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69、不详的预感

　　“大舅怎么样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站在我面前开始喘个不停，她那一股没刷牙的味道直冲我的鼻孔，我赶紧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进了屋！看着大夫他们下了楼我才把门关上。
　　进去之后父亲已经下了地，跟刚才真的是判若两人！我赶紧过去问：“您怎么下来了？这哪行啊？赶紧回去躺着！”
　　“你就让咱爸下来待会吧！我正好把床单、被罩、褥子都换一换，咱爸刚才出的汗太多了！爸您一会上楼把一副也都换了吧！我一块洗！”倩倩一边忙乎着一边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低血糖了？大夫都说什么了？”小晴连外套都没脱就拉着父亲的手问。
　　“没事！没说什么！”父亲说话还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小晴瞪着大眼睛一把把父亲的手扔开说道：“什么叫没事啊？都神志不清了还说没事？走走走！赶紧去医院！要不然一会儿我回家怎么跟我妈交代啊？”
　　“大姑知道了？”我问。
　　“废话！我这么早跑出来，能不跟她说什么事吗？她还要来呢！我没让来，对了！赶紧给我妈打个电话！”
　　“别让你妈跑了啊！大过年谁家没点事啊！一会小晴你也回家吧！就告诉你妈没事了！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让他们带你大舅去医院检查检查！”母亲一边喂着轩轩粥一边说。
　　小晴没有理会母亲的唠叨，“喂！妈！啊！我大舅……”说着她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母亲，才犹豫的说，“我大舅没事了！您放心吧！嗯！我知道！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反正就是没事了，行了，挂了啊！”挂断电话之后她又凑到父亲面前说，“大舅，您可都听见了啊！我可是当着我妈面拍胸脯说您没事了，你万一再跟刚才那样，我回家可真没法和我妈交代！”说着又开始撒娇似的开始不停的摇动父亲的手，真真是搞得父亲和我们都哭笑不得，最后父亲只好含糊答应着说：“快去给我弄点饭，我这还饿着呢！”
　　“好！我做什么您可就得吃什么啊！”说着她脱了外套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拉开做饭的架势。
　　“行了行了！就你还做饭啊？你做那饭连熊熊都不吃！还是我下楼买点吧！”我站起来说。
　　倩倩从楼上拿着刚刚拆下来的被罩床单一边往下走一边说：“拉倒吧！这大过年的你去哪能买着早点啊？昨天咱还上班时，我就没看见几家卖的！还是下点挂面汤吧！咱爸这会最好吃点软乎的容易消化的！”
　　“对对对！我这会还真想吃这挂面汤了，多放点西红柿和葱花！”说到这儿似乎父亲不仅有了食欲还有了精神。
　　正在一口一口吃着饭的轩轩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个和刚才大不相同的爷爷，然后一把推开奶奶正要喂他的勺，神情严肃的对奶奶说：“奶奶！爷爷刚才是装洋蒜吗？”
　　孩子的一句话立刻把气氛搞得活跃起来，似乎刚刚还烙在所有人心中的阴影瞬时间就消失了……我做着早点，小晴陪着父亲看着电视聊着天，倩倩在楼上洗着那些被汗浸透的被单，母亲哄着轩轩玩，表面上看似乎就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但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因为我知道这一切的平静都只是暂时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像刚才那样的发作！
　　做完早点，我把面汤都盛了出来，让小晴端进屋跟父亲、母亲一起吃，我上楼去叫倩倩。
　　“歇会吧！我做了面汤，赶紧下楼吃吧！”我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对她说。
　　她背对着我从洗衣机里拿着刚刚甩干完的被单，“我把褥子也洗上就下去，你先去吃吧！”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因为我只有独自面对倩倩时，我才会无所顾忌的袒露自己的一切……我怕！非常非常害怕！我怕父亲会从此经常的神志不清、我怕父亲会得上什么不治之症、我更怕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情况的话，母亲会不会因接收不了这样的事实而倒下？
　　“干啥呢？赶紧去吃吧！我这就完事了！”倩倩转过身对正在愣神的我说。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咱爸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我又下意识的扭过头去朝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实我是为了掩饰自己即将流出的眼泪。
