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72、患难夫妻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感觉一切都变得宁静了下来，透过窗帘散进来路灯微弱的灯光映射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折射出片片橙色的光，偶尔五彩缤纷的礼花也会不时映射进来绚烂的光彩。
　　不知道为了什么，此刻的我出现了暂时性的失忆，懵懵懂懂中我硬是没有意识到这两天一宿所发生的事，也没有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我习惯性的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刺眼的光线刺入我的双眼使我更加觉得一阵阵的头晕，我努力地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手机时钟已经指到了下午的5点钟！
　　猛然间我一下子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想到了还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想起了已经两天一宿没有休息的倩倩，一股极度的愧疚感登时涌上了上来，我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解解气，我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飞一般的赶往了医院。
　　一路上我的脑子如同正在疾驰的车轮一般没有停歇过一刻，我在想象着这一天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的病情会不会又严重了？血糖指标会不会持续升不上来？倩倩怎么样了？她这么一天能盯的下来吗？一会儿到了医院之后，她会不会劈头盖脸的跟我一通喊啊？
　　到了医院一旦倩倩不高兴对我横眉冷对，或者冲我宣泄满腹的怨言时，我绝对不能跟她计较，我要以一种最平和的心态去哄她去安慰她……我甚至都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心理准备！
　　下了车之后我急速跑向病房，快到的时候我的呼吸越加急促，就像是要面临着一场紧张的对决一般，两种矛盾的心情夹杂着并伴随着双腿微微的颤抖，一直到我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之后，随着倩倩回头送给我的满脸笑容，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平安落地……
　　“你吃了吗？大姑包的饺子，还挺好吃的！”倩倩看到我进来笑着对我说。
　　她正在给父亲喂着粥，小晴在一旁收拾着各种带来的脸盆毛巾以及一些必备的日用品，见到此情此景我愈发觉得惭愧，只好厚着脸皮过来说：“爸，您好点了？”
　　父亲依旧显得有些吃力的冲我微微的点了点头，咽下一口粥之后就躺下了，倩倩和我帮着父亲躺下之后才说：“好多了！今天一天没有再犯，就是一直在出虚汗，但血糖指标基本处于正常水平。”
　　“大夫怎么说啊？”我问。
　　“大夫说还得继续观察，现在的正常80%是因为输了高糖和葡萄糖，最终还得等医院的检查报告！”说着倩倩把父亲剩下的粥几口都喝了下去。
　　就是这小小的细节就足以让我又感动一阵了，换位考虑一下如果病床上换了是倩倩的父亲，喂粥的换成了是我的话，这半碗剩下的粥我估计是不会喝下去的……
　　我呆呆的站在这里，真的是不知该怎么对她表达这份谢意，好多心里想说的话一时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这种滋味还不如她骂我一顿或是打我几下来的痛快！
　　“哎哎！你怎么不问问你媳妇盯了这一大天累不累？自己睡了一天跑这又问东问西来了！”小晴黑着脸对我说。
　　倩倩忙拉了一下身后的小晴，示意她别再往下说了。
　　“干嘛啊？本来就是嘛！自己睡的倒也踏实！”说着白了我一眼。
　　我刚要分辨一些什么，倩倩隔着床推了我一下又用眼睛看了看刚刚有些睡着的父亲。这时小晴也放下了手里刚刚忙乎完的活，拎着暖壶和饭盒就出了，临出门前还瞪了我一眼。
　　我跟倩倩对视了一下，扑哧一下都笑了出来，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从小就能跟我来劲！”
　　本以为说完这句有些敷衍的话之后，倩倩也会随之符合一两句，当我低下头看着父亲等待接下来她那句常说的‘可不嘛’的时候，却迟迟没有了声音，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倩倩已经回过身去收拾旁边的床了。
　　我赶紧起身走过去问道：“收拾这儿干嘛啊？这没人住啊？”
　　“我已经把这个病房包下来了，咱爸这病不是一两天能出院的，估计怎么也得住一个星期，没个床哪行啊？”
　　“还是我老婆想的周到啊！”说着我偷偷看了一眼门口，然后轻轻地把正在铺床的倩倩扶了起来说道，“谢谢啊！老婆……”此刻我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了！
　　倩倩被我紧紧地抱着，少顷便推开了我，含着幸福的微笑对我说：“德行！我还以为你真啥也不会说呢！”
　　“没有！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说着我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哎呀！干啥啊？一会儿再让小晴看见，不哭了啊！”她一边给我抹着眼泪一边说到。
　　已经哽咽的我，强行咽下几口唾液还要跟她说些什么的时候，门突然一开，小晴回来了。
　　我本能的迅速背过身去，以脱外套为掩护擦干了眼角上留着的泪痕，然后又赶紧回过身去问她：“干嘛去了？”
　　“行了！别装了！哭就哭呗！”说着她从牙缝中间发出‘嘶’的一声。
　　“谁哭了？废话！大姑包的饺子呢？我尝尝！”我赶紧把话题给岔开了。
　　“冲你今天的表现就应该让你饿一顿！看在嫂子的面上，就赏你几个吧！吃吧！我刚用开水烫的！”说着把一饭盒冒着热气的饺子给我端了过来。
　　“哎呦！一闻这味儿就知道是大姑包的！”我刚夹起来一个放进嘴里，才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被我忽略了，但热腾腾的饺子在嘴里面真的是不容我再多说一个字了！
　　“嘿！您倒是吃的挺心安理得的啊？”我刚要辩解些什么却依旧是无法张嘴说话，小晴又是机关枪似得说道，“你怎么不问问嫂子跟我吃没吃？没心没肺的，自己吃的还挺香是吧？”
　　好不容易咽下这口之后我才说：“哎呦！我的姑奶奶，你等咽下这口再问不行吗？我这不是刚要问你们吃没吃吗？”
　　“得了吧你！”她又白了我一眼。
　　“你们也趁热赶紧吃吧！”我对她们说。
　　“我吃过了，嫂子你去吃吧！”
　　“我不吃了！一会儿带回家再吃吧！”倩倩说。
　　“一会儿回家都几点了？咱俩一块吃吧！”说着我端着饭盒走过去对她说。
