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71、我的贤妻

　　我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突然就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我一下子又闭上了，此刻我似乎在努力的回忆，这一夜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刚刚那些印象当中的救护车和枪林弹雨是不是我的梦境？最终还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把我从梦里拉回到了现实！
　　我坐起来后才发现父亲醒了，“爸！您醒了？”我兴奋的赶紧站起来探着身子问他。
　　父亲只是冲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用虚弱的声音跟我说：“没事啊！没事！一会儿检查完你们就都回去歇着吧！”
　　我这才意识到此刻屋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我回头看了看然后问父亲：“倩倩跟小晴呢？她们去哪了？”
　　“倩倩去等化验单了，小晴可能是跟着一块去了吧！”父亲非常吃力的说完这句话。
　　我赶紧站起来替他把枕头和被子整理了一下，让他继续休息，我走出病房拨通了倩倩的手机，但电话接通后却一直没有接听，我又轻轻的推开病房门想听听是不是她把手机落在这儿了？但屋里面除了有几声仪器发出的“滴”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她去哪了？她应该带着手机了啊？我又拨通了小晴的手机，刚拨通我就给挂断了，原来这傻丫头的手机才是真真的没带着……
　　我焦急的在病房门口踱来踱去，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晴。
　　“醒了？”她依旧还是那副二百五的模样，就好像再大的事发生，她都能依旧笑容满面从容面对。
　　“你干嘛去了？手机还不带着！”我有点着急的问她。
　　“我去拿化验单了，怎么了？”她不以为然的说。
　　“倩倩呢？怎么打她手机还不接呢？你们俩没在一块吗？”我问。
　　“医院九点钟才能办理住院手续，她可能是回舅妈那拿大舅的医保卡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听她说了这么一句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那她……”我刚要问她怎么走的，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时我才发现车钥匙已经不见了。
　　我叹了一口气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才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了！”
　　小晴懵懂的看着我此时的表情随口答应了一声便进屋了。
　　我的心此刻又像是被刀剜过了一样，既恨自己为什么睡得这么死，又心疼自己的老婆为了我为了这个家真的太不容易了……
　　我刚要拿出手机再次拨打倩倩的电话时，突然倩倩把电话打了过来。
　　“喂！”我赶紧接听了。
　　“醒了？给我打电话干啥啊？”她似乎显得若无其事的问我。
　　“你在哪呢？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没人接，都快急死我了！”我说。
　　“哎呀！我回咱妈这拿医保卡了，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就没叫醒你，没事，一会儿我就回去了！不跟你说了啊！我开车了啊！”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来回在走廊里溜达了两圈才百感交集的回到了病房，此时父亲已经醒了，小晴正坐在旁边绘声绘色的跟他讲着这一夜惊心动魄的经过。
　　我快步走到床前有些小激动的问道：“爸！醒了？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父亲笑了笑，虽然已经有气无力，但依旧不改好强本色的说：“没事！就是还浑身没劲！”
　　“还没事呢？您都快吓死我们了，您知道吗？”我说。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死不了啊！”
　　还没等我说话，小晴就轻轻的打了一下盖在父亲身上的棉被说道：“呸呸呸！大过年的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讨厌！”
　　我笑着赶紧岔开话题说道：“您感觉饿不饿？我这买的有八宝粥还有面包，您想吃哪个？”
　　还没等父亲说话，小晴就赶紧说道：“现在还不能吃，一会儿还得照什么CT和彩超呢！”
　　我揉了揉已经挂满了血丝的眼，又挠了挠头说道：“对对对！我这都迷糊了！爸！您再闭眼休息会儿吧！一会大夫来了我叫您！”
　　父亲顺从的闭上了眼睛继续休息，我和小晴看着父亲已经斑白发梢，不觉心里一阵酸楚，我立即转换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手捅了她一下说：“你也饿了吧！吃点什么吧？”