　　倩倩擦了擦手捋了一下遮住眼角的头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老公！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说完我一把把她搂紧了怀里，我感觉着她的心跳，闻着她身上特有的体味，又看了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此刻我真的感觉这辈子我都不能离开我的妻子了，因为离开了她我可能就不知道该怎样去生活、怎样去面对现在以及将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分的依赖她了，直到后来，这种充满了感激的依赖，慢慢蜕变成了一种理所应当的责任和义务……
　　这一天就这么过来了，父亲除了感觉身体特别虚弱以外，倒是没有其他的状况！倩倩帮着母亲收拾着屋子和准备着晚上的饭菜，小晴则是跟轩轩整整疯了一天。
　　我陪着父亲，随时观察他的状态，又出去买了好多巧克力和水果糖回来，并每隔一个小时就让他吃一小块巧克力或是水果糖。
　　虽然一天当中全家人包括小晴在内，都说了无数次带他去医院做个彻底检查，但性格执拗的父亲始终都没有同意……
　　下午的时候，还在和小晴疯玩的轩轩让倩倩抱上楼睡觉了，母亲也因为早晨的一通折腾而略感疲劳也和父亲一起回屋歇着去了。
　　厅里面就剩我和小晴了，没有了儿子的叽叽喳喳也没有了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整个屋子顿感异常安静下来，但这样平时会感觉一种舒畅的宁静，却在此时让我有一种莫明的恐慌……
　　我歪在沙发上看着没有声音的电视画面，脑子里却在想着各种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但每每想到最坏的那种可能时，我又不由自主的打断自己思路重新去想……
　　“想什么呢？”坐在我旁边发着短信的小晴用胳膊捅了我一下问道。
　　“啊？”我被她捅的这一下吓了一跳，“干嘛啊？吓死我了！”
　　小晴放下手机看了看我说：“我问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没事！”说完我又要继续着我的思绪。
　　“我告诉你啊！你这状态可不对啊！”小晴这样严肃的表情倒是让我觉得很意外。
　　我换了姿势坐着，然后问她：“怎么了？”
　　“还怎么了？”刚说到这儿，她朝着父亲和母亲的房间看了看，然后又压低声音对我说：“你瞧你这失魂落魄劲儿，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是个男人，越是这种时候越得沉得住气，你倒好，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先麻爪了！赶紧的，干嘛干嘛！跟我去摘韭菜。”
　　“哎呦，我这正琢磨事呢！你自己去摘吧啊！听话！”我想把她哄走，然后好自己静一静。
　　“琢磨什么啊？车道山前必有路，别这么无精打采的！”说着她使劲拉我起来去了厨房。
　　“我刚才给我妈发了短信了，告诉他们我今天不回去了！”她一边摘着韭菜一边说。
　　“那多不合适啊！大过年的，你哪能不回家啊？”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有气无力地说。
　　“甭废话了！跟我你还客气啊？”说完她放下手里的韭菜走到厨房门口，往里面看了看，然后一把拉着我走到了厨房的阳台，“我觉得大舅今天晚上弄不好还得犯病，咱得提前做好准备！”
　　“是啊！我刚才不就琢磨这事了吗？”
　　“所以啊！我不能走了！到时候真有点什么事，就你跟倩倩哪忙的过来啊？”
　　“是啊！唉……”说完我尽量控制着声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我多冲点糖水，然后倒进小暖壶，晚上睡觉时，你跟大舅在一个屋，我就躺在厅里的沙发上，一旦你发现情况不对劲就赶紧叫我，我跟你一块先喂他糖水，实在不行的话还得接着打120！”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说：“行，也只能这样了！”正说着倩倩从屋里疲惫的出来了。
　　“睡着了？你怎么不一块睡会儿呢？”我问。
　　“我没事！这家伙跟小晴玩兴奋了，哄他睡觉这个费劲啊！还一个劲求我，说不让姑姑走呢！”说完我们都轻声的笑了笑。
　　“这小子跟我还真有缘！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带他去买摔炮！”说完小晴又傻呵呵的笑了笑。
　　“喜欢吧？”倩倩一边摘着韭菜一边问。
　　“当然了，我侄子能不喜欢吗？”
　　“喜欢就赶紧找个对象，然后结婚自己生一个去！”说完倩倩也也笑了。
　　“哎呀！讨厌！”她俩就像是一对亲姐妹一样的忙里偷闲的开着玩笑。
　　我走过来对倩倩说：“小晴今晚上不走了！”
　　“啊？那哪行啊？多不合适啊？”倩倩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小晴问。
　　“大过年的，哪有不跟父母在一块的！不行不行！”
　　“哎呀！没事啊！回家也是在那看电视，在这儿还能跟轩轩多玩会呢！”
　　倩倩还要说些客气的话，我连忙打断她说：“就在这住吧！我们刚才说的就是这事，我跟小晴都觉得咱爸这情况不太好，一旦晚上或是到了后半夜又犯病，那咱俩可真忙不过来！”
　　倩倩听完之后也默认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小晴说：“那你就多受累吧！”
