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63、第一次提到离婚

　　走出酒店时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尽管胖丫头对他们公司的业务并不是很清楚，但通过她的只言片语，我还是分析出来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材料！
　　此刻我的心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平静到几乎什么事情都已经觉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或许也只有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深夜，才能在深深地宁思中体会到这样的滋味！
　　家真的是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不管你在外面有多苦有多难，要当你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你就会立刻沉迷于其中！躺到舒适柔软的沙发上，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温馨的氛围中不再想出来！忘却了烦恼，忘却了忧愁，只想就这样的蜷缩在这暖暖的一角，与世无争的一直到老……
　　这一宿我就是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
　　真的和电影电视里描写的一样，当我第二天睁开眼时，身上多了一床舒适柔软的被子！当我睁开迷迷糊糊地喊了几声之后，才意识到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伸出手往地上摸了摸昨天脱掉的裤子，想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问问！但摸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有摸到，再一抬眼才看到，原来裤子已经被她整整齐齐的挂到了衣架上！
　　我的心情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反正当电话响起接通声时，我的心跳明显有些加速！说实话，此刻还是觉得自己老婆是最贴心的，内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喂！”电话终于接通了，我尽量以一种非常正常的状态跟她说话。
　　“呦！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她这种阴阳怪调的语气是我最拿捏不准的，每次这样的语气出现时，我都略微的感到有些肝颤！
　　“这话说得！你是我媳妇，我不给你打给谁打啊？”我拿着电话陪着笑脸，尽管她什么都看不到，“我……我这昨天有点喝多了，不过我没开车回来！车停在酒吧了！”
　　“你喝不喝多跟我说什么啊？”她说。
　　“那你是我最亲爱的老婆，我能不跟你说嘛？哪敢啊？是不是？”我继续着我的这种近似于恬不知耻的说话方式。
　　“我带着轩轩正在超市呢！等我回去再说吧！”她冷冷的说道。
　　“那行！那你们俩慢点啊！”
　　“厨房里有吃的，你自己热一下吧！”还没等我再说些什么，电话就被她挂断了。
　　放下电话之后，我傻傻的坐在沙发上好一阵没有动弹，就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的难辞其咎！可是我转念又一想，我怎么了？我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我不就是为了公司的事，跟几个女孩一起出去应酬一番，虽然期间冒出了一丁点的小邪念，但我的的确确什么都没做啊！
　　如果她要责怪我说谎的话，那我也是因为怕她担心我或者说怀疑我才编的那套谎言！这其实就是所谓的那种，男人们善意的谎言！还不都是为了女人，为了她这种小肚鸡肠的、鼠目寸光的女人，才会变成这样的啊！
　　我坐在沙发上，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哪里来的意念！反正这个时候我就是觉得自己百分百的没有任何错误！去他妈的！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小爷我就这样！行就行！不行最多不就是又要跟我提离婚吗！
　　我带着这股气，洗了个澡，又在镜子面前仔细的梳妆打扮了一番，但就在此时，就在我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致命而又无法回避的问题！我的脑子里此时全部都是天依的模样，但奇怪的是，尽管我极力地去想着她，但也无法完全的在脑海里复原她的形象！我只从镜子里我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面，那就是当年与谢雨帆邂逅而又没有相认的场景！
　　我正出神的看着自己时，‘咣当’一声门响，把我从回忆的幻想中拉了回来，为了不让她看出来一些什么，我立刻打开水龙头，使劲的搓了搓刚刚已经有些呆滞的脸！
　　好歹洗了洗之后，马上擦了一把脸就出来了，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问她：“回来了？儿子呢？”
　　“我送咱妈那去了！”她面无表情的说。
　　“哦！你们去超市都买什么了？”边说我边往厨房走。
　　“啥也没买，就给他买了点酸奶！”她的言语仍旧是对我爱答不理。
　　我在厨房稍稍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就端了过来，继续没话找话的跟她闲聊：“你们俩早晨吃的还不错啊！我天啊！这里面你下了几个鸡蛋啊？”
　　“啥叫我下啊？你咋说话呢？”说完她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我也意识到这话说得确实有点别扭，赶紧趁这机会凑了过来抱着她腰说：“错了错了！好老婆！原谅我吧啊！”说着我又想把她再往怀里抱一抱。
　　但她却拼命地挣脱了我，整理了一下刚刚挣扎时弄乱的头，拿起本杂志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
　　我暗暗地憋了一口气，使劲的压了压即将燃烧的怒火，又继续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搂着她的肩膀说：“哎呀！还真生气了？都怪老公说错话了还不行吗？那你打我，来打我两下出出气！”说着我抓起她一只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打。
　　或许是我一时大意把她的手给弄疼了，亦或根本就是她成心跟我找茬，就在我抓起她手轻轻地往自己脸上打的时候，她却叫嚷着：“你把我弄疼了！”说完她的手掌座座实实的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当时半张脸以及整个人都木在那了，大约有半分钟的时间，我都一直保持着弯腰弓背的姿势没有动！