　　小晴被我碰了一下之后才回过神来用手擦了擦已经发红的鼻子说道：“我不饿！你吃吧！”说完她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给父亲又掖了掖被子也跟她走了出去。
　　“怎么了？还哭了？”我半开玩笑的问她。
　　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拭了几下眼角才说：“别开玩笑了！我刚才去等化验单的时候……我……”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出来，她就呜呜的哭泣起来。
　　我生怕屋里还没有睡实的父亲听见，拽着她防寒服的袖子就走到了拐角的过道，“你干嘛啊？到底怎么了？大夫都跟你说什么了吗？”虽然我已经很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能感觉出来我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抖了。
　　“没有……”还没说完她又小声哭泣起来。
　　“我跟你说，你别让我着急啊！”我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她说，但她依旧是在那捂着嘴流泪，已经接近崩溃的我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攒足了全身的力气摇着她，并尽量压低自己本应该歇斯底里发泄出来的声音说，“你听见没有，别让我着急了行不行？”
　　可能是这样激烈的行为吓到了小晴，也有可能她自己恢复了清醒状态，我的话音刚落，她就立刻收声说道：“行！”
　　我喘了一口大气，然后又尽量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别着急，别着急！慢慢说，是不是大夫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听见一些什么？”
　　她哽咽着说道：“都不是！”
　　“啊？”我紧蹙着眉头问了她一声。
　　“哥！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在那等着拿大舅的化验单，然后我旁边一点一点的排满了还多人，还有好多都是外地的……”
　　“你给我捡重要的说！”我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就是有好多人嘛！然后我就听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念叨着他们的家属是什么肿瘤啊！病变啊！什么癌细胞扩散啊！哎呀！反正是越听越吓人！”
　　“还有吗？”我问。
　　“还有……还有……然后就没了！”
　　“你有病吧？这他妈不是无中生有吗？吓死我了！”我插着口袋来回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她，“那你刚才回来时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这会犯哪门子病啊？”
　　“我就是刚才看见大舅一闭眼就觉得特别害怕，就想起来了！”说完她又呜呜的小声哭泣起来。
　　“哎呦！你……你可把我……”我赶紧过去又是抚摸她头发又是掐她脸蛋，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不再让她哭。
　　看着这二百五妹妹慢慢止住了哭声我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说道：“你呀！是不是累了？听话，一会儿等倩倩回来，你就赶紧回家睡觉！好吗？”
　　“一会儿不是还得检查了吗？”小晴问。
　　“没事！我们俩能盯的下来！听话啊！”说着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露出一丝微笑，小晴见我笑了，也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可能她也是为刚刚自己的幼稚行为而觉得可笑……
　　我们俩又开了几句玩笑，就听见楼道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倩倩拎着脸盆毛巾整整两大包东西朝我们走来。
　　我赶紧跑过去一把接过了她手里沉甸甸的两个大包，“你不是说只拿医保本吗？这些东西等我回去拿就行了！多沉啊？”
　　倩倩把东西给了我们俩之后也略感轻松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和手腕之后才说：“我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就赶紧能拿多少拿多少呗！”
　　“那你到了这儿还不说打个电话给我，我好下去接你啊！这多沉啊？”我说。
　　“没事啊！没这么娇气！小晴，一会儿你就回家吧！别跟这耗着了，我们俩在这儿就行了！”
　　“嗯！一会儿等大舅去检查我就先回家，晚上我再过来！”小晴说。
　　“不用！一会儿看看检查顺利的话我让你哥也回家睡一会儿，晚上让他在这儿守着！”倩倩说。