　　“德行，跟我还客气啊？我是心疼你和舅妈，别看你是我嫂子，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我能不多关照你点吗？”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我又说，“换了他自己，我才不管呢！”
　　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和她开玩笑了，其实心里也完全明白小晴这句话也是想哄我开心，调节一下我紧张的神经。
　　她们俩在厨房一边忙一边聊着女人之间的体己话，我则是在屋里面走来走去的心神不安，偶尔悄悄打开父母房间的门看一眼，偶尔上楼看看昊昊睡得踏实不踏实，总之我就是不能坐下，只要屁股一占沙发，就会觉得如坐针毡……
　　我帮着她们从高处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和面用的粗瓷大盆后就又上了楼，打开露台的门走出去，使劲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此时的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些鞭炮的味道，虽然有些刺鼻，但还是觉得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
　　我手扶着露台的栏杆向远处望着，昏暗的天空似乎成了我自童年开始后过年特有的记忆，即使天色再昏暗却依然挡不住人们喜悦的神情，整片小区里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彩灯，天津特有的“吊钱儿”透过人们刚刚擦过玻璃显得愈发喜庆，但此时的我，看到这些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又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和恐慌当中！
　　我看着脚下离我六层高的地面，随着一阵阵冷风的吹过，我似乎觉得如果一下子从这里飞下去会是一种多么舒服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到了露台最底下的栏杆上，双手扶着冰冷的不锈钢管昂首挺胸的瞭望着眼前灰色的天空，看着和听着远处传来的礼炮声，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我闭上了双眼，此刻的我真的想一个箭步跨过挡在我腿下的围栏，朝着辽阔的天空去遨游一番。
　　有可能是睡眠不足，也可能是被风吹的原因，我的身体恍惚间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刚刚还在享受过程中的平衡，身体不觉的往前一倾，脚下穿着拖鞋由于反作用力的原因，一下子飞到了露台门口一只。
　　刚刚还禁闭着享受着的双眼一下子被吓的睁开了，我甚至都已经听到自己的手在抓紧不锈钢护栏时发出的摩擦声，我慢慢地调整姿势，尽量以最轻的动作使自己不要发出什么响动，当我从上面下来后才感觉到冰凉的鼻子已经被从衣服里冒出的热气给笼罩了……
　　“你干啥呢？”倩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了过来，更让我觉得一惊之后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啊？没有！我在外面待会，在屋里一会就该困了！”说着我假意的活动着腿脚朝屋里走去。
　　“困了你就睡会呗！啥也没穿，大过年你再病了？这年还过不过啊？”她略有些抱怨地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我知道她的本意还是关心我的，但听着这几句有些刺耳的话，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已经慢慢地习惯了，直至后来我才知道，这样所谓的习惯，其实真的好像是一颗定时的炸弹，太可怕了……
　　也正是因为我们不愿再继续争吵、不愿再继续争辩着彼此心中的障碍，慢慢地才使本来想爱的两颗心越走越远……
　　倩倩跟我进来后直接去了儿子的房间，我则是下了楼，刚到楼下就看见母亲从房间里出来了。
　　“妈，我爸怎么样？”我压低了声音问。
　　就在这个时候，我才仔细的看了一眼母亲的面容，妈妈老了！记忆中平滑的皮肤早已被沟沟壑壑的细纹替代，年轻时乌黑的头发也已经变得斑白！
　　母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行！睡觉时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感觉他睡得不踏实，总是一个劲儿的出汗，弄得我这么会儿功夫睡得也是头晕目眩的！”
　　我以同样焦虑的眼神看着母亲，听着她的这些话，当母亲说完后，耸了耸肩深深地喘了一口大气之后，我才说：“行了！您也别瞎操心了！我爸没事！您要是还困就上楼去躺会儿，我一会儿进屋盯着点我爸！”
　　母亲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说完母亲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用略微发颤的声音对我说道，“小伟，如果这次你爸万一有点什么事，你记着，一切从简！咱可别把钱花在那些用不着的地！厂里现在难，我都知道！都是你爸告诉我的，虽然他没怎么跟我说，但每天回家后听他说的只言片语上，我还是能听懂的！”
