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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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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雨被脑后骤至的凉风激得头皮发麻,眼前更是一片迷乱……“这下糟了。”他心头一紧,下意识缩身护头。但他师叔并未给他自保机会,天枢之后又接连使出第二式、第三式。他顾不得背后杀气亦顾不得身旁的卧龙,只得仓惶迎击。
战局瞬间逆转,当前换做隐士与相雨疲于防守。
青铜剑电掣般劈头斩落,隐士心知他二人必然采用偷袭战术,连忙避让,但他究竟不擅武斗,与以奔走和刺杀为主业的刺客相比,其身体能力还是略逊一筹。“若非提前预测到汝之行动,吾恐怕早已殒命归西了。”他瞟了眼被由肩至肘划开的鹤氅,顺手扬了几道袖箭出去。
刺客一惊,连忙抽身退至暗处伺机而动,那袖箭来得太快且颇具攻击力,并不像隐士的风格,在弄清情况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老狐狸又从哪里偷来的招式……”妖道士见刺客被击退,不由恼火,老狐狸的结界太阴损,几乎可以重现对手在这结界中使用过的任何术法,前后两番交手,自己手头上能用的术法不多了,再这样僵持下去,情势会很被动。
“咳——”相雨被妖道士一记天玑震了出去,果然凭现在的他想轻松接住术法能力更强的师叔的招式还是太困难。
“你还会些别的招式吗?”隐士甩出道天枢轰开正欲上前取相雨性命的妖道士,对方企图利用相雨来削弱自己,只要相雨处处受制,自己就得时刻奔走在对付刺客和保护相雨之间。
“我这种小道士会的道法也就只有这些!”相雨慌乱着张开玄武盾,头也不回地答着。
符印三下五除二便将玄武盾击个粉碎,危机再临,一切又回到原点。
隐士再次打退刺客偷袭,这次用的是水云那招“地风升”,破土而出的圆木将刺客重重顶出数尺。反复的术法复制和拉锯战使得隐士职介并不充裕的术法之力耗得所剩无几,幸得刺客职介没有专属技能,否则这结界早已维持不住。“你这十八年就只学会这点东西吗?!”不甘落败之心驱使着隐士恨铁不成钢地喝问,那言辞与其说是厉喝,更不如说是无奈的呐喊,他的脑海中又隐隐浮现当年那扶不起的少主的轮廓。“死生皆劳碌之命……”他自嘲地微笑着,刺客再一次不死心地摸了上来。
相雨被他喝得万分委屈,卧龙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对他讲话,他学的东西确实不只这些道法,但真正能使得流畅的却只有这些。妖道士的钢丝拂尘拍了过来,卧龙被刺客死死缠住,他即便迎击亦是九死一生。已无路可退,作为主人,他可以也有权力要求卧龙立即过来护驾,但若卧龙因此丢命,他所面临的就立即是十死无生的绝境。“至少要死得体面些……”他努力眨了眨眼,这是使用那个术法之前改不掉的坏习惯,他也经常因此挨师父训斥。
他拔出腰间拂尘,顺手抛向妖道士,圆睁的双目紧盯着半空打转的目标:“重塑,拆分,锐化!”银白的拂尘奇迹般地分解成数道银丝,齐刷刷地朝妖道士刺去。
“这……”面对眼前景象,妖道士一时语塞,来不及细想便手脚并用地回避。
这是他八岁那年师父忽然强加给他的修习内容。
“重塑,蝠!”见妖道士试图隐于夜幕,相雨紧追不舍。银针缠成数团,化作嗜血蝙蝠。
这是三清观大师父的家传术法,从不示人,除了亲儿子大师兄之外,就只传授给了他,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杂种!”妖道士不慎被蝙蝠扯掉块皮肉,怒吼着散开符印将蝙蝠各个击破。
“重塑,藤!”散落在地的蝙蝠碎片瞬间化作藤蔓缚住妖道士脚踝并攀身而上。
这是门要求苛刻的术法也是他烦透了的术法,基本功的锻炼占据了他大量的自由时间,他多次追问修习缘由,得到的只有更加严厉的督促。
“做得好!”卧龙夸赞,没想到这小子还留了一手,这可是正经八百的具象术法。
妖道士试图挣脱藤蔓,但藤上丛生的尖刺死死嵌进了肌肤。“半吊子的水平别得意!”
——道士学会道法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学这种俗人术师才学的东西?
——哪那么多话,叫你练你就练。我爹一会要来检查功课的,你两次术法的衔接还是这么粗糙,当心又被他骂。再被罚我可不管你。
几次术法衔接得异常顺利,相雨凝视着攻击目标,师父正在天上看着,他要将这十年的修习成果全部施展出来,即便成败尚不可知,也要努力证明自己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自己也曾奋战到最后。
“吾不会允许你去添乱的。”隐士用身躯紧紧掩护着相雨空虚的后方。
刺客加快脚程,依旧朝相雨奔袭。
“扑哧——”铜剑入体,脚步声戛然而止。
转而传来的是隐士悠悠之声:“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他左手死死握着刺入体内的铜剑,不让焦急的刺客将它拔出来。“两条路:缴械;死。”
刺客依旧没有任何应答,挥着拳头朝隐士砸来,即便身为最低劣的职介,也无法放弃最基本的尊严。刺客生命中所拥有的只有成功和死亡,永远没有缴械!