　　“我带回家再吃，我吃完一会儿就走，胃口受不了！”
　　“哦！那什么，小晴你也别收拾了，你跟你嫂子赶紧回吧！”我说。
　　小晴看了看表，“呦！都8点多了，那行！嫂子咱俩走吧！让他自己也尝尝陪护这滋味！”
　　倩倩笑着指了一下小晴，然后对我说：“我明天早晨给你们带早点来，想吃什么？”
　　“什么都成！实在不行的话，我在医院买也行！你就别赶了！”
　　“哎呀！医院的早点怎么吃啊？你别管了，外面估计没有卖的，我还给咱爸熬点粥，给你在肯德基买个汉堡行吗？”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我说道。
　　我听着这些话，除了冲倩倩微笑之外，其他那些我所擅长表达的词汇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一会儿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包里有一本杂志，是今天我出去缴费时在门口买的，晚上要是去卫生间别去这层的，出了咱这门左拐，去楼上那个，那个干净！咱爸现在能自己下地，他要是半夜上厕所的话，床底下有我新买的夜壶……”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要再继续叮嘱我些什么。
　　小晴拉了她一把说：“行了！都快成我妈了！他又不是小孩了，走吧走吧！”
　　我送她们到了楼道远远的看着她们离去，不禁心里萌生了一种失落感和对倩倩的思念，此时的我，甚至都在怀疑自己的这份感觉究竟是真还是假？失落肯定是有的，毕竟刚刚还是三个人一起在陪着父亲，现在是剩下孤孤单单的我一个人！可是思念……难道她刚离开我，我就开始想她？我们每天除了上厕所不在一起，几乎每时每刻都粘连在一块，如果说我们相互之间已经有点腻味对方，这倒还可信！可是……或许是因为父亲的病让我又重新看清了某些无法用言语和文字来表述的东西，亦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情感过度……
　　我们早已没有了当年热恋的感觉，甚至有些时候都已经忘记了我们当年的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柴米油盐的生活却已经使我们彼此之间成为了对方生活和心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了…….
　　她们走了好久之后，我依然还站在原地傻傻的望着，心里默默地对她说‘老婆！我爱你！’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倒着班照顾着父亲，基本上我盯夜里，倩倩和小晴她们俩一块盯白天，一转眼5天的春节假期就要过去了，本以为能趁着这几天的假期把父亲的病治好，谁想到一连几天的观察却依然没有找到病因。
　　这天我刚到医院还没坐下，倩倩就借故把我叫了出来。
　　“干嘛啊？怎么了？”走到楼道后我有点不解的问。
　　“明天就该开工了！”倩倩说。
　　“是啊！我知道，下午我去了一趟厂里，大致都安排好了！怎么了？”我还是没有领会她要跟我说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你晚上就别在这儿盯着了！”她很认真的对我说。
　　我刚要说一些拒绝的话，她没容我说出口就接着说道：“你听我说！刚开工，厂里的事肯定特多，你晚上在这儿休息不好白天哪能应付那一大摊事啊？再说，咱爸现在晚上也不像刚来时那样了，自己也能下地去卫生间什么的……”
　　“别别！你容我好好想想这事！”我打断了她的话，在楼道里来回走来走去。
　　“哎呀！有啥可想的啊？就这么定了！”倩倩非常断然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反正这事不行！一会儿你开车带小晴回去，明天一早你过来换我，然后我再去厂里，还跟这几天一样不就得了吗？”我略显的有些急躁的说。
　　“你咋就这么犟呢？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怕你太累？真是好心没好报！”说完她白了我一眼。
　　听到她此时的口气和刚刚她那种眼神，我立刻意识到我又把她给惹了，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老婆是好意、是心疼我，但每每类似这样的事情，我们俩无不以这样的结局来收尾……
　　我知道我再跟她强辩下去肯定免不了又是一场架等着我，我只好心平气和的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说：“老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怕我累着！但我也心疼你啊！我晚上回家睡觉，你在医院守着，白天你还得跟这儿盯着，你哪受得了啊？”
　　果然一番抚慰的言语破解了刚刚即将要点燃的战火，她也缓和了语气并拉住我一只手说：“老公！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俩是夫妻对吗？是夫妻就得同甘苦共患难，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两头都顾着，厂里面我自己肯定盯不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医院好好照顾咱爸！答应我好吗？”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真的拿我当你媳妇的话，就没有什么可是！好吗？”她双手捧着我的脸深情的看着我说道。
　　我看着眼前的倩倩，似乎我们当年的那份爱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如果说当年还只是幻想着能拥有一份只属于我们二人之间的爱情童话，那么现在我们之间的情感无形中又凭添了一份水乳交融的亲情，而这种亲情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越了真正意义上血缘关系的感情，我们的生命里已经相互植入了对方全部的血液，此刻我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在告诉我，我不能没有她，她已经是我此后余生里不能也不可缺失的那一部分了……
　　总之这段时期的倩倩真的是让我感动地无可无不可，我不知该怎么去感谢她，也不知用什么样的语言或是行动能去向她表达我这一份情意，我甚至出现了某种比较“恶毒”的想法，那就是我有些时候甚至幻想着倩倩家的什么人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得来天津进行治疗，然后我鞍前马后的进行照顾，或许那样的话我的心里还会好受一些，但每每这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我又会狠狠地掐自己大腿一下或是敲打自己的脑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