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剑影残心》琉轩

24、23

　　23
　　百里屠苏把乐无异抱进客房床铺上放下，帮他脱掉鞋袜，盖好被子，凝视对方的脸。乐无异的脑袋微微向内侧偏着，几根褐色的头发贴在他的脸颊上。百里屠苏略迟疑一下，极小心地将他脸上的发丝拨到一边，露出半边白皙的脸颊来。
　　就在不久前，乐无异用很平常的语气在闲聊之中说出自己的身世。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没人多去问什么，现在事情了结，百里屠苏想起乐无异说的话来。
　　【闻人冲得太前，我怕她死在那儿，就把她拉过来自己冲过去……】
　　【……我觉得我当时应该死了，因为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还活着。】
　　【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离开他们很久了。】
　　【除了馋鸡，其他人都不在了。】
　　明明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乐无异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多少悲戚的神色，这份豁达洒脱，令百里屠苏钦佩不已。对于乐无异的遭遇，百里屠苏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可乐无异的那份洒脱，他还没法学会。
　　也许就像晴雪说的那样，即使分开以后想起来在一起的时光也会觉得开心，所以乐无异会那么在意周围的人。一路走到江都，他帮了自己太多。如果说在甘泉村红玉提醒自己要提防欧阳少恭的时候百里屠苏对乐无异还有那么一丁点疑虑，那么在铁柱观与狼妖一战之后，他不会再对乐无异有任何怀疑。乐无异对他的关心超乎他的预料，这份情谊，百里屠苏不知该如何回报。
　　不知道就去了解、就去学习，乐无异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那么他也要关心乐无异的身体和心情。所以他喝醉以后，自己要把他安置好。
　　百里屠苏给乐无异掖了掖被角，最后望了床上的人一眼，轻轻关上门。
　　众人在百里屠苏抱着喝醉的乐无异离开以后就散了席，三三两两地去做自己的事。欧阳少恭在客栈大堂陪尹千觞喝酒；方兰生在讨好襄铃；风晴雪似乎到客栈外面去了；红玉在客房外的凉亭中望着月色，见百里屠苏出来，向他一礼。
　　百里屠苏知道红玉与自己有话说，向她走过去。
　　"实不相瞒，如今雷严虽死，我心中反而更是无法放下。"红玉忧虑道，"百里公子，可还记得在甘泉村时我同你讲过的那些话吗？"
　　百里屠苏点点头。
　　"少恭此人，自言道法不精，始皇陵中却能杀人于无形，其间步步机巧，仔细想来，颇有惊心动魄之感。"红玉低声道，"如此深沉心机，行于正道也罢，若用于邪道则后果不堪设想，偏偏他素来有所保留，高深莫测的很，公子与他若还有其他事情牵连，叫人怎能不担心起来？"
　　百里屠苏依旧不太喜欢红玉对欧阳少恭有这么重的戒心，便道："……自当心中谨记，衡量分寸。"
　　红玉瞧出百里屠苏并不相信，轻声道："百里公子与少恭君子之交，我本不该如此猜度，只是那个人……始终也让人看不透。哎，或许真是踌躇多虑了，所思所忧，不过自己想像，无甚凭据……"
　　百里屠苏谢道："……红玉好意我心中领会。"
　　"就当我胡思乱想，给公子提个醒吧。"红玉摆摆手，"兰生方才将乐公子之事说来，询问少恭可有所知，我在旁边也有听闻。百里公子与无异交好，你可觉察无异与常人有何不同？"
　　百里屠苏思忖后道："铁柱观与狼妖一战，无异曾替我挡下狼妖内丹。"
　　红玉略有些意外："那他可有不适？"
　　百里屠苏摇头："没有。"
　　"这便奇了。"红玉双臂抱胸思索道，"那狼妖怨愤之气深重，内丹之上也应附有不少妖邪之力，哪怕是修为清正之人多少也要受些影响，为何无异完全没有怨煞之气？"
　　"无异不会说谎。"百里屠苏道。
　　红玉抬眼望了百里屠苏一眼，没有说话。
　　百里屠苏略犹豫后问："无异在墓中所言不多，红玉可知他身世究竟如何？"