“玄天八阵,灭。”
沉闷的爆破中,暗色的面具龟裂开来,露出的是一张腐肉盘虬的脸孔,那张渐渐模糊的脸上没有表情也看不出表情,刺客没再挣扎,只将双手紧紧握与铜剑柄部,与他至死不肯脱手的武器一道消失。
刺客阵亡,成为此次术法战争第一个退出战争的职介。
相雨的战斗仍在继续,挣开藤蔓的妖道士不依不饶地向他飞射符印。
“二对一,你没有任何胜算。”隐士扎紧伤口投入战斗。
妖道士自知出局,但并不慌乱:“少跟我唱空城计!”他心中明朗:一个术法消耗过半且负了伤的隐士撑不了太久,充其量虚张声势罢了。
相雨见隐士轻轻掩着染满血花的衣襟,心中一紧:“卧龙前辈,你……”
“集中精神,吾掩护。”隐士沉稳地下达指令,仿佛相雨是他麾下的士兵。
“我想要一把武器,但我还没有学会虚景具象……”相雨气喘吁吁,看上去十分疲惫。他手边没有称手兵器,而一直被作为具象对象的拂尘已经破破烂烂再无可用价值。
“年轻人缺乏实战经验。不过,以你的能力已经做得很不错了。”隐士携相雨避开符印,这小子还不懂得如何分配体力,消耗过大引发虚脱。
“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水云还在外面,他不会放过我们。”相雨沉重地喃喃着。
“吾明白。这里是吾的结界,除了亡灵专属技能之外,任何东西,只要在这里出现过,都可以再现出来。”
相雨感激地望了眼这可靠的前辈:“请给我圣者的剑。”尽管与圣者只有匆匆几句话的交流,但他还是不由自主选择了他的武器,他的武器令人安心。
“好。”随着隐士的一声应答,圣者的长剑已出现在相雨手中,同样的光泽、同样的样式,与那日在结界中一般无二。
见对方持着亡灵才持有的武器,妖道士亦亮出钢丝拂尘:“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杀你足够了!”相雨握紧长剑亢奋地吼着,此生以来第一次体验搏命杀伐的悸动。
两个道士冲撞在一起,拂尘格住利刃,但却没挡住直奔下盘的蹬踢。
道士的身影旋即向两侧弹开,其中一方骨碌着爬起来,又提着剑扑了上去。
妖道士来不及起身,就势一滚,长剑重重插在他方才压倒的那片草窝上。从决战到现在,他一刻不停地施放着术法,即便身体再结实也是难堪重负。
“啊啊啊啊!”相雨粗暴地拔出剑,毫无章法地朝妖道士抡了过去,看上去有些疯魔的他清楚,与妖道士相比,自己这副年轻力壮的身体是唯一的优势。
妖道士从容爬起身,手肘带动腕部伸展,旋成一股的拂尘猛力地朝相雨面门抽去。
“哧啦啦啦啦——”拂尘着肉、利刃入体、沉重呼喘、无力低吟、夜风呼啸……多重声音混杂着从破碎的结界中涌出。
妖道士跌落在地,他的左胸被刺了个对穿,血涌如潮。
“前辈!”相雨一把托住摇摇欲坠的隐士,心急火燎地帮他治疗左臂大片的创伤。他绊绊磕磕地使出师父教过的治疗术,想到生死瞬间卧龙突然出现在身侧弥补自己漏洞百出的防御便已愧疚到五内俱焚,没有卧龙的话,此刻陈尸草野的应该是自己。
隐士右手按住相雨肩头,抬首低语道:“流点血不算什么,速去将他身上的藏兵图取来,快。”
说话间,一道倾斜的阴影已覆住隐士苍白的面容。
“后生。”隐士的清俊的面上漾出丝笑意。
“我有些庆幸没与强盛时的你为敌,隐士。”水云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眸中透着点点杀气,他没再称呼他“老东西”。
“哥!做人要厚道!”水月死死拽着兄长的胳膊,不让他再靠近隐士和相雨。一直静默的杨忱见状,也随着水月一起劝:“别,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水云由着水月拉扯,却依旧立在原地不动:“放心,哥若打算杀他们,一早便下手了。”他冷冷看着隐士以及瑟缩在其身后的相雨:“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令执意要取小鬼性命的刺客立即改变了主意。或许,那个东西,有着可以夺取术法战争胜利的力量,或者说,有了它,不需要费力参战也能实现愿望……”水云刀锋般的眸子审视着相雨和他怀中抱着的东西,从对方惊惧错愕的神情中,他渐渐印证着自己的猜想。
“后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参合进来。”半晌,隐士才低哑地说话。
听了这话,水云倒笑了:“呵,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为你还能依靠武力来压制我吗?”他陡地敛了笑容,咄咄道:“把东西交出来!”
隐士闻言默不作声地将相雨怀中的藏兵图抽出,前后两卷已严丝合缝恢复如初,他将那古卷举到水云眼前,确保他能认清封面上的字迹。“看清楚。”他沉着声线。“《武侯藏兵图》,术法大族出身的你至少应该知道些传闻吧。吾若将它交给你,你敢接过去吗?”
“……”这回轮到水云沉默。
“水云大人且慢!”这是本该在山下协防的圣者的声音。
“你不在下面呆着上来做什么?”水云一脸不快地看着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家伙。
圣者压下急喘,看得出来他一路风尘仆仆。“对方的援兵已经被悉数解决,在下是特地赶回来阻止大人做错事的。”
“做错事?”水云哂笑圣者的瞎操心。
“本是想劝阻您不要行违背承诺的不义之事,但隐士方才的话在下听得真切。”圣者不安地打量着隐士手中那古旧的藏兵图,复对水云郑重言道:“现在,在下恳请您不要打武侯藏兵图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