　　一开始她自己也愣了一下，继而却很快就无所谓的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她的杂志！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抄过她手中那本破烂杂志，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给它撕烂，再把所有的碎片通通的扔到她那张没有人情味的脸上。我恨她！我真的都快恨死她了！我的脑子里顿时就出现了好几种怎样打她的情形！但不论我的想象力如何丰富，最终我都还是没有下手……
　　我气哄哄的走进了卧室，把门重重的关上，继续蒙头大睡！尽管我生气，尽管我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尽管此时此刻我恨的她简直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但我依旧怀抱着一丝小小的幻想，那就是如果她能主动进来好言安慰一下我的话，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我还是会和她好好地和平常一样！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没有等到她，大概又过去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卫生间里传来了洗衣机的声音，我失望了！刚刚一闪念中冒出来的那一点点幻想一下子就都破灭了，我就在这样的万念俱灰中，再一次睡着了！
　　不知是昨夜残存的酒精还是今天的郁闷，总之我这一觉睡得是相当的沉，直到我睁眼时才发觉原本亮堂堂的小卧室，此时已经变成了那种浑浊的昏暗。
　　我揉了揉眼睛稍稍愣了一下神，我在想着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我又在尝试着赶紧恢复自己的听觉，好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但这一切都只是在我的脑海里一闪念的功夫，我就被身边一个带有气息的物体给吓得坐了起来。
　　“我的妈啊！你要吓死我啊？”冷不丁坐起来后我顿觉脑仁里面像是被钻头穿过一样的痛。
　　她冷冷的看着我，并没有被我突如其来的坐起而吓一大跳。
　　“你干嘛啊？干嘛这么看着我？轩轩呢？”我一边碾压着太阳穴一边问她，但我并没有看她。
　　“睡得好吗？”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但我却被这样的语气给弄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啊！还行！就是脑袋疼得厉害！”
　　“是吗？那是你睡多了！”她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表情。
　　“可能是吧！轩轩呢？”我又问她。
　　“在咱妈那！”她说。
　　“哦！他没闹吧？”我又使劲抓了抓头皮，好让自己尽快的清醒过来。
　　“没有！”
　　我这时才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我竟然发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倩倩，她的面部表情凝重的让我觉得汗毛一阵阵的发扎，甚至连头皮都有一种被刺痛的感觉！
　　我把身子又往上立了立，问她：“你干嘛啊？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没有说话，原本有些狞笑的表情也逐渐消失了，我又问她：“怎么了这是？咱别这么看着我行吗？怪吓人的！”说完我撩开半掩的被子就要起身出去。
　　“你等一下！”
　　当我听到这句话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笼罩了我的全身，我似乎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原本就喜欢逃避现实的我也不得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半晌我才慢慢的转过身子来问她：“什么事？”
　　她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动，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面无表情的对我说：“咱们离婚吧！”
　　我的心立刻就跑到了嗓子眼儿来了，浑身上下就像是了被电流击穿了一样，从头顶一直麻到脚底，继而又开始一阵阵的眩晕状……
　　我没有说话，不仅仅是因为说不出来话，更重要的是因为我的整个面部就像是被灌进了水泥一样凝固住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她带有挑衅的质问我。
　　我依旧没有和她说话，而是在自己的双腿有了知觉之后，慢慢地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我半卧在那里，双手紧紧地合着睡袍，眼睛则是在不知所措中一直盯着昏暗的房间中的一角，再没有离开……
　　“说话啊！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是啥意思？”她不仅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我看了一眼她，尽管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在此刻看来，她那张原本非常漂亮的脸蛋，在我看来却已经非常丑陋无比了！
　　我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没什么意思！”
　　她轻蔑的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意思？你到底啥意思啊？反正我的意思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就是要跟你离婚！”
　　她的坚决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这样的坚决使我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她要跟我离婚如此严重！只不过自己心知肚明的一点就是，昨天我看着依依时那种感觉，似乎不太对劲，但那也只是我自己心里的一点小活动，估计连依依都没有看出来什么！
　　想到这我终于开口问她：“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吗？”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咱俩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她非常流利的说出了这个看似非常简单的理由。
