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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行了,别看了,佛祖能做的只有祝他们早登极乐。”相梁扯起缰绳驱动战马,那马嘶嘶地打着响鼻,顺从地迈开步子。
      望着破败庙宇出神的展昭被扯了一把,回过神来,打马跟上相梁,却见他脸色不佳:“将军身体不舒服?”
      “能舒服吗。”被展昭这么一问,相梁的不悦越发写得清楚:“圣者那贼和尚还真会普度众生,救百姓和我们的人也就算了,竟然连蒙古人也救,他娘的,安的什么心。”相梁忿忿不休地说着:“现在好了,蒙古人缓过气来了,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杀我们的人了。”
      “将军稍安勿躁,在下觉得圣者的做法并没有错,若不彻底清除整个地区的瘟疫,我们的士兵和百姓依旧有可能被传染。”展昭静静劝道。
      “也对,气糊涂了。”相梁揉了揉一夜未合的双眼,上下眼皮干涩得几乎稍一用力就能将里面的眼珠挖出来。“得赶紧转移,从我当上将军的这三年来,就没接到过什么好消息。除了败仗就是投降,要么就是撤退和谈判……”
      马背上的展昭默默地听着他的怨念,因为对于相梁来讲,抱怨只是郁结已久的宣泄,真的到了战场,除了杀敌,一切皆可抛。
      “左翼这帮没骨气的龟孙子就这么投降了,这跟直接把我扔蒙古人眼前有什么区别!老子这回要是折在蒙古人手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说着,队伍已全数出了山下村庄,相梁下令加快行进速度,务必在蒙古军队合围之前脱出包围圈。
      徒步行军毕竟速度有限,相梁的队伍在疾行了近两个时辰时,开始遭遇蒙古军的袭击,看来他们已经接近了蒙古军包围的外缘。
      “各队按计划突围,一旦脱出,务必保存实力,绝不可恋战!”相梁将队伍分了四股,相互配合着突破包围。
      蒙古军四下掩杀而来,沙暴般遮天蔽日,头阵的宋军配合有序,全力掩护后续队伍突围。
      围剿与反围剿的搏杀持续至薄暮,刀斧铿鸣渐稀,战马喑默。尽管蒙古人投了相当的兵力,并借此重创对手,但依然有几队宋军趁乱突围。
      “将军,您带人先撤,我来掩护。”展昭侧头睨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蒙古铁骑。
      “闭嘴。”相梁低伏在马背目视前方,毫不在意身后接踵而至的冷箭。
      “外面还有队伍等着您,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在脱离口袋之前就要被赶上。”展昭望着座下的战马,它正呼呼地喘着气,再这样跑下去,要不了多久便会一头栽倒……
      “我不是小林,我是召唤你的主人。”相梁转头冷冷地看着展昭:“所以,即便是留下来应付敌人,也必须你我一起。作为主人,在关键时刻为保命而舍弃自己的亡灵,是注定要失败的。”
      展昭并不理会相梁的说辞:“我全力拖住他们,您只管带队伍脱身。这路况不佳,况且暮色将近,他们不会耗太久,如此穷追不过是为了多捉几个将领回去。我会制造机会让他们捉住,损兵折将的他们一旦得到满足,便不会再愿意冒风险追击这脱走的小股人马了。”
      “胡闹!”听罢展昭言论,相梁狠狠瞪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亡灵一旦远离主人可操控的范围,术法供给就会被迫中断,就连能力也会严重削弱,你以为你是圣者吗,远离主人还可以独立维持。还有,战俘是不会被善待的。”
      “我知道。”展昭举目凝着相梁,用他一贯毫无起伏的音线回应:“但战争尚未结束,我也并未打算将性命搭在此时此地。”“我孤身一人,自有办法应付他们,相将军要做的,不过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罢了。”同时,他伸出左手,示出那鲜红的契约纹样,“你我还会再见。”
      相梁盯着那左手狠锁着眉头,他咬了咬牙,朝那手掌轻捶了一拳。
      “那就劳烦将军将佩剑赐予展昭。”展昭终于划出道微笑。
      “保重。”相梁郑重递过佩剑,带队打马而去。
      展昭轻拉缰绳,战马如释重负地放缓了速度。他拔出利剑,将马头对准了呼啸而来的敌军。他弹丸般射入敌阵,尽情释放着体内按捺已久的杀意。
      蒙古军统帅由那凌厉的攻击辨出这人便是那日林中神秘鬼影,连忙下令全军合围。霎时间,已将目标围了个里外三层。
      展昭握剑奋力拼杀,手中武器并不如想象中顺手,毕竟不是自己惯用了的剑。他闪身避开数记弯刀,反手横劈近敌。周围蒙古骑兵怎能容他放肆,猛地执刃围拢,寒刃咄咄逼人,嗜血而来。
      展昭迅速起身脱镫,腾至半空,其坐骑被瞬间吞噬。他收紧剑刃,钉子般扭入敌军,斫骨剔肉,惨呼声顿时不绝于耳。原本密集的合围圈被硬生生垦成只愤怒并颤抖着的圆环,失去战马的蒙古兵被一一处决,鲜血染红大地,也将那环形核心的单薄身影洗得愈发清透。他挺起微弓的腰背,刀剑鸣响,恣意如歌。
      敌军小心翼翼地拢在他周围,他们察不到他的声息,若不是前方杀气咆哮,他们甚至有种敌人已然战死的错觉。没错,那就是杀气,对死敌的肃杀之气。憎恶、悲恸、愤慨,无一不在以惊人的速度聚集着,塑成矛戟,与周围的半月刀一决死战。湿寒的空气被苍茫大地上的圆环及其中心一点所凝固,硝烟蔽日的瞬间,山呼海啸、山崩地裂……
      暮霭尽头,青灰的云吞咽了天边毫无生气的圆球。夜幕暂时平息了征战的怒火,山风带着股凉腥,而嗅惯了的人们只觉得疲惫。
      展昭被加韧了的牛皮绳紧捆着,一路在整队人马的严密监视下被两名健壮的蒙古兵以网兜拖到大营。
      见俘虏被丢在地上,为首的将军总算松了口气,一路走来,有至少两次被这家伙趁机逃脱。捉他本已损了许多兵将,若是再被他半路逃走,自己这项上人头也真的是要准备搬家了。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他武器折断,失了战力,还真不一定会被自己捉住。思及,不由抬脚狠狠在一路蹒跚着的俘虏身上钉了一记,“快走!”
