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剑影残心》琉轩

25、24

　　24
　　乐无异喝了两杯茶，又跟红玉说了那么多话，百里屠苏早跑得没了踪影。
　　酒醒得差不多，夜色正好，乐无异左右无事，打算在街上散散步。刚走了没多久，就见方兰生垂头丧气地在客栈旁边的墙根蹲着，瞥见乐无异出来，又像是看到什么宝贝似的，一溜烟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
　　乐无异被方兰生突如其来的亲热劲儿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怎么了这是？找我有事？"
　　"也、也不算有。"方兰生挠头。
　　"有还是没有？"乐无异越发疑惑。
　　"有！"方兰生立刻回答，然后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看你跟晴雪……好像挺能聊得来？"
　　乐无异眨了眨眼睛："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晴雪明明跟屠苏关系更好些吧？"
　　"那个木头脸也就是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方兰生一听乐无异说百里屠苏，立刻摇起头来，"晴雪还是跟你说的话比较多。"
　　乐无异听方兰生说百里屠苏对自己与别不同，心里小得意一下，忍不住问："屠苏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你刚才喝醉酒不就是他抱你进屋的么？"方兰生一脸"你居然要我说出来才肯罢休还能不能继续愉快玩耍"的表情，"你不记得了？"
　　乐无异呆了呆："……怎么抱的？"
　　"就跟抱女孩子似的。"方兰生比划抱人的动作，"大家都看见了。"
　　乐无异生无可恋地扶住额头。难怪红玉刚才好像有点笑话自己的意思，原来是屠苏那个家伙干的好事。
　　"我没脸见人了……"乐无异闷闷地道，末了抹了一把脸后问方兰生, "你后来又看到屠苏没有？"
　　"没有，我没看见他。"方兰生摇头，然后又犹犹豫豫地道，"那个……无异，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乐无异道。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你明白的吧？"方兰生有点不好意思。
　　"知道，这是《诗经》里的《关雎》。"乐无异道，"你喜欢襄铃，想要讨她欢心，对吧？"
　　方兰生听乐无异一语中的，立刻点头："对啊，你果然是明白人~不过刚才想去找襄铃出来玩儿，又被她……又被她嫌弃，唉……"方兰生一边说着一边垂下头去。
　　"……节哀。"乐无异同情地拍了拍方兰生的肩膀。
　　"襄铃总想着那根死木头……你跟木头脸关系那么好，你可不许见死不救啊。"方兰生对乐无异道，"身边总共就这么几个男人，木头脸就是木头一根……少恭他……没见少恭有喜欢的人……要是不问你，难道去问那臭酒鬼？！最烦的是……那个姑娘还让我去找什么贺文君的转世，找到了好好待她……谁知道她有没有转世，就算有，天底下那么大，去哪里找……我是方兰生，不是晋磊，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再说万一她这辈子投胎成男人怎么办……"方兰生捂住头，"我喜欢的明明是、明明是……虽然她是妖、我是人，可……"
　　"你想太多了。"乐无异忍着笑安慰道。
　　"想太多？什么意思？"方兰生不解。
　　"这种事呢，你得徐徐图之。"乐无异摇头晃脑地道，"襄铃年纪还小，未必明白你喜欢她。你只要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她总会明白你的心意。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做其实就挺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气馁？"方兰生瞪着乐无异。
　　"你要是真喜欢她，做对她有好处的事就够了。"乐无异道，"至于贺文君，如果你的命数里注定要与她再会，那总会见到，你在这儿急也没什么用。"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把诀窍告诉我嘛。"方兰生撇嘴，"你到底有没有讨过女孩子欢心啊。"
　　"有啊，怎么没有。"乐无异回答。
　　"你居然有追过女孩子？"方兰生瞪大眼睛，"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呃，闻人的脾气跟屠苏有点像，有点一板一眼的。"乐无异挠挠头，"她是天罡出身，干什么事儿都特别利落，打架也很拿手……头一次看见她穿宫装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完全没认出来居然是闻人，因为她平时都穿得不像个女孩子。"
　　"天罡是什么？"
　　"唔，守卫百草谷的军队。"
　　"脾气一板一眼、军队出身、打架厉害、不喜欢穿女装……"方兰生板着指头数，数完了以后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瞅着乐无异，"你居然喜欢这种男人婆。"
　　"……什么男人婆，闻人比娘亲温柔多了。"乐无异瞪了方兰生一眼，"要不是妖皇那档子事，我跟她早就成亲了，哪儿还会在这儿跟你说这些。"
　　方兰生意识到自己戳到乐无异痛处，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我又没见过她。"
　　"没见过更好，反正……你想见也见不到。"乐无异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去找百里屠苏。
　　"等等，你给我说完诀窍再走！"方兰生一把拉住乐无异，"别跟我说就是对她好就行，我都给襄铃做过这么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乐无异无奈，只得转回身来："对她好不是你觉得什么对她好就去做什么，而是弄清楚她真正需要什么，再去帮她达成她的愿望。"
　　"帮她达成愿望……"方兰生若有所思，乐无异便借这个机会溜走了。
　　安陆不算太大，乐无异转了一圈终于在城中一块空地找到正在喂鸟的百里屠苏，连忙过去打招呼。
　　"屠苏，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乐无异开心地跟他打招呼。
　　"……何事。"百里屠苏心境刚平复不久便又看见这家伙，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半步。
　　阿翔见来人是乐无异，扇扇翅膀飞到树梢上去了。