　　母亲说到这儿，本想劝慰她几句的我，这时候突然觉得嗓子眼像是堵了棉花团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母亲继续说：“轩轩马上就要上学了，你爸一直跟我说，必须得让他上一个好的小学，可不能把我孙子给耽误了，所以你们明年再难也得在市中心的学区片买一个房子！到时候缺多少钱，我能帮你们多少就帮多少！”
　　我低着头坐在母亲旁边，纵有千言万语但此刻，我却像一个哑口之人一样，一个字也没有说，因为我清清楚楚的知道，只要我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我就会痛哭不止……
　　知儿莫若母，母亲可能是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看了看厨房，并提高声音说：“诶？小晴还没回去啊？”说着就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舅妈起来了？”小晴一边和着肉馅一边转过头来问母亲。
　　“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啊？快回去吧！一会你爸你妈该着急了！赶紧给我！”说着母亲就要上去抢过小晴手里正在和馅的筷子。
　　“哎呀！舅妈！没事！我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她不让我走，就让我在您这儿过年，您要是不留我，我妈可不高兴啊！”
　　换了平时依照母亲的性格肯定会过去连拉带拽的让小晴回家，可是今天！母亲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地站起来朝楼上走去，看着母亲已经已显老态的背影，我的心里真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
　　母亲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我说：“让倩倩跟我一块上来！”
　　我像是刚醒过神来一样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起身走到厨房门口说：“咱妈叫你！”
　　“哦！”她答应了一声，用围裙擦了擦手就走进屋去。
　　我也慢慢的跟着她走进来刚要继续坐在沙发上发呆，母亲就对我说：“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愣着了，赶紧帮你妹忙乎忙乎，没事啊！什么事都没有！今儿啊！咱们痛痛快快的过年！”说完她就带着倩倩上了楼。
　　虽然我不知道母亲叫倩倩上楼到底要干什么，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我，尽管我想尽任何办法去开解自己，但却都毫无成效！
　　我无精打采的走进了厨房，靠在门框上插着口袋看着小晴在那忙乎。
　　小晴看我进来就好奇的问我：“舅妈叫嫂子干嘛啊？”
　　“我哪知道啊？”我有点不耐烦的说。
　　“嘿！我这是帮你干活来了，你还不耐烦了？”
　　我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合适，赶紧解释道说：“嗨！我不是那意思！我是真不知道！”说完我的眼睛越过小晴直勾勾的看着窗外。
　　小晴也看出来我的心思不整了，说：“行了！别胡思乱想了！你想，这年也得过，不想，这年也得过！你说你这愁眉苦脸的，大舅和舅妈看着心里能好受吗？”
　　我咬了咬嘴唇然后说道：“我明白，可……可我总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好！”
　　“你觉得？你觉得有用吗？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帮我把葱姜蒜都准备出来，一会儿我给你们露几手我新学的几个拿手菜！”
　　不一会儿倩倩就下来了，看见厨房里没有什么可以插手的就进屋收拾一会儿吃饭的桌子了！
　　我趁小晴炸鱼的功夫跑进去问倩倩：“咱妈找你干嘛啊？”
　　她停下正在擦桌子的手，又看了看楼上才小声对我说：“咱妈把过年用的一万块钱给我了。”
　　“给你钱干嘛啊？”我问。
　　“早晨救护车的钱不是咱出的吗？还有你儿子的压岁钱，再加上怕这几天咱爸再出什么状况，咱妈就把这些钱都让我拿着了！”
　　“咱自己又不是没钱，给爹妈看病花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一会儿我给她送上去！”我有点不太高兴地说。
　　倩倩看出来我有点不高兴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跟我解释道：“一开始我也是跟咱妈推让了半天，但后来我一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今天晚上有啥状况，咱哪来得及取钱啊？我包里就2000多块钱，今天一早给120就1000多！回头再取钱给咱妈不就得了吗？”
　　我看了看她，会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我想她是能通过我的眼神看出来我要对她说的一些感激之言的！
　　她继续擦着桌子并把椅子、碗筷一一摆好，我也回了厨房跟小晴一起忙着做年夜饭，我们刚开始包饺子，轩轩就迷迷糊糊地让奶奶抱着下了楼。