　　“那也行！那晚上我给你们带饭吧！我妈肯定做了好多好吃的。”说到这儿，这傻丫头刚才的那副哭相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行啊！正好尝尝大姑的手艺！”倩倩说。
　　说着我们就走到了病房，刚刚把东西都放下，护士就进来通知我们马上进行检查，我们仨跟着护士用担架车推着父亲转遍了小半个医院才算完事，回到病房一看表都已经中午了。
　　一上午的折腾着实把本来就虚弱的父亲累的够呛，刚回到病房就睡着了。
　　我小声对倩倩说：“我给你买点饭去吧！”
　　“不用！这么多面包不吃该坏了，这屋里这么热！”说着她拿过一个面包就吃了起来，看着她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我的心又翻了一个个，酸酸的不是滋味！
　　我赶紧从暖壶里倒了半杯热水，又拧开一瓶矿泉水兑了进去，尝了尝不冷不热，才递给了她，如果不是小晴在眼前的话，恐怕我又得哭了……
　　倩倩看出来我心里不是滋味了，赶紧喝了口水咽下去面包说道：“你俩快回去吧！都别跟这耗着了！”
　　“我们走了就你自己行吗？”小晴说。
　　“有啥不行的啊？没事啊！你俩赶紧走吧！”说着她一手拿着还没有吃完的面包一边站起来往外推我们俩。
　　临出门前我回过头来对她说：“一会儿吃完没什么事你也睡会儿！”
　　“行！”倩倩答应着。
　　我刚要迈出门口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但回过头来之后却又忘了想要说什么，倩倩看了看我，突然笑了出来，“你要说啥啊？”
　　我眨了眨眼说道：“没有！我……嗨！没事！”
　　“真能磨叽，赶紧走吧！慢点开车啊！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大年初一的上午外面真是年味十足，但一天一宿没有合眼的我此刻却对这一切都是麻木的，坐在我旁边的小晴也是若有所思的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我尽量打起精神专注开车，车窗被摇下的瞬间外面的冷空气顿时使我清醒了不少，小晴也不禁被冻的缩了一下脖子。
　　“你干嘛啊？还嫌不冷啊？”小晴问。
　　“清醒一下吧！我都快睡着了！”我懒懒的说。
　　听到这儿她也没有再过多的挑剔，只是把外套又使劲的在身上裹了裹，抽了一下鼻子说道：“那你一会儿就别送我了！我打车回家吧！”
　　“没事！我不把你送回家，我也不放心啊！”我说。
　　“这大白天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可不好说，万一你又去找你那帮狐朋狗友疯玩去，你妈给我打电话我怎么说啊？”
　　小晴白了我一眼说道：“就我现在这模样还能去哪玩啊？好心当成驴肝肺，送送送！一会儿再把姑奶奶背上楼！”
　　跟她逗了两句嘴之后还真的没刚才那么困了，我笑了笑说：“一会儿你回家别跟你妈说的这么邪乎啊！省得大姑担心！”
　　“行啊！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到家也赶紧睡觉，夜里还得你盯着呢！”
　　“我知道！”说着我把车窗摇上了一半，“哦！对了！明天估计我也没有时间，你明天得空去厂里看一下，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啊！倩倩都跟我说过了！”
　　“是吗？什么时候？”我有点惊讶的问。
　　“就是夜里咱们刚到医院，你出去买东西时说的！她还告诉我，熊熊的狗粮可能坚持不了多少天，让我看着先买点。倩倩告诉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们过年这几天都会天天去厂里，给熊熊带点家里剩的好吃的！唉……哥！其实你的命真挺好的,赶上这么一个既贤惠又懂事的好媳妇！有的时候我真说不上来是该嫉妒你还是该替你高兴！总之你呀！知足吧！”说着她轻轻拍了我胳膊一下。
　　我微微笑了一下，但这一笑并没有向别人显示自己小幸福的意思，而是一种苦涩的心酸，我承认我感动，真的好感动！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真的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倩倩居然能想的这么周到，这么的长远，她在这个家所用的心和所付出的要比我多十倍啊！
　　她见我没有说话，便用力捅了我一下说：“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我这不是听着了吗？”
　　“我告诉你啊！以后如果你有一丁点对不起倩倩的事，别怪我第一个跟你翻脸啊！”
　　“废话！快闭嘴吧！”说着我把她正在瞅着我横眉冷对的大脸给推了回去。
　　送完小晴后，很快我也到了家，进了家门之后，看着屋里面还是前天清晨时的样子，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我们睡觉后留下的特殊气味，我的脑子顿觉一阵阵的眩晕，就好像在这20几个小时之内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一般，或许是我太累了，亦或是出于逃避现实的本能，我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趴在床上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