　　"你突然就跑掉，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乐无异道，"你刚才到底怎么啦？"
　　百里屠苏想起方才的尴尬，脸有些红，好在夜色已浓，不大看得出来："……无事……"
　　"明明就有。"乐无异一脸"你少装了看脸就知道"的表情，"你不愿说就算了。今天月色不错，咱们到房顶上去看月亮吧~"
　　百里屠苏瞧着乐无异，十分迷惑："……你未曾见过红玉？"
　　"红玉姐？见过啊。"乐无异道，"她还说我可能是无名的剑灵呢……"
　　百里屠苏有些犹疑："……那你……"
　　"说实话，我对自己是剑灵什么的还真没想过，红玉姐说了以后也没有实感。"乐无异挠挠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虽然大家都不在了，可我觉得就算是作为剑灵活着也不错。至少我现在可以帮到你们，总比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被虫子啃要强。"
　　"……"百里屠苏凝视乐无异，这个人总有惊人之语。
　　"以前仙女妹妹也是灵体，不过她是露草化灵，人形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变回露草。"乐无异道，"要不是我们遇到一个仙人说了这件事，大家伙儿都还蒙在鼓里呢，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乐无异顿了顿后叹气道，"也不知道仙女妹妹后来再化成人形没有。"
　　百里屠苏默默地听着。
　　乐无异惆怅了一会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对不起啊屠苏，光顾着说我自己的事了。"
　　"无妨。"百里屠苏摇摇头。
　　"对了，我问你个事儿。"乐无异脸色稍微严肃了些，"你对少恭这个人怎么看？"
　　百里屠苏注视着他，不答。
　　"我知道你跟方兰生都对少恭很信任。"乐无异道，"但是想想今天他在始皇陵算计雷严，想起来就觉得后背发凉。青玉坛那地方也很邪门，玉衡的事情说不定不会那么容易了结。"
　　百里屠苏对着乐无异沉默了一会儿后道："红玉也有相似之言。"
　　乐无异有些意外，百里屠苏便将红玉在甘泉村和今晚对他说过的话都给乐无异说了一遍。
　　"喵了个咪，我还当她只是跟着我们出来玩，现在看来还真像兰生说的，是个女妖怪。"乐无异咋舌，"不过她能给你提这个醒，也是怕你被骗。"
　　"……"百里屠苏有点郁闷，他难道看起来就那么好骗？
　　乐无异似乎看出百里屠苏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娘以前就说我特好骗，后来我发现自己的确挺好骗的……不过我运气好，倒是没遇到过太大损失。"
　　"……"百里屠苏听得一头黑线。
　　"对了，你问少恭起死回生药的事儿了吗？"乐无异问。
　　百里屠苏点点头："先生曾经告知，起死回生丹药并未真正炼成，尚缺一味奇异药材。该如何行止，明日自有分晓。"
　　"唔，那这东西肯定不好找。"乐无异道，"如果需要去什么比较远的地方，我陪你去。"
　　"不必，我一人足矣。"百里屠苏摇头。
　　"那哪儿行，我可不像你和兰生，我有点不放心少恭。"乐无异直截了当地说，"我至少要陪你到跟他再没什么牵连才行。反正我现在是自由身，去哪儿都一样，陪你四处走走，也是增长见识，还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
　　"……我不明白。"百里屠苏迷茫道，"你们怀疑先生对我有所图谋，可我又有何处值得他如此费尽心机？"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跟着你以防万一啊。"乐无异理直气壮地道。
　　百里屠苏摇头："……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没有了。"
　　"不是这样的，屠苏。"乐无异正色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拥有的东西吗？"
　　"……焚寂？"
　　"不，不止焚寂。"乐无异指指百里屠苏的胸口，"是你自己。"
　　"我自己？"百里屠苏不解。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乐无异挠头，"你说你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那你的性命算不算？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我们都会伤心难过。"
　　百里屠苏望着乐无异，觉得胸口好像生出一股温暖的细流。
　　"所以，你不要轻视你自己。"乐无异道，心跳得很厉害，"你活着，还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对我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是老天爷开眼。我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跟你成为朋友，你拥有的不止有焚寂、你自己，还有我对你的关心。"乐无异的脸有些红，"……当然，红玉姐晴雪他们也很关心你，方兰生那小子虽然一直嚷嚷着你是木头脸什么的，你昏迷的时候他还是很在意你的。所以你有的东西，并不只有你想到的那么一点。"
　　"……"百里屠苏不知道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才能表达他的心情。胸腔里像是装了什么又酸又暖的东西正在膨胀，胀得胸口有些发痛。乐无异的脸在夜色中似乎发着光，百里屠苏忽然发现，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境况，乐无异总可以说出出人意料的话，而那些话，能够温暖他的内心、驱散他心中的黑暗，在铁柱底部时候就是这样。
　　"……谢谢。"百里屠苏感动道。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漏出唇边的，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谢啥。"乐无异望着百里屠苏脸上的表情，略微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百里屠苏点点头，两人并肩向客栈走去。
　　"我差点忘了问你，我今天喝醉以后，你为什么要用抱女孩子的方式抱我去休息？"
　　"……顺手。"
　　"喂，我不是女孩子。"
　　"我知道。"
　　"下次不可以这样抱我啊。"
　　"……下次？"
　　"呃，我争取不要喝醉。真是的，变成剑灵酒量也不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