　　还没完全睡醒的小家伙一看见我们在包饺子一下子来了精神，跟着我们一起包，没过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一样了，惹得我们哄堂大笑……似乎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使我们几乎完全忘了这一天笼罩在我们每个人心里的阴影！
　　可能是我们笑的声音太大了，父亲慢慢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昊昊说：“哎呦！你个臭小子！怎么都弄成这样了？快成麻将里的白板了！”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擀面棍走过来问：“你感觉怎么样？再躺会呗，一会该吃饭我再叫您！”
　　父亲略有些疲劳的摆了摆手说：“没事！你们快忙吧！”
　　“您现在什么感觉？还是不舒服吗？”我又问。
　　“就是觉得特别累，浑身没劲！”父亲说。
　　“您饿吗？”倩倩也过来问父亲。
　　一句话似乎提醒了父亲的胃口，他顿了一下说：“你还别说！倩倩这一提醒，我还真觉得这胃口有点发空了！”
　　听到父亲说饿了，似乎一下子紧张的气氛立马就消失了，小晴也放下手里的饺子过来说：“饿了就证明您好了！”然后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大舅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您等着啊！我刚用炖好的鸡汤给您做碗面！”
　　小晴去了厨房之后我才注意到母亲，似乎她并没有因为父亲觉得饿了而显出来一丝的高兴，我有些不解的问：“妈！您怎么了？您也不舒服吗？”
　　母亲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说：“没有啊！哪还都不舒服啊？没事！”说着母亲又笑着冲轩轩说，“轩轩行了！别再跟着玩了，一会儿让妈妈给你把新衣服换上，今天过年了，穿上新衣服让爷爷奶奶看看，我们大宝宝帅不帅？”
　　虽然我看出来母亲的若有所思并想问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被她巧妙的给搪塞的过去，或许当着父亲的面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母亲真的不太好受但又怕我们担心不肯说出来？
　　看着倩倩带孩子上楼之后，我又看了一眼一直呆呆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父亲似乎在这一天当中好像老了十岁，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又加深了很多！
　　“爸！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
　　他依旧是有气无力地说：“没事！还是浑身没劲！”
　　“我去看看面做得怎么样了？”我说。
　　我走进厨房看见小晴正在煮着面，过来问她：“快好了吧？”
　　“快了！一会煮开了之后我再打个鸡蛋！”她又朝屋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小声问我，“怎么样？你看大舅没事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看应该没什么事……”我搓了搓有些僵持的脸，然后自言自语道，“我先冲碗糖水吧！”
　　我刚从抽屉里拿出糖，突然之间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又把抽屉给关上了，然后冲着屋里喊道：“妈！咱家糖放哪了？”
　　母亲应声就走了过来，边开着抽屉边说：“不就在这儿了吗？”说完她又要回去，被我一把拉住问道：“您刚才怎么了？”
　　“嗨！没事啊！”母亲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完就要回去。
　　“您就别让我着急了行吗？我这心已经够乱的了！”我有些着急的说。
　　母亲被我拉着没能回去，这才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小伟啊！你也不小了，也该成熟了，以后跟倩倩两个人好好过！”
　　听完这几句有点不找边际的话之后，我愈加焦急起来，压低了声音以一种急促的方式对她说：“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到底怎么了？”
　　母亲把我的手从她胳膊上拿了下来，又看了看屋里然后才对我说：“下午我趁着你爸睡着的时候给你唐阿姨打了个电话！”
　　“就是以前您单位那个保健站的大夫？”我问。
　　母亲点了点头说：“对！我跟她说了你爸的事，她告诉我……”刚说到这儿，只见母亲一下子捂住了嘴，泪眼一下就流了出来，还没等我找出纸巾替她擦拭，她就马上用手拭去刚刚流下来的泪水，然后又换了一种语气跟我说，“你唐阿姨说，低血糖的起因有很多，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确定病因，有可能因为疲劳过度引起的暂时性低血糖，也有可能是胰腺......唉......现在还很不好说，没事！看看吧！看今天晚上怎么样吧！”说完母亲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冲我笑了笑说，“快冲糖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