这单纯热烈的少女虽然几次因着一腔好心破坏了她的计划，却也令她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怜。是因为她们爱着同样的男人？还是因为朱七七代表着她已不能企及的光明与美好？不论怎样，她总是不愿将朱七七牵扯到她自己这怨毒而疯狂的计划之中。但现在对方不仅来了，而且还为着沈浪的缘故失明。对方越是平静冷漠，就越令她感到难解不平，沈浪到底是负了朱七七。
但她甚至不能显露自己的情绪，因为她是一只野兽，一只为复仇而活的野兽。
她尚在凄厉长笑之间，却听到朱七七缓缓问道，那声音中似乎有一丝颤抖，但整体而言却是出乎她意料的冷静，“你到底是谁？”
白飞飞冰凉一笑，“我谁都不是，我只是幽灵……别人都将我唤做幽灵宫主。”
她听到朱七七轻轻将幽灵二字翻来倒去念了几遍，又追问，“传闻幽灵宫主遇到负心薄义的男人便将他们的心挖出来，这是不是真的？”
白飞飞冷冷淡淡地道，“当然。不仅挖出来，还要把他们的心烹煮，吞吃，再扬烧成灰。呵，我倒真想让那些负心汉尝尝他们同僚的心肝。”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语早已魂飞魄散，但朱七七却语声冷若冰雪，“此言甚和我意，只是若是我的话，不仅会将其心挖出，还会将其眼挖出，因其有眼无珠。 ”
纵是狠毒如白飞飞，也不禁心神一凛。这样的朱七七，性情大变的令她也颇为动容。
“那么若是沈浪在你面前，你也会这样对他？”
白飞飞到底还是无法相信曾经单纯热烈的少女会狠毒到这种程度。
当然白飞飞的判断其实是非常准确的，正派朱七七无论再怎么逞强心肠总是软的，而这样的回答自然是原公子一不小心放飞自我。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作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