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谢曼殊

82、山洞众人

　　袁绛闻声抽出腰刀：“那不如杀了，也是断魏阉一条臂膀。”
　　长平闻声急转，只看到一道白光：“别，别！”
　　袁绛的刀尖已经扎到莲匣的脖子上，一滴鲜血缓缓滑下，他仰头看着长平，神色疑惑。
　　长平呼了一口气，看着他收刀回鞘，自己也蹲下来给莲匣止血，同时在她身上仔细掏摸着，把她一应暗器毒药机关，零零碎碎掏个干净，同时吩咐袁绛：“有什么锁链没，把她仔细锁起来，等她醒了我有话问她。”
　　身后一阵风声，却是袁绛闷声倒地，手捂着胸口脸色发白，长平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想撑着他，却连累着一起坐倒在地上：“你怎么了？”
　　袁绛咬着嘴唇，脸色越发惨白：“毒，莲匣的毒。”
　　长平有些慌了，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中寻找：“不是有燕大叔的解毒丸么，怎么还会中毒，你看看，哪瓶是解毒的？”
　　“小心！”这一句由两个人同时发出，中毒虚弱的袁绛，和泡在药池里的燕客来，长平还在懵懂间，只见袁绛眼神惶急无比，整个人向长平扑来，将她压在身下。而药池中水声哗啦，燕客来从池中跃出，长平听到空中啪啪交手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大力撞击到山壁上，女子闷哼的声音响起。
　　之后良久，山洞中都无人出声，只听到燕客来一人粗重的呼吸声。袁绛压在长平身上一动不动，有什么濡湿温热的液体，滴到身上，空气中是浓郁的血腥气息。
　　“飘羽？”长平还是习惯幼时的称呼，低声呼唤着，挣扎想要起身。
　　“郡主先别睁眼，在下现在有些不方便。”燕客来的声音还是那般散漫无羁，只是中气不足，听上去虚弱得很。
　　长平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丁零当啷金属的碰击声，莲匣闷哼一声：“多年不见，燕旗主还是这般粗鲁，不懂得怜香惜玉，怪不得讨不到老婆。”
　　她话音刚落，又接着嘶了一声，燕客来大笑的声音响起：“我没有老婆，你不一样没男人管教，难道你看上了本旗主，想要自荐枕席？”
　　长平听见莲匣啐了一口，低声咒骂了一长串脏话，完全下流低俗到男人都为止感观，而燕客来毫不在意，语气反而越来越轻佻：“在下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不懂女人的心思，莲匣姑娘若不是对在下心生爱慕，又怎么会一直盯着本旗主的luo体不放？”
　　luo体！燕客来这时候没穿衣服！
　　长平就算被昏迷不动的袁绛压着，也是忍不住身体一颤，怪不得燕客来不让自己睁眼，他刚才一直在泡药浴啊，身上光溜溜的，好像一块布料都没有……
　　那他刚才和莲匣对敌，不是光着身子打架么？长平睁圆了眼睛，不知是该佩服裸体的燕客来，还是看着他的裸体都毫不示弱的莲匣。
　　长平同时为莲匣强悍的生命力感叹：袁绛的手下早就探得莲匣前来的消息，有用毒的祖宗燕客来在此，他们才定下计划，活捉莲匣。适才地道中的滴水，粘稠无比，沾在身上一点就别想去除，在配上地洞内潮湿的水汽，空气中的几种特殊药物，就是一味极为强烈的迷药。
　　一般人只要闻到迷药，都会昏睡几个时辰人事不知，而莲匣几乎不过片刻就醒转，还有余力攻击他人，长平几乎要怀疑燕客来久不在锦衣卫中，制毒的能力退步了……
　　‘啪嗒’什么东西落在身旁，然后传来哗啦入水的声音，燕客来的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把药喂飘羽吃下去，用你的内力给他逼毒。”
　　总算能睁开眼睛了，长平手脚并用，总算推开她身上沉得像死猪一样的袁绛。他就跟死人一般，毫无知觉的任长平推开，翻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平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一扫，捡起手边一颗朱红色丹药，托起袁绛的头，就要往他嘴里喂药，却发现那人牙关紧合，怎么都掰不开。她眉头一皱，伸手捏住袁绛的鼻子，让他屏息几秒，果然口里松了，拇指指甲盖般大小的药丸，却含在袁绛口中无法吞咽。
　　“你呀，还真会找麻烦。”长平抱怨着，四下张望一番想找水来喂袁绛。只见地穴中一片凌乱，跟台风过境似的，各种物品在地上倒了一片，莲匣脸上带着血痕，被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四肢向后绑在一起，低低吊在横梁上，晃来晃去，眼神中愤怒无比。