　　我听了之后不仅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大姐，你没事吧？咱俩结婚都6年了！儿子都快5岁了！爱情？我承认！现在咱俩之间确确实实没有了当年的那股热情奔放的激情了，彼此一些温存肉麻的话也少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你没有感情了？我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说着说着我的语气就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她此时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漠视变成了现在的仇视，“你终于承认了！好！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这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
　　我有些闹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甚至被她的眼神一吓，我连自己刚刚说过些什么都有点忘记了，我眨了眨眼说道：“我承认什么了？有什么让我承认的？”
　　“你说你不爱我了！”她怒视我的眼睛此时已经慢慢的充满了泪水，只待泪腺再多分泌一些就要开始盈眶而出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神经病！”我并没有就此退让，而是学着她刚才那样的咄咄逼人之势反问了她一句，说完我又围了围睡袍把头转了过去。
　　“你说谁呢？”她用略带颤动的嗓音问我。
　　“说你呢！”我回过头来冲她说，此时她的泪水已经像断了线珍珠滚滚落下，但我此刻并没有就此罢休，因为多年来的夫妻生活，我已经非常熟知她的脾气秉性，今天要是不分出来个高低输赢是没完的！
　　她从茶几上拽出一张纸来擦了擦眼泪，说道：“好！我神经病！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说完她起身去了大卧室。
　　我双手插着并没有理会她去收拾自己的行囊，而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目送她进了卧室，却没有去说上一句劝慰她的话。
　　就在我尚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从卧室出来进了小屋，我回过头来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其实自己的心里还是蛮盼着她能够停下现在的一切，忘却刚刚的争吵，重新回归到我们原来平静安宁的生活状态……但当我看到她从小屋床底费力的翻出来一个沾满了尘土的大包时，一幕幕的回忆一幅幅当年的画面立刻充斥了我全部的脑海，本来坚如磐石的心立刻就被这样的场景所融化，我哭了……
　　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就是拎着这个已经有些半旧的旅行包走进了这个家门，她如获新生的拿出里面所有的东西，布满了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从此我们的生命开始交融在了一起……
　　可是今天……今天她又要再次拎着这个包走出这个家门，从此她又将无依无靠一个人生活在这座于她来说没有一个亲人的城市中，她如何应对复杂的社会？她该如何生活？她又该如何面对她那个阴险的继母的百般刁难？
　　就在这一刹那间我又想到了她会出家，去一个偏僻幽静的寺院当尼姑，我甚至联想到多年以后，我领着我们的儿子去寺庙看望她临别时场景，她穿着灰色的僧袍，独自一个人站在山门外静静的目送我和儿子远去，手里还不停的捻着佛珠，在默默地为我们祷告……
　　我想不下去了，我的情绪再也无法被刚刚还在坚持的理智和尊严所控制了，我冲进卧室，不由分说的抢过那个已经基本装满了箱子，就在我俩争抢的过程中，箱子里面的东西被打落了一地……
　　我们俩都已经精疲力尽的松开了手，看着这样的满目疮痍，看着如凋零的花瓣般散落的衣服，我哭了……我哭得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一幕，更多的是在哭泣前几分钟内自己幻想的那样凄凉的场景和画面……
　　我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她，紧紧地扎进了她的怀里痛哭，哭得就像是一个刚刚惹完大人生气的孩子，在乞求着她的原谅！
　　我不再顾及什么了，也没有再去想这样是否是可以挽留住她，我只想抱着她，只有抱着她的时候，我才能觉得我的人生是完整的……
　　我哭泣着，慢慢地我从这样几乎失控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此时我才感觉到，我的后背也在隐隐作痛，原来她的手也在紧紧地抱着我……
　　我慢慢的松开她，用手擦了擦满脸的泪痕，然后又重新抓住她的肩膀对她说：“媳妇！不走了行吗？我离不开你……”话没说完，我又哭了起来。
　　这次是她反过来紧紧地把我抱了过去，在呜呜的哭泣中告诉我，“老公！我也离不开你！”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鼻子在隐隐的发酸，我好害怕我会独自每个孤灯写作深夜中哭泣起来，那种凄惨那种悲凉，真的会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痛的厉害！似乎就像是一个已经结了疤伤口，我却偏偏要自己亲手给它揭开，自己在痛苦中慢慢地回味着不愿去回味的从前！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家具，甚至连屋里的陈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或许我唯一能有所慰藉也就只有轩轩了！我的儿子！他已经在两年的生活中慢慢地变成了我的唯一，只有当他在屋里跟我胡打乱闹时，我才不会空虚，只有在他不好好练琴写作业被我呲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这是个家！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样算是过去了，晚上我们俩躺在被窝里，我慢慢地把所有的事情甚至连我喝多了在大街上吐了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唯独没有提的就是那个叫“天依”的女孩！
　　我们的生活暂时又回归了平静！
　　但自此之后，“迷茫”这个词一直都在困扰着我，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我和她之间的沟通似乎越来越难！彼此的共同语言也慢慢地退化到只纠缠在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似乎慢慢地已经成为了我和她之间的一种约定俗成，我们这辆曾经装满了无数鲜花无数幸福的车，也在逐渐的被繁华落尽后的凄凉压得喘不过气来……