      展昭因腿伤被踹了个踉跄,几乎扑倒在地,正欲挣扎起身,却被两旁士兵毫不犹豫地拖到根柱子下,用铁链缠了个严实。他紧贴着柱子休息,环视左右,此地确是蒙古军大营无误,瞧这规模,至少可驻扎上万人马,初步估计,这应是隶属于东路部队。令他吃惊的是,从南宋防线到此地,快马不消半个时辰便可到达,蒙古人倒是真敢冒险,宋军被小瞧了啊……
      不久,看守解开了铁链,展昭被几名士兵用力地按在地上,腕上一松,一直折磨他的牛皮绳被割开。他们拉开他的双臂横捆在一支架帐篷的圆木上。这样一来,他在被约束两条手臂的同时,也全数暴露了周身各处要害,只要有异常举动,蒙古兵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他制服,甚至斩杀。
      展昭顺从地由着他们做完了这一切,身上不菲的重量增加了伤腿的负担,而远离主人所带来的体力渐弱也无时不刻不在作祟,身后的蒙古兵推搡着,他摇晃着身体维持平衡,一步步迈向那散满腥膻的中军大营。
      营内的炉火上炙着羊肉,火苗噼啪响着,一旁铺着毡毛的榻上坐着这营帐的主人,他正用小刀专注地割着羊肉,丝毫没有理睬被押入帐篷的俘虏的意思。
      “你不是相梁。”他品尝过烤肉,目光缓缓移到身旁侍卫端给他的物件上。“你一个副将,怎么会有他的佩剑。”他的汉话说得极好,若不是身着蒙古服装,恐怕没人会想到他是蒙古人。
      展昭被按跪在地上,他抬头盯着对方,不发一言。
      主人按着膝格格地笑了,他并不在意被俘虏无视,因为每个刚被捉来的俘虏都是这副目中无人的德行,而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磨掉这些废物身体里存在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傲慢无礼,进而教会他们如何做一只乖顺的奴隶。
      “听说你一个人杀死了我数百名勇士,被俘后又两次脱逃,每次都差点成功。不错,很不错。”主人扬着眉毛问起,并惬意地灌下杯马奶酒。
      捉拿展昭的将领此时也在帐内伺候,听了这话早已面红耳赤,果然丢人的事瞒不住。
      展昭依旧无言,只是用那双霸气不减的黑瞳与之对峙。
      “不想说话?没关系,我会让你主动说话的。”主人招手,门口卫兵会意而去。
      很快,帐门的毛毡窸窣响起,一只血球般的东西被踢了进来。血球颤抖着伸展出锁着镣铐的四肢,方才显露出人的形状。
      “这回想清楚了?”主人冷眼盯着那浑身是血囚犯,尽管是平常的语气,但依旧给人心底带来一丝不祥。
      “想…想清楚了……”囚犯瑟缩着龟缩在地。
      展昭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一眼瞥去,却发现这人是相梁军中的副将,因为在商议突围计划时见过,因而有些印象……依稀记得,他是负责头阵掩护的……
      “哼哼,想必已经不需我一一介绍了。”主人得意地捕捉着展昭的神情。“那么,我问你,相梁现在在哪,他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囚犯的身上。
      “相…相梁,安排突围的队伍在……”
      “住口!”展昭低吼,四下卫兵正准备上前压制,却被主人抬手制止。
      “展副将……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实在受不了了……你看看我这样子……”囚犯哽咽。
      闻得展昭怒吼,主人窃笑:“到底是按捺不住了……那么…”他提高嗓音喝道:“少啰嗦,突围的队伍在哪?”
      囚犯闻言迅速转回话题:“在……”
      ……后半句话停在喉咙的囚犯安静地趴在地上,那地点,再没说出的机会……
      “你!”主人噌地起身,瞪大的眼睛似乎在回味方才的一幕:
      双臂被横捆在圆木上的俘虏竟挣脱守卫,甩臂直击囚犯后颈,长出双臂的粗壮木头钝钝地敲碎颈骨,杀人夺命!
      措手不及的守卫将那放肆的俘虏拖回地上踢打,数只健壮的靴子狠命地落在无法依靠蜷缩来自保的身体上。
      主人伫立于案前,眼观着地上被打得无从挣扎的俘虏,他依旧沉浸在对那一击必杀的果断与狠准的欣赏中:“不过是个没种的渣滓,死不足惜。而你,才是本王必须要驯服的。”他划起嘴角,忽然焕发了神采。
      “都住手罢。”
      众守卫得令,纷纷退回原位,只留下一人看管着被揍得七死八活的俘虏。
      展昭被一把从地上拎起,膝腘和下腹挨了几记狠踹,他又被强行摆成跪着的姿势。
      “临阵脱逃、叛国投敌,罪无可恕……”他努力抬起头,口中喃喃着。他不愿杀自己人,但他更不想看到自己的主人相梁受到丝毫的威胁。鲜稠的血液由口中涌出,一滴滴落在他的身上、地上,方才的踢打伤害了腑脏,没有术法之力加护的亡灵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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