　　“怎么跟过年杀猪似的。”长平低声自语，还以为莲匣听不到，把那嘴里堵着布条的女人气得半死。她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找不到茶壶，想来被那两人打架的时候弄碎了，只能再回到袁绛身边，伸手掏出他嘴里的药丸。
　　救人如救火，长平在心里作了一番建设才下定决心：“这下便宜你了，日后我总会讨回来的。”
　　长平说着，把药丸丢到自己嘴里嚼碎，然后抬起袁绛的头，眼睛一闭就那么吻上去——不对，是嘴对嘴喂药。唇舌交替间，长平不停把碾碎的药膏推到他嘴里，和着口水下咽。
　　她自觉是做着一件很纯洁的事，但是脸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袁绛的身上有凉凉的薄荷气息，还有刚才打斗中微微的汗味，其实是非常好闻的味道。长平好容易逼着他吞完了药丸，抬起头来却发现有两道目光直直盯在自己身上：
　　一道是挂在横梁上的莲匣，眼睛睁得快脱窗了；还有一道是药池中的燕客来，整个人沉在水下，只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看着长平，极为……意味深长。
　　“看什么看，谁要那药丸那么大一颗，我这是帮他喂药！”长平恼羞成怒，把袁绛推到一旁，发现他还是没醒来的意思，转头又喝问燕客来，“你那什么药，怎么一点都不管用？”
　　燕客来像是在拼命憋笑，但是没有成功，整张脸呈现一种古怪的扭曲：“除了喂药，还要用内力逼毒，刚才不是告诉你了。”
　　长平郁闷：“那我把他抬到你身边？可是我怕我抬不动。”
　　燕客来摇头：“不是我，是你，我修的是水部心法，他是火部，水火不相容，我为他运功逼毒，不亚于逼他自杀。”
　　长平睁圆眼睛：“我？我可只有内力，什么都不会啊，怎么运用我这身内力都不知道呢。”
　　燕客来看看昏迷的袁绛，又看看吊着的莲匣，冲长平点点头：“你过来我这里，我把心法告诉你。”
　　长平有些踌躇，那药池虽然有雾气蒸腾，远远望去迷蒙一片，但是要走到跟前，还是能看清楚一些东西的，比如燕客来什么都没穿的luo体，在水中根本遮掩不住，给袁绛喂药已经是一时冲动，这些古人都保守的很，传出去对长平郡主的声誉定然更加不堪……
　　燕客来看她又在原地发呆，有些不耐烦：“还愣着作甚，难道你想让飘羽废掉武功吗？”
　　长平眨眨眼睛，对着燕客来一脸严肃：“我要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你不会叫我负责吧？”
　　燕客来还没说话，两人背后已经传来嘎吱嘎吱的摇晃声，伴随呼哧喘气的声音，长平回过头，却看到莲匣被堵住嘴无法大笑，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几乎快笑岔气了。燕客来的眼中火光一闪而逝，又是一副笑模样：“那你去把她耳朵割了，我就在这里告诉你心法。”
　　燕客来是什么人，昔年也是说一不二，冷酷无情的洪水旗旗主，只是看着好友赦生的面子才对长平容忍三分，而莲匣听到他这句话脸上刷的就白了，割人耳朵的事，燕客来不是做不出来，待要出声求情，却只能发出呜呜闷叫声。
　　长平看看莲匣，又看看燕客来，想了想摇摇头：“昔日在魏府中，莲匣姑娘也算待我不薄，本郡主岂能做这种落井下石之事？”她说得大义凌然，看到莲匣眼中的意外神色，想了想，严肃地补充到，“不过此刻我免了你被割耳之危，你可是欠了本郡主一个大大的恩情，怎么偿还，你自己看着办罢。”
　　她说完就不再看莲匣，伸手从地上拽起一张毛毯，眯着眼睛走到药池不远处，直接抛到池中：“喏，披好衣服，本郡主来了。”
　　燕客来轻笑一声，倒是没说什么调笑的话，乖乖把毛皮裹了一身，然后在长平耳边念了几句口诀，教她记住。长平将口诀在心中默念几遍，隐隐感觉到四肢百骸气流转动不歇，知道是起了作用，冲燕客来点点头。
　　“转过身去，我教你如何解毒。”燕客来又吩咐一句，长平乖乖转过身，立刻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点在背心神宫穴上，微微一痒，忍不住向前一缩，她担心袁绛的身体，忍不住问道：“这解毒这么麻烦，我万一点错了穴道，是不是会出大问题？”
　　背心冰凉的东西戳得更重了，缓缓又移向下一个穴位，燕客来的声音在不断蒸腾的白雾中显得闷闷的：“方法我是教给你了，小郡主最好祈祷自己没记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