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66、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矛盾体

　　没过几天小晴开始正式上班了，刚来的那几天基本上是倩倩手把手的教她一些办公室的日常工作之后，我则是一大早来了之后就一头扎进车间里，基本上不管其他，倩倩也是一样，在办公室里最多待上一个小时就会换上工作服进车间跟我一起干活，期间还会不时的去锅炉房铲煤和给工人烧水。
　　可是小晴却丝毫不以为然的坐在办公室里吹着暖风享受着暖气，本来楼上的暖气已经够热了，她还经常会把空调也打开，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偶尔倩倩跟我面前抱怨两句，我也只当是没听见，毕竟是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妹妹，好多话真的是没法开口说出来……我也只是劝慰她说，至少能把你腾出空来跟我一块干活，费点就费点吧！总比把这批订单耽误了划算吧？
　　就这样，我们连续突击了一周的时间，这批订单的前半部分流程基本上我们已经完成！
　　这天晚上，车间里又只剩我和倩倩加班到了晚上10点钟，我把最后一个配件的程序输完之后，颇有成就感的自言自语道：“好嘞！明儿再干完这一批，年后基本上就不用这么赶落了！”然后我随便用小桌上的破布擦了擦手，回头对正在检验产品的倩倩说：“行了！明再说吧！”说着我又看了看表，“这都十点多了，咱俩也赶紧吧！一会连咱家门口的大排档都该收了，这要是饿上一宿可够咱俩受的！”说着我朝倩倩的检验台走了过去。
　　“等会儿！就差这几个数还没记录！”她一边往电脑里敲着数据一边对我说。
　　我抻了抻懒腰又活动了一下已经站的有些僵硬的双腿，晚上我们俩为了省点煤，已经把锅炉给封上了，所以车间里基本上就跟冰窖一样的冷。
　　“对了！小晴呢？她走了吗？没走咱们就一块呗！要是太晚了，就让她睡咱家！”
　　话音刚落，倩倩就停下了犹如鸡晛碎米般的双手，冷笑了一声说道：“人家啊？你以为她还会老老实实在这等你下班啊？到点人家就走了！而且我还敢说，楼上的空调也还在开着，电脑和灯也都没有关！”说完她冷冷的看了我一样之后继续快速的敲着键盘。
　　此时我的脸立刻涨红的像要下蛋的母鸡一般，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犯了错误，老师当众点名批评了一样。
　　我二话没说立刻拔腿朝楼上跑去，果不出倩倩所料，办公室里面除了台灯没有开之外，其他的所有电器，包括三台电脑、一个空调、一个电暖气，还有屋里面所有的照明灯，通通的在开着！
　　我无语了！彻底的无语了！无语到即使倩倩这时候上楼来冷嘲热讽我一顿，我都无言以辩的程度！
　　我强忍着胸中的愤恨，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没有任何的过度进屋就把所有这时候已经用不上的电器全部直接拔掉电源！最后一个人沉默在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整个屋里我只留下了一盏自己办公桌上的台灯，白色的灯光在黑暗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泛蓝，我的心绪也渐渐地融入了这样已经久违了的氛围之中，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绪稍稍平稳一些！
　　不知为了什么，本以为这样一种相对静逸氛围会让我能心平气和的地拿起电话打给小晴，然后跟她摆事实讲道理的说出一堆自己所谓人生的理论和见解，因为这样才是我想象当中的自己！
　　但我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在灯光全部关掉，点亮台灯的那一刹那，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跑了，跑的无边无际，甚至自己想拉都拉不回来……
　　谢雨帆！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把孩子哄睡了，正在和自己的老公甜蜜的依偎在一起看着电视憧憬着未来？她还会记得我吗？她还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曾经有我的存在吗？
　　思绪的百转千回并没有只停留在我的脑海当中，我无意识中拿着一只笔已经在此刻写下了一堆的“帆”字……
　　其实多年来似乎是一种惯性的作用，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是想感慨些什么！并且每一次想到她时，我的脑海里都会出现上述的一副画面！手下也同样用笔或是一根草地上的树枝，随便写下一堆自己曾经向往着的爱称！
　　强颜欢笑的同时，又是一种酸楚……
　　其实好些时候所处的环境和情景压根就跟“思念”这个词挨不上边，但我却偏偏能在不经意中想到她，想到我和她的那些过往……
　　过往！看似好怀旧好浪漫的一个词汇，但我和她之间其实也就只是短短的那十几分钟，而且还是在酒后！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一幕一幕，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仍能依稀记得当年我和她说过的话和她脸上的每一次细微的表情变化！
　　门被慢慢的推开了，从慢慢张开的门缝中透射过来一道昏暗的灯光，我立刻意识到是倩倩回来了，双手伏在桌面上盖住那张已经被我写满了“过往”的白纸上，然后趁着她没有注意看我的时候，悄悄地把那张纸慢慢地划入了胸前的抽屉里。与此同时我也故意的立刻恢复到了往日那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表情！
　　倩倩看了看像是正在生闷气的我，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换下了工作服又喝了一口不知是冷还是温的水。
　　“好了！还真生气了？你跟她生气就能把你气死！算了！”说着她端着杯朝我走过来，扶了扶我的肩膀。
　　看着她朝我走过来，我的心立即就紧张起来，胸口更是一直顶着那个藏着我那些往昔“秘密”的抽屉不曾松开。
　　我眼珠不错的看着倩倩的一举一动，想通过察言观色看看她是否对我刚刚的精神出轨有所察觉！我真的就像是一个正在极力掩饰着自己错误行为的男人一样，我甚至变态的想让她此刻赶紧跟我发几句牢骚或是数落我一些什么，或许这样我的心理才能好受一些。
　　但现实往往与人的想象相背离，只见她端着杯子走到我旁边的饮水机前又倒了点热水，然后递给我说道：“行了！别生气了！明天我跟她谈谈，我也不直接跟她说，就旁敲侧击的点一点她！女人之间还比较容易沟通一些！你就别管了！”说完那双原本柔柔弱弱到现在变得僵硬粗糙的小手搭在了我的肩头上！