　　"略有些听闻。"红玉点头道，"乐无异原是前朝圣元帝时的定国公世子，宣和帝未登基时便与其交好，与宣和帝一起解决过流月城之事。之后乐无异助宣和帝登基，立下大功。只是宣和帝登基不过两年，便有妖皇帅众妖人间作乱。宣和帝师门太华山倾全门派之力将妖皇诱入太华秘境将其诛杀，乐无异便是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
　　百里屠苏皱起眉头："这……"
　　"公子莫急，且听我说完。"红玉道，"据传宣和帝当时因好友之死悲痛欲绝，手持乐无异佩剑将妖皇头颅亲手斩下，而乐无异的尸身一直没有找到。战事结束之后，宣和帝将好友灵位迎入英魂祠，乐无异的佩剑则交还定国公。若无异所言非虚，他手中那柄无名剑，应当就是宣和帝斩杀妖皇的那一把。"
　　"……"事实与自己的猜测相差不多，然而从别人口中说出，却让百里屠苏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若想知道细节，待无异醒后公子自行问他便是。"红玉道。
　　"……无异与常人并无分别。可他自己也说，在那种情况之下他必死无疑。"百里屠苏道，"以红玉之博闻多见，无异当属何种情形？"
　　红玉望着百里屠苏："若我猜得不错，无异应是灵体。"
　　"灵体？"百里屠苏十分惊讶。
　　"只是猜测罢了，并无真凭实据。"红玉道，"若不是灵体，那就是有某位仙神通过秘法将他送至此处。"
　　百里屠苏摇头："不可能。"紫胤曾经告诉过百里屠苏，仙与神都不能过多干涉凡人生死。如果乐无异是红玉所说的第二种情况，那么有哪位大神会有这样的能力将一个将死之人送到未来的时空之中？直接救他性命不是更好吗？
　　"公子莫要多想。"红玉柔声道，"以无异之洒脱，对自己如今状况未必介怀。"
　　百里屠苏忍不住瞥了乐无异的房间一眼。
　　红玉瞧出百里屠苏心思，轻笑道："无异今日饮酒不少，公子若是担心，不如去厨房要一碗醒酒汤喂给他，免得他明日起来头痛。"
　　百里屠苏谢过红玉，去厨房找醒酒汤，回来的时候发现红玉还在亭子里。
　　红玉对百里屠苏笑笑，摆摆手示意他赶紧送醒酒汤进去。
　　乐无异睡得迷迷糊糊，百里屠苏叫了他几声都没动静，便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小心地喂他喝醒酒汤。
　　乐无异虽然睡着但是乖顺，十分配合地张嘴喝了两口，脑袋歪倒在百里屠苏肩上。
　　碗底还剩最后一口，百里屠苏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扶正乐无异的脑袋继续喂他喝，不想喂得有些急，乐无异呛住以后全咳了出来。
　　百里屠苏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乐无异咳了几声才想起把手里的碗放下给他擦嘴。不过乐无异倒是因为这几声咳嗽醒了过来。
　　"屠苏？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乐无异醉眼朦胧地望着百里屠苏那张脸。
　　"抱歉，是我不好。"百里屠苏惭愧道，"害你呛住。"
　　"呛住？"乐无异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给我喝什么了？"
　　"醒酒汤。"
　　"哦……"乐无异眨了眨眼睛，总算清醒了点，眨眨眼睛。因为靠在百里屠苏怀里，两人离得很近。乐无异盯着百里屠苏眉间那颗朱砂痣，有点晃神。
　　百里屠苏被乐无异直愣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与他相触，突然间胸口一热，觉得血液分了两个方向从心口涌出来，立刻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屠苏……"
　　"……"
　　"你的脸好红。"
　　百里屠苏迅速地放开乐无异站起来。
　　"你、你继续休息。"百里屠苏头也不回地跑了。
　　"诶？跑什么啊。"乐无异望着百里屠苏的背影，酒彻底醒了，"喂……我哪里吓到他了？"
　　百里屠苏从屋里出来，红玉还在亭子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百里屠苏发觉红玉还在，脸没来由地红得更加厉害，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从院子里走出去。
　　乐无异虽然醒了但是酒劲还没过，于是下床洗了把脸，才从屋里走出来。这会儿百里屠苏早跑得没影了，只有红玉端着一壶不知道从哪里拎来的茶在凉亭里喝。看见乐无异出来，红玉招呼他过来喝茶。
　　乐无异谢过红玉，端了杯茶："红玉姐，你看见屠苏没有？"
　　"看见了，刚出去。"红玉掩嘴轻笑，"你把他怎么啦？少见百里公子那样匆匆忙忙的样子。"
　　"我什么都没干啊。"乐无异有点委屈，"屠苏喂我喝醒酒汤还把我呛到，我能对他做什么？"
　　红玉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原来如此~百里公子待你与别不同，你莫辜负他一番好意。"
　　乐无异正端着茶杯喝茶，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红玉瞧出来，结果又被呛到，咳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那个，红玉姐，我有点事儿想问你。"乐无异果断岔开话题。
　　"可是你的身世？百里公子略约与我说了一些。"红玉将自己说给百里屠苏的那些话又对乐无异复述一遍，"你想问什么？"
　　"我觉得被神仙什么的送过来不大可能。"乐无异分析道，"我后来去找过我醒来的那片沙漠，那里离我哥以前的据点不远。不过我没找到我哥的墓，我猜无名大概是他带到西域去的。"
　　红玉盯着乐无异看了半晌，问："无异，你可知道剑灵？"
　　乐无异点点头："我知道。晗光以前有剑灵的，叫禺期。"
　　"那你可知剑灵如何而来？"红玉继续问。
　　"呃，这个禺期没跟我说过。"乐无异挠挠头，"不过他说过自己铸造晗光快完工的时候剑上出现裂痕，他一怒之下冲进铸剑炉，所以才成了晗光剑灵--"乐无异突然反应过来，望着红玉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
　　红玉轻轻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太华一战时你身携神剑无名冲入妖皇喷出火焰之中，而那秘境恰好又与铸剑炉相仿。你的肉身脆弱经不起妖火炙烤，你的魂魄刚刚离体无依无傍便附在神剑之上，因而跳出轮回，与剑同生同灭。"
　　"难道我真的变成了无名剑的剑灵？"乐无异愣一会儿后道，"可我如果是剑灵，为什么会过了这么久才醒过来？"
　　红玉望着乐无异："剑灵与剑一体，沉睡之时并不知晓岁月几何。倘若你果真是剑灵，以那样意外的方式与剑强行融合，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红玉顿了顿后道，"剑灵都有纹身，你若在身上发现之前没有见到过的纹饰，大约就是了。"
　　"可我身上没发现这些东西啊。"乐无异有点纳闷，"洗澡的时候都没看到哪里有什么。"
　　"若有，便是在看不到的地方。"红玉道。
　　"那我下次洗澡的时候让屠苏帮我看看。"乐无异嘀咕，"唉，要是桃源仙居图在就好了，真不知道到底被夷则丢到哪里去了……"
　　红玉听到乐无异提及百里屠苏，又忍不住笑道："你不去找屠苏？他方才那副慌张的模样可是难得。"
　　乐无异听到红玉这么说，没来由的脸上一红："呃，我都忘了……我去找他看看吧。多谢。"
　　乐无异喝完最后一口茶，匆匆忙忙地走了。
　　红玉瞧着乐无异走远，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怅然："剑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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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是剑灵，木有穿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