　　听完这些话，我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我抓住了这双类似于饱经风霜的手，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我哭得不是小晴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刚刚想象中的那些“过往”，而是在从内心里感激这个与我同甘苦共患难的女人----我的妻子！
　　“咋了？哎呀妈？你说你可真是！哭啥啊？多大点事啊？不哭了啊！”说完她从我的身后转过来蹲在我的面前抬头看着我说道。
　　我目光俯视的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就足以让我再一次的痛哭流涕，我的头立刻在眼泪没有淌下来之前转了过去，一时间心里的那个五味瓶又被这样感人的一幕给打倒了，酸甜苦辣咸一股脑的全都高速的奔向了我那颗柔弱的小心脏……
　　虽然我刚刚那个精神出轨的过程，倩倩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但我的内心却更加的自责，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均都无法原谅自己在这时所犯下了的错误！
　　“没事！没事！”我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满是泪痕的双眼和脸颊，然后拉着倩倩的手坐在了我的腿上。
　　倩倩的脸上也立刻因为我这样似水柔情般的举动而充满了幸福的表情，“哎呀！干啥啊？快别摸我手了，都快成老婆儿手了！”说完她甜蜜的冲我笑了笑。
　　“好媳妇！”说完我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抽泣起来。
　　“好了！老公！咋了这是？别哭了！”倩倩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劝慰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情绪才慢慢的稳定了下来，我坐起来后用纸巾擤了擤鼻子又喝了一口倩倩递过来的热水。
　　“你呀！就是压力太大了！想这么多干啥啊？走一步算一步呗！甭管啥事，我都陪着你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通俗易懂的几声表达，却足以见证了我们的夫妻情谊！我不想在哭了，也不想再继续这样孤芳自赏式的伤感下去了，我真的应该知足了，因为我拥有一个足以让千万对夫妻羡慕的好老婆……
　　我的表情立刻从刚刚的伤感转换成了一种洋溢的幸福，“老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爹妈可能真的找不出来第二个懂我的人了，其实父母对我的了解可能也仅限于我的童年我的少年，父母不可能跟我一辈子，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夫妻之间的互相了解，互相体贴！”我看着面前的倩倩，看着这个刚刚还在我的潜意识中消失的女人，内心极其愧疚而又不露声色的说了声，“这辈子有了你，我知足了！”
　　我发誓这句话真的是发自肺腑说出来，因为我知道今生早已和谢雨帆无缘，她在我心里也只不过是留存下来了当年那些夕阳般的一抹嫣红，既像是幻影又像是梦境，而我的妻子，则是实实在在的摆在我面前的，结婚几年来，我们几乎耳鬓厮磨时刻都不曾离开，虽然我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我和她之间的爱情早已磨灭在了我们这样周而复始的日子里，但就是这样简单而又不可避免的重复，才会使我对她渐渐地产生一种无法泯灭的眷恋，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甚至早已分不清我和她之间还有什么能分割或者说可以分割的东西，包括精神的和物质的！
　　或许这就叫夫妻，这就叫另一层面的婚姻爱情！
　　我曾经问过我自己，我还爱她吗？或者说还像当年谈恋爱时那么的爱她吗？尽管我给自己找出了很多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但我始终也逃避不了自己的心灵深处那丝阴暗的念头，那就是我真的已经不再像当初热恋时那么的爱她了……
　　每每夜半失眠时，我就会想起我们这段已经渐渐有些尴尬的感情，我甚至怀疑过自己当年那份和她所谓真挚的爱情究竟是否存在过？因为在我看来，我和她除了在相貌上比较匹配之外，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共同的语言和爱好！
　　但我现在已经真的离不开她了，我甚至不敢想象离开她之后我会是一副什么惨状！难道是我没出息？离开了女人就活不了？还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为什么当年因为爱情而走到一起的人会被周而复始的生活和梦境一般的命运而历练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错了？她错了？其实我们都没错，至少目前我们都没有犯过原则性的错误！但错误在哪呢？这个问题在此刻的我依然是一个谜团，直至我们离婚两年后我才慢慢地悟出其中隐藏的一些玄机……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依旧忙碌着，正是因为这样的忙碌，或多或少的又加深了我和倩倩之间的感情！那时候我曾经还假想过我们俩就是这样一对给别人打工的夫妻，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没有那么多操不完的心，我们每天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足矣了！
　　记得那时候，我们俩时不断的相互提醒要多喝水，相互抢着去锅炉房添煤！现在回想起来那该是一副多美好、多温馨的一副画面啊！
　　每当我在看着数控机床工作的闲暇时间，我经常会想一个问题，难道只有患难的夫妻才会长长久久下去，一旦境遇好起来之后，我们会不会又变回原来的模样？我对自己的提问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唯一能打断我思路的也只是数控机床停止时产生的一瞬间的宁静！正是这一瞬间不太协调的宁静，才使我回归到了现实！
　　由于外地的工人一批一批的回家，车间里愈发显得清净起来，我不得不佩服倩倩的心机和口才，她居然把从小娇生惯养的小晴说服了，并且心甘情愿高高兴兴的来车间里